“信诚。”
李信诚看模样是有些急,他上来头一句话就是,“皇上要纳你为妃,你……”
“我知道。”执笙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向旁边的宫人打了个手势,宫人便行礼依次退下。
“旨意已经下来了。”执笙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方才接到圣旨的人不是她一样。
李信诚怔了怔,“你……”
“是长公主的意思。”执笙勾了勾嘴角,平静道,“长公主素与我关系甚好,她这般做,也是为我思量。”
听执笙这般说道后,李信诚也松了口气。早上在朝堂上,皇上忽然宣布要与陈国长公主联姻,他心系执笙,便不顾礼法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引得皇上大发雷霆,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下了朝他左右放心不下,便找了理由往执笙这边来看看,路上他也想好了,若是执笙不愿意做皇上的妃子,那他李信诚便是拼了命也要护下她。
现下听执笙说是尚阳长公主的意思他便也放了心,长公主与执笙关系甚好,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既然是长公主作的主,那便也不会委屈了执笙。只是……陈梁两国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联姻怕是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执笙虽是大陈长公主,可她下面还有一幺弟,前些时日已被立为太子。陈太子与执笙感情极深,这月已是来书三回恳请梁国准允执笙回陈探亲……现下皇上要纳执笙为妃,怕也是为了扯住陈国。
梁国新帝继位不过两载,软弱无能,难成大气,好在有尚阳长公主在,朝中倒也安份。只是若两国开战……
“执笙,你坦言告诉我,你当真愿意嫁给皇上?”李信诚看着执笙事不关己的模样,再想到陈梁两国紧张的关系,一咬牙,便问出了口心中埋藏多年的话,“你若不愿,我回去便求阿爹上书允我娶你。我虽是次子,但是……”
“信诚。”执笙轻轻一笑,“我只是一名质子,你何必因我而开罪皇上呢?”
“可是……”
“没事的。”执笙语调温软,平静道,“尚阳有她的考虑。”
李信诚沉默了一下,执笙的话他不敢遑论,虽心有不甘却并未再多说什么,问了几句执笙的近况后便要辞行,执笙也未留他,便是由他去了。
自联姻的旨意下来后一向冷清的晋安殿忽然间便热闹了起来,尽管执笙是质子,但她依旧是陈国的长公主,两国国婚,再不济也该受到重视的。皇帝也算是个贴心的男人,人虽然碍于礼法未婚夫妇不得相见,但是却派了不少的人来晋安殿伺候执笙,隔三差五便来一批赏赐,一时间,执笙便成了宫中最受宠的人物,风头无几。
热闹是他们的,执笙似乎从来不在意这些。皇帝给的赏赐她一律收下,宫中的传闻她只当耳边风,成婚的事她虽说不上有多积极但是倒也配合。
一切与往常一样,只是她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冷清。
宫人都知道这陈国长公主不是什么善茬,能避着就避着,又因为执笙喜静,所以宫人绝不会没有眼力劲地没事在她眼前晃。
所以尚阳来的时候见执笙独自一人坐在后院,没有一人在旁侯着时怒火瞬间便燃了起来,吩咐未离让当值的宫人去司政府领罚后,消了气,她才悠悠地进了小院。
执笙坐在院中榆树下的席子上,日光斑驳,她清秀温柔的侧脸陷在树阴下,隐约间,尚阳似乎看见了她悲伤时的模样。
“你倒是悠闲。”尚阳走到执笙身前,低着头,细细地看着执笙的脸,注意着她所有的表情变化。
执笙似乎对尚阳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她只是闭着眼,听着蝉鸣声,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见执笙有意不理她,尚阳勾着嘴角缓缓弯下了腰,视线与执笙的眉眼平齐,“不日便要大婚了,开心么。”
“长公主说执笙开心,执笙便开心。”执笙的声音飘飘渺渺,在炎热的夏季中听起来很舒服。尚阳一惯是知道执笙的音色很好的,因为儿时,她总会让执笙哼曲哄她入睡。
雨泠泠,夜茫茫。
故人离,今何在。
此生意决倾于卿。
风瑟瑟,月盈盈。
故人散,魂不归。
吾当被负乃应得。
……
那是首陈国方言所唱的曲子,尚阳听不懂是什么,只知道好听。
“那你便开心吧。”尚阳颔首道。
她就是这样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凌迟着执笙的心。执笙执笙,执着一生。呵……真不知替执笙起名的人是盼着她好还是望着她坏。
“如此,执笙便开心。”
“执笙,你是不是很恨我?”话虽是这般问,可尚阳的表情却是很愉悦,“恨不得我死?”
执笙微微偏了一下头,睁开了眼,近距离地看着尚阳那张惊魂冷艳的脸,淡淡道,“不恨。”
“哦——为何?”
“我倾心于你,是我一人的事,与你无关。”
尚阳微怔,执笙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若负我,便是我罪有应得。”
“你这般想,我很欣慰。”尚阳朝她伸出纤纤玉手,笑,“我带了两坛好酒,你可愿与我一醉方休?”
毫不犹豫,执笙牵住了她的手,道,“好。”
四
尚阳很少饮酒,并不是因为她酒量不好,她认为酒会让人放纵本性,作为大梁的长公主,皇弟无能,全靠她掌权,自然,她不能被任何东西影响思绪,她需要一个随时都保持着清醒的大脑,步步为营。然而今日她却是破了年的禁酒令,坐在执笙的闺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