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澜被下人搀着走进驿站,问:“他们来了多少人?”
何冲道:“约摸百人。”
“这么多。”雀澜眉头微微一皱。
何冲跟在他后头,道:“少夫人,他们既然有这么多人,为何先去拿粮仓呢?要是先拿下几座城门……”
“拿下城门,把我们困在里面?”雀澜一笑,“我们人多,有粮,而且从城内突破城门并不难。我们只需突破一道门,便可通往外界,而他们要守好几座城门,本不占优势的人数便更加分散了。”
“世子殿下早把周边县里的粮商都刮了个遍,这会儿粮商们应当还在各地收粮,仓库里没有余粮了。玄衣军在城里还能买到粮食,但要是守城门,在澹州府外,可买不到粮食。”雀澜缓步上楼,“所以,他们便反过来想,我们在澹州府附近也买不到粮食,只要占领我们的粮仓,就能拿捏城中的数千名将士。”
“原来如此。”何冲道,“少夫人,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雀澜到了楼上,下人为他推开住处隔壁的一间屋子,这儿暂时作了议事厅。
“世子殿下那边,没有传来新消息么?”雀澜道。
何冲摇摇头。
“派去各地打听消息的人,有没有发现哪里的市面上近来出现了大量黄金?”
何冲仍是摇头。
雀澜只能摆摆手:“罢了。还是继续同张鹤翎拖着,能拖多久拖多久罢。”
这时,王铁匆匆上楼来,进了屋,便从怀里掏出几支竹筒:“少夫人,这是今日的密信。”
雀澜接过竹筒:“你们下去罢。”
两名都头退出了屋,带上屋门,他才开始拆竹筒。
今日收到的密信也不多,雀澜一封一封看过去,看到其中一封时,忽然一顿。
“罗州洪灾,百姓颗粒无收,近来已发现疫病。”雀澜隐约记得,罗州就在京城以南不远,挨得这么近,只怕陛下会将精力放在罗州赈灾一事上。
武泽回来时,能带来朝廷的援兵么?
他眉头紧皱,将这封密信烧去,又看下一封。
可刚拆开这封密信,他就疑惑道:“嵋州周边各地木料紧缺,似有人大量收购?”
雀澜看了看密探写在信纸上的粗估数目,思索片刻,拿了案上的毛笔,抽出一沓信纸,埋头写起来。
黑夜如墨,这片开阔原野上驻扎的营地里,却仍是灯火通明。
外围的士兵十步一岗,营地门口还建起了哨台,里头有刚刚撤下来回到营地的士兵,正围着篝火吃饭,也有士兵正在整队准备出发。
身着铠甲、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整好队伍,整齐地列队朝外走,正碰上一人走过来,连忙齐刷刷行礼。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祝盛安身穿银色轻甲,背后披着长长的大红披风,腰间挎着那柄已见过血的宝剑,一边往前走,一边同走过的士兵们点头示意。
他身后跟着姜有、胡仁怀,看见这些士兵们出发,胡仁怀不禁开口:“殿下,这样妥当么?咱们这已经到了两州交界处,前面就是嵋州了,天天带着兵跑到嵋州境内去,怕有人说闲话呀。”
若在东南藩地境内,祝盛安做什么都好说。可嵋州是朝廷的领地,藩王世子带兵跑进去,有理也说不清。
“这些流民先跑到澹州境内惹事,我们把他们送回去,有何不妥?”祝盛安道。
胡仁怀没再作声。
世子殿下在两州交界处陈兵五千,把守住了嵋州进入澹州的各个要道,要说只是防范流民,但凡长了眼睛的都不信。
可嵋州确实动荡不安,殿下作此防范,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他们没有主动越界。
祝盛安一边往前走,一边抬起头,看了看空中一轮圆盘似的明月:“今天是十几?”
姜有在后道:“殿下,今天十一月十八,正是大雪。”
再有十天,武泽该从京城回来了罢。
祝盛安心里算着日子,又问:“澹州府可有送来什么消息?”
“没有。”姜有答道。
祝盛安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中军帐前,守卫的士兵为他掀开门帘,里头正围着舆图议事的民兵将领们纷纷站起了身:“殿下回来了。”
“坐。”祝盛安走到议事桌上首,坐了下来,“这几日诸位带着人马在两州交界处奔走,同土匪流民对抗,属实辛苦。”
“咱们吃着军饷,又是保卫自个儿的老家,应该的!”
“收拾几个土匪流民,不成问题!”
这些民兵出身的武将大多没读过书,不怎么会讲话,也没见过多少大官,因此到了祝盛安跟前,都有些拘谨。
祝盛安心里也明白,只有这么些人,若青莲教和玄衣军几万人马压过来,根本守不住这边境。若十天后武泽回来,却没有带回援兵,他们可能连这个冬天都过不去。
人少,就更要用在刀刃上,集中为数不多的力量,去打蛇的七寸。
只要拿住了那处金矿,他们就不敢轻易动兵。
祝盛安道:“这几日在嵋州,有没有发现私采金矿的线索?”
众将领并非办案能手,但世子殿下既然问起,众人便绞尽脑汁回想,有的没的都挤出来一些,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我守的是礼县那一条道,礼县和嵋州就隔着一条小河,我把那些流民赶过河去,追着他们直追到了一处村子。那村里都没几个人了,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看着倒是像在挖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