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原先言语轻佻的年轻臣子霎时手脚冰冷,眼神不受控制地看向时佑安。
完了,他刚才当着殿下的面都说了些什么……
这宝祥郡王又极受圣上宠爱,传闻跋扈至极,他今天该不会要……
正当他已经想着自己一会儿要被拉去砍头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见头顶传来那位“残暴”郡王又乖又轻的声音:
“都免礼罢,诸位不必如此、如此拘谨。”
时佑安急忙抬手让大家平身,努力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外面有些凉,可以……进去说嘛?”
……好、好可爱。
在场的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猝然听到时佑安这样一句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话,一个个不由得耳根一软,都挺直了身板。
“殿下请!”
“殿下可以坐到微臣这里!”
“微臣愿意侍奉殿下左右!殿下还是坐到臣这里罢!”
众人这样热情地邀请让时佑安有些措手不及,只能求救般地把目光落在还算熟悉的蒋庚年身上。
蒋庚年扬起一个笑,上前几步拉住时佑安的手:“你们都要把殿下吓坏了,殿下还是跟臣坐在一起吧?嗯?”
时佑安匆匆点头,由着蒋庚年拉着他入座。
其余人只得遗憾地跟着落座。
今日这场宴会,说是聊科举,可如今会试的题尚且保密,众人也无事可聊,反而挑拣着日常趣事一个个地说起来。
也算是增进同僚情谊了。
只是大家虽说着趣事,眼睛却一个个地直勾勾盯着时佑安看,若是谁讲的惹的殿下笑起来,其余人又带着隐晦的敌意扫视过去,然后接下来的人再讲就会多出更多巧思,定要让殿下再露出笑脸。
不过这些人的明争暗斗时佑安却毫无所知。
——他只顾着笑了。
不过虽然一直笑着,时佑安还是用心地记下了每个人说的故事,若是察觉出有人讲的口干舌燥,还会贴心地递上一杯热茶,让那人润润嗓子。
被时佑安亲自递茶的人受宠若惊,感动的眼泪汪汪,猛灌一口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殿下可真好!!
蒋庚年一人坐在阴影中,无声地看着他们像发情的雄孔雀似的在时佑安面前明争暗斗,嘲讽地扯着嘴角笑起来。
一群蠢货。
酒过三巡,除了时佑安都带了些醺意,蒋庚年陪着喝了不少酒,脸却不似旁人那样红,还一只手挡着时佑安,随时防止喝醉的同僚失礼冲撞了他。
莺阁的侍女垂着头端上来一壶新酒。
“这可是挑花酿!”有人睁着眼睛,伸手将酒接过来,激动地问,“蒋大人出手可真是阔绰!桃花酿可是莺阁最好最贵的酒!”
蒋庚年笑道:“今日我等有缘在此一聚,自然要喝个尽兴。”
旁边的人早已按捺不住,伸手就打开了盖子。
一股浓郁鲜甜的果香混着酒味顿时弥漫在整个船舱。
“这么香,当真是好酒!”
时佑安眼馋地翕动了几下鼻子,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从酒壶上移开。
……感觉好好喝哦。
“殿下想尝尝吗?”注意到时佑安一副意动的模样,有人忍不住问,“方才殿下还不曾喝酒,不如尝尝这个?”
时佑安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嘴角,可怜兮兮地摇摇头。
他虽然嘴馋,还是知道什么该喝、什么不该喝的。
喝酒伤身,回去又要难受了。
似是看出了时佑安的顾虑,蒋庚年适时插话:“殿下不必担心,这酒不烈,喝起来也是如同果茶般清甜。”
他又笑着补上一句:“……也不必担心有什么东西在里头,微臣早已着人把今日要入殿下口的酒水一一查验过,殿下放心就是。”
时佑安的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闻言忍不住蜷缩了一瞬。
“不会喝醉?“他犹豫着问。
旁边已经有人倒好了酒,不由分说地塞到时佑安手中:“怎么会醉?殿下尝尝罢!”
时佑安有些招架不住他们的热情,只好接过酒杯,慢慢放在嘴边。
随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抿了一口。
“怎么样?”蒋庚年含笑着问。
和预想中直冲头顶的熏意完全不同,时佑安只是刚咽下便觉得口津生香,吐出的热气都混杂了一股果香。
喝着不像酒,倒像是果茶。
时佑安没回答蒋庚年的话,而是埋头又喝了一口。
……然后又喝了一口。
蒋庚年兀地沁出一声笑。
众人哄笑起来,见时佑安喜欢喝,也都放下了顾忌。
桃花酿喝着不像酒,喝起来自然也就无所限制。
没过一会儿,桌子上已经摆了七八个空酒壶。
年轻臣子们七七八八地倒在地上、桌子边,歪着脑袋半梦半醒。
“殿下……”有人还挣扎着举起酒杯,“……喝!”
说罢,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昏睡过去。
船上一片寂静。
蒋庚年收回看向那人的目光,缓缓落在身旁的时佑安身上。
“殿下?”
时佑安睁着琥珀色的眼睛看过来,眼底蒙上一层潋滟的春色,两腮发粉,也不知是不是喝酒喝多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