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沈聆妤故意压着的笑声啜涕,让谢观心里闷重不好受。
连她皱眉都受不了,何况听她哭。
如果没有椅子, 可以临时做个类似的吗?
谢观跳下马背,握了握沈聆妤的手,将她的手放在马鞍前面扶好。然后他将马拴在就近的一棵树上, 免得这马乱跑将沈聆妤跌下去。
他取了马身一侧挂着的匕首, 转身走向一棵树,用力一踹, 不甚粗的树干一下子被他踢得折断,轰的一声倒塌。
骏马不安分地挪了挪前蹄,沈聆妤赶忙一手扶着马鞍,一手慌张地去握马缰。
谢观蹲下来,用手中的匕首去砍折断的树干。至少要削成平整的一块。
“允霁……”沈聆妤小声地喊他。
谢观回头,就看见沈聆妤紧张地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夕阳远去,落日昏黄的光圈照在她挂着泪珠儿的面颊上。
沈聆妤害怕,总觉得下一刻就要从马背上跌下去。
她又心里难堪。她知道谢观打算做什么,她委屈地小声哭:“要来不及了……”
谢观瞥了一眼还没有雏形的树干,他将匕首收进马侧悬挂的布袋子里,然后将沈聆妤抱下来。
当谢观给沈聆妤解系带的时候,沈聆妤整个人都慌了,她抖着声音问:“你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谢观没有解释,他也不需要解释。他将沈聆妤的裙子往上抬,然后褪下她里面的袴子,裤子堆在沈聆妤的脚腕上。小腿上的凉意,让沈聆妤身子一僵,小声地哭啜。她的哭啜让谢观不好受。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他在她身后抱住她,去分她的腿,沈聆妤的脊背紧紧贴在谢观的胸膛。
沈聆妤哭声渐重。任何一个人过了婴孩时期在长大成人之后被人这样……都是难以忍受的。
谢观开口,声线是罕见的温柔:“你看,你裙子挡着呢,我看不见的。”
沈聆妤觉得自己掉了好些眼泪,哭花了一张脸。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不顾脸面地大声哭过。因为这样的“小事”哭成这样,实在是丢脸。可于此时此刻的她而言,早就没了脸面。又或者,她掩耳盗铃地想要用哭声去遮其他声音。
沈聆妤仰起脸枕在谢观的肩上,想要止泪。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不住从眼角淌下来,将谢观的肩膀弄湿了一块。
谢观没有劝什么。
有些情绪上来了,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别人的劝慰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他确实也不太会劝慰人。
——他确实有点担心,自己一开口,沈聆妤哭得更凶了。
谢观从沈聆妤腰间拿出巾帕,帮她擦了擦,然后给她整理好裙裤,抱她上马。
两个人坐在马背上,逆着春日的夜风,穿过生机盎然的春初草原上。前两日降了蒙蒙细雨,将青草的甘味儿藏进风里。
落日的余晖彻底散下去。今日多云,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星和月,目前之视皆是一片黑暗。
黑暗是最好的藏身之所。沈聆妤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慢慢收拾好情绪不再哭了,只是情绪仍旧低落,眼睫轻垂,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眼角。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沈聆妤深深吸了口气。她不应该这个样子,被谢观看在眼里实在是不像话,好像自己在责怪他一样。这事,分明不是他的错。
谢观虽然一直没开口,可他一直观察着沈聆妤,听她逐渐不再啜涕地哭,又听她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她自己将情绪调整好了。
“是我没有……”
“是我没有……”
两个人同时开口,异口同声,又同时在听见对方的话时,住了口。
短暂的一小截沉默之后,谢观放在沈聆妤腰侧的手往前伸,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整个手包在了掌中。
他掌心温热,在这个有些凉的春日夜晚,给沈聆妤渡来了一些温暖。沈聆妤轻咬了下唇,再重新开口:“是我没有早一点跟你说,我以为我能忍到古武庄的……”
谢观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不该带你骑马这么久。”
沈聆妤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两个人突然就陷入了沉默。谢观松开了沈聆妤的手,握住她的腰身,将她提了提,让她转了个方向,让她正对着他坐在马背上。
谢观抬起沈聆妤的脸,沈聆妤心里的尴尬仍旧没有散尽,别扭地尽量将脸偏到一边,不敢去看谢观的眼睛。
谢观转回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睛。他问:“你现在收拾好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可以讲一讲道理了是不是?”
沈聆妤仍然觉得臊得慌,黑夜藏起她脸上的烧红。她硬着头皮点头,不承认自己的软弱、别扭。
“好。”谢观点了下头。
他沉声问:“沈聆妤,你哭什么?”
她哭什么?这个还需要她亲口说出来吗?难道谢观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吗?若他心知肚明为何又要问这么一嘴,故意再提起一遍让她难堪吗?
沈聆妤咬唇,声音里噙着丝气恼:“若是陛下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不会哭吗?”
谢观认真想象了一下,然后说:“不会发生。因为你抱不动我。”
“你……!”沈聆妤不知道怎么接话,气恼地眼睛瞪圆。
“没必要反应这么大。”谢观说,“你是我的,你全身上下全部归属于我。我帮你,有什么值得你哭上一晚上?现在就哭成这样,以后我会亲、会翻弄、会进嵌,那个时候你也要哭成这样?”
“你……!”沈聆妤愣愣盯着谢观的眼睛,这下子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好半晌,她才找到话反驳:“不是!我只属于我自己!”
谢观反思了一下。那么说似乎是不太公平,所以他补充了一句:“我也属于你。”
谢观继续说下去:“现在尚年轻,等七老八十走不动路听不清话看不清人吃不下饭的时候,要互相照顾,总会见到对方很多不好的一面,衰老笨拙甚至发臭。那个时候,你也整个晚上地哭?”
沈聆妤懵懵地望着他。
沈聆妤第一次听见有人会将白头偕老说得这么……粗俗难听。
没有星月的阴天夜晚,空旷的草原上,一片黑漆漆。两个人四目相对,望着的对方的眼睛,就是唯一的光源。
沈聆妤后知后觉两个人对视了很久,她表情不自在地又一次移开目光。
谢观不允。
他捏着沈聆妤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声音也沉了沉:“你总转头干什么?我是长得难看吓着了你?”
他这接二连三的发问让沈聆妤应接不了。好半晌,沈聆妤才闷声反驳:“你冤枉人,我才没有哭一整个晚上!”
谢观想了一下,颔首:“确实。”
谢观还想再给沈聆妤讲一讲道理,可是他突然抬头,视线越过了沈聆妤,往前前方。
他看见了灯火。
沈聆妤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眯着眼睛瞧了瞧,知道是马车过来接他们了。沈聆妤赶忙推了推谢观,说:“把我转过去!”
——一会儿来了人,瞧见她与谢观面对面坐在马背上,实在有失观瞻……
谢观握住沈聆妤的腰,刚要将她提一提,动作又止住,他说:“你求我啊。”
沈聆妤不理解身为九五之尊的帝王,怎么可以这么……这么……这么……
沈聆妤居然发现自己一时之间不能找到形容词来形容谢观。
求他?沈聆妤气恼地凑近,在谢观的颈侧用力咬了一口。
黑夜遮住沈聆妤脸上的烧红,同样遮住了这一刻谢观眼底升起的亮色。
他说:“求得好。”
沈聆妤:……?
谢观逼近,在沈聆妤颈侧同样的位置咬住一小口皮肉,兵不舍得用力地咬。只是轻咬住这块软滑的皮肉轻轻左右啮磨一番。
在马车赶过来之前,谢观握着沈聆妤的腰身,将她身子转过去,双臂环过她,握住马缰,纵马赶上正往这边来的马车。
不同于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马车里柔和的灯光,以一种温柔的方式仿佛能够将每一缕情愫清晰照清。
沈聆妤也不清楚自己的脸还红不红,一进了马车里,她立刻躺在窄床上,面朝车壁,背对着谢观。
谢观将她捞起来,说:“裙子脏了,换身衣服。”
沈聆妤低头去看,果然见裙摆上沾了些草泥。谢观伸手给沈聆妤解衣,沈聆妤脱口而出:“灭灯!”
两个人刚上来,马车也还没启程。沈聆妤惊觉自己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恐怕被外面的侍卫听了去。
谢观凑到沈聆妤耳畔,低声:“皇后说的话,恐怕要让外面的人误会了。”
沈聆妤脸上一红,闷声:“不换了!到了古武庄收拾。”
到了下半夜,车队才到古武庄。这地方不大,魏学海提前吩咐过,不要兴师动众。小镇上的人都已经睡熟,几乎没有亮着的灯。
到了住处,谢观单手将沈聆妤竖抱起来,抱她去浴室放进浴桶里,让她自己泡了,他则是去了隔壁梳洗。他总担心沈聆妤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匆匆洗了澡就赶过来,又给人救出来、擦干净,抱到床上去。
骑马跑了大半日,两个人都有些累,早早睡下。
沈聆妤睡得很沉,可睡着之后又做了很多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今日草原上的情景。老天爷仿佛怕她忘记一般,让她在梦里反复记住每一个细节。
谢观听见她小声的啜泣醒来,推她:“沈聆妤?”
沈聆妤苏醒,红着眼睛去望谢观,她突然攥住谢观袖角,急声:“允霁,你帮我把裤子脱下来。”
谢观惊诧地抬眼,望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昨天没更的补偿,今天的更新晚一点发
第62章
听沈聆妤用急切的语气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谢观不可能不意外。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依言去帮她。
沈聆妤将手抵在谢观的肩头轻轻地推:“再帮我拿一盏灯来!”
谢观不明所以,一边在心里诧异沈聆妤如今指使他越来越顺口了, 一边乖乖起身下榻去给她拿灯。
谢观燃起烛火, 将灯罩盖上,然后提着灯走到床边, 一边掀帘,一边将手里的提灯往里探。
昏暗的床榻内被照亮。
沈聆妤已经自己坐起身, 她掀开身上的被子,两条腿并在一起朝前伸着。她低着头, 正在看自己的腿。
提灯的亮光照进来, 沈聆妤急忙伸手从谢观手里把提灯接过来。她握着提灯靠近自己的腿, 更仔细地看。
谢观没看明白沈聆妤这是在做什么。他立在一边打量着沈聆妤的神情, 发现她一会儿看自己的左腿,一会儿看自己的右腿, 就好似……在比对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