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来往得频繁,但颜易文都尽量忽视,他没必要在舒悦这种时期和她置气。
不管什么,都要在她精神平稳一些了再说。
颜易文连着几天,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桌上的面包。
是刘琦琦买的。
旁边永远有便签,感谢他的提点和帮助。
颜易文本分不出精力去管,但又实在耐心告罄。
这时候刘琦琦正好敲了门。
“进来。”
刘琦琦拿着一杯咖啡递给他,“我今天给实习生和导师都买了咖啡,这是你的那一杯。”
颜易文也没推辞,笑着说,“用心了。”
他直接打开喝了一口,举起看了咖啡上杯上的彩印字,“酸味挺重。”
刘琦琦忽的眼睛亮一下,“你喜欢?这是我在……”
颜易文插了话,“我老婆喜欢喝酸一点的,你把店名发给我呗,我今天给她带一杯。”
“啊,”刘琦琦心下了然,“知道了。”
在她出去之前,颜易文又叫住了她,“面包也谢谢,但以后就算办公室门开着,也别随便进来。”
“好。”刘琦琦回应完就呼溜出去了。
颜易文松了一口气,把面包和咖啡全都放到了一边,自己去泡了杯茶。
有时候避嫌虽然稍显做作,但真的并非没有必要。
节目播出之后,颜易文才知道她那天在茶水间哭了。
这档节目本来就因为前几季的播出有不少粉丝基础,再加上这一季导师人选里有一个话题度颇高的导师,所以这一季很出圈,热搜连连上。
那个有话题度的导师就是颜易文,年纪轻轻就在工作中游刃有余的,再加上优越的外形条件,圈粉无数,但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颜易文和刘琦琦暗戳戳的cp感。
刘琦琦茶水间哭了的场景一播出来,热搜直接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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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琦琦确实是进了颜易文办公室出来后就梨花带雨,再加上后期剪辑有些故意的炒作,成功让广大网友觉得刘琦琦是表白被拒。
网友就各种猜测颜易文拒绝的原因。
网上也有扒出来颜易文手上的戒指是婚戒,但cp粉根本不愿意信,就非说那是普通的戒指,又辩驳——有些人戴戒指就习惯戴无名指。
当天晚上回去前,颜易文先开车去了商城,大包小包,又是项链又是手链,最后又捧了一大束花,才敢打开家门。
但想象中的险境并没有到来。
舒悦显得乖觉而黏人。
她就笑脸盈盈站在玄关等他,见他进来,又忙帮他将手中的袋子放一旁,过后便挽上他的手臂。
“我今天叫阿姨去了那家蛋糕店,排队买了你喜欢的那款布朗尼。”她边带着他往里走边说。
颜易文受宠若惊到一时半刻没能回过神,只愣愣回,“不用大费周章的……”
舒悦嘴角还是有明显的弧度,偏了头,倒有些嗔,“干嘛?不喜欢?”
颜易文见她明眸皓齿,心下不免也有了往日的迷思。
也不是她变了,只是这她如此神态确实许久未见。
欣喜早已盖过那些疑虑。
他吻了她的唇,湿软缱绻。
“怎么会?你给的我都喜欢。”
舒悦笑意更灿,牵起了他的手,促然把他往沙发上带。
蛋糕在她指尖一松一紧,霎时没了礼带的束缚,黑棕色的糕身只是瞧着便有浓厚的香甜。
他二十那一年,她也是端着布朗尼,带着惊喜出现。
时光荏苒,最好的不过就是时至今日,同种的糕点,同一个人。
“今天怎么想着买这个?”颜易文问。
舒悦切着蛋糕,回得随心,“就想和你一起看吃个蛋糕,看个电影,”她眼神还在刀叉上遗留的棕色上,“就像以前。”
颜易文还未接话,舒悦就讲糕盘递给他,笑得嫣然,“尝尝。”
颜易文只得先接过,喂了一口在口中,那边舒悦已经将暂停着的电影继续。
是安东尼奥尼的《夜》。
那年他从法国匆匆赶回,布置了房间,投屏上也是《夜》。
她说,兰因絮果的婚姻。
他说,希望真相是一个童话。
舒悦关了灯,墨色霎时罩住空气与脸庞,真如时间轮转着的秘诡之态。
她就窝在他的臂弯,发丝与他的身体连结。
颜易文的神经本一直紧绷,但现在却又松快许多,周身都被她的香气环绕。
只要她在身旁,他何曾能将注意力分给其他过?
舒悦抬头欲看他。
颜易文又因害怕思绪被动容打翻,竟有些慌忙的率先移开了眼神。
但舒悦神色炯炯,极为分明的注视着他。
他没低头,而是带了笑,“不是看电影吗?”
舒悦却轻轻扯了他的衣领,软得入蜜罐里的糖,“你先看看我。”
颜易文低了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喉咙一上一下,“你今天……”
他又没继续说下去,抬了她的下巴,轻轻将唇覆在她的唇上。
就像出生的朝阳,从一点点的辉光,到铺满草地的金灿。
热浪卷得人双双深入。
舌尖还有甜味,在唇齿的摩擦中散开,颜易文的身子又往下俯了许多,又用手掌抵住她的后脖,交互得不留余地。
舒悦彻底倚着软背,窒息感断断续续,哼声倒成了救赎,十指没由来的攥紧了他的衣服。
有嘀嗒嘀嗒的声音,是从电影里传来,还是现实,也分不清。
只是颜易文手触碰到她腹部,就仓皇的移开了唇,声音还哑着,“你以前可是说,电影没了前十分钟就没了精华。”
他轻抚了她的脸,随后就直起了身,将人揽怀里,“继续看吧。”
舒悦没说什么,安安静静靠着他,眼里被灰黑色弥漫。
她就这般软绵绵的依着他,这让颜易文在她腰间的手有些蠢蠢欲动,手掌随着她的腰线抬起,迟疑片刻又只是擦过衣料,回到原位。
听她谈论着剧情说了句什么,但也飘飘然,只觉得被她靠着的地方像火烧。
总之,身下趋势渐渐明显。
舒悦就看他起身,听他说了一句,“上厕所。”
又见他一步步往浴室走。
后来电影里演的什么,她再没注意过。
——
浴室里水流声哗啦啦的,水滴与地面撞击,又四散开来,只是相遇触碰,就伤得体无完肤。
混着极为克制的低吟。
但这样的交响,却又被冷声打断。
“颜易文,你在干嘛?”
虽是隔着白色的浴帘,但身影与声响已足够明显。
水声停了。
他声音在飘渺中丢了颗粒,“宝贝,你这样我很尴尬啊。”
舒悦一动不动,“是吗?”
帘中人清了清嗓子,“我就自己……”
但很快被打断,“你脑子里想的是谁呢?”
这话音一落,除了遗水通往下水道的空旷声,再无其他。
颜易文拉开了帘子,“什么?”
舒悦眼神可是比屋外冬日的气温还低,“我说,你自慰的时候想的谁呢?”
“当然是……”他又觉得有些羞耻了,啧了一声,“不是,你突然问的这么露骨……”
舒悦沉声皱眉,“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颜易文心下一横,“你啊,”他又拉上了帘子,“这用问?”
“可我就在你身边。”
舒悦抱了手臂,再没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
颜易文看着帘外人影渐无,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
客厅已没有缱绻的氛围,白炽灯白晃晃侵蚀了空间,晃得人眼都泛疼。
几乎是舒悦前脚一出来,颜易文后脚就追来了,一边走,一边还将毛衣拉到位。
他有些无奈,“你想什么呢?”
舒悦直直看向他,“你觉得我能怎么想?”
她蓦地将手机“啪嗒”丢桌上,“要是你看到这些视频和评论,你会怎么想?”
咄咄逼人。
颜易文先是拿起她的手机看了看,确实就是他担心了一天的事,网上那些剪辑和言论终究不是舒悦现在的精神状态能面临的。
是他想得太少,做的也太少。
颜易文关了手机,轻轻放回桌上,“我明天就再和节目组去说,不会再有了。”
“你说你要去谈,已经很多次了。”
颜易文也皱了眉。
这也不是他没有提出来过,实际上他确实已经深谈过很多次了。
是他们屡教不改。
可能为了热度。
舒悦眼角染红,声音很飘,“你叫我怎么信你?”
有些话已经说过无数遍,现在颜易文脑海里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能来安抚她。
踟蹰之下,就听舒悦又开了口,“其实,我真的都想算了,”她被哽咽打得停顿,“我都想,就算你真的……”
那几个字她实在说不出来,略过后才继续,“我也尽力重新让你回来……”
颜易文听着都荒谬,但她看她几近坍塌的神态,与抖动的身体,心下也戚戚然。
她只是这段时间太疲累脆弱了,需要他多费点心力陪她。
他这么想着,也就去到她跟前,半跪在地,还未来得及牵上她的手。
舒悦已然悲愤的看着他,“可你已经厌恶我到你有了生理欲望也要背着我吗?”
颜易文惊了神,“厌恶?”
舒悦深吸一口气,又拿起手机重新打开,一张张照片她滑动后顿在其中一张上,“什么时候开始的?”
颜易文遂又偏头去看,照片上是那晚他在饭店门口叫住刘琦琦提醒,该是偷拍的视角,连脸和表情都看不清。
“这……”
但舒悦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如果不是张黎,我还真看不到这画面。”
颜易文听到那名字,也莫名的烦躁,“她又干嘛了?”
舒悦讥笑一声,“你不是和节目组谈吗?你不知道她就在组里?”
颜易文还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他可没那脾气和颜悦色跟他们谈。
“你真的很让我失望。”她说。
就算是再体谅她,听到这话,颜易文也没法不难受。
他一时半刻没能说话。
舒悦起了身,看她想走,颜易文还是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先坐下来。”
只是一会儿,舒悦脸上便布满了湿泪,滚滚往下落,转头,“颜易文,当初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要是不去法国,你要是多找找我,我肯定不会狠下心和你真正分开,你到底就还是那么被动,我始终也排在很多之后,不是吗?那几年你也没想过找我不是吗?!”
颜易文听她说着,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才问,“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你怕是在法国也安逸得很。”
说罢,她又要转身,但颜易文并没有放开她。
他极力压住那些心里已经蓬勃的问题,反而走近想抱住她,但这时她又怎肯。
他只好又解释,“我从来没有不把你放心上过,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一样的。”
舒悦冷笑,“你当时说的师妹,是真的只是师妹?”
“真是。”
“你何必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四下安静,无声的对峙。
舒悦只觉浑身胀痛,就感觉带刺的枝蔓正密密麻麻的缠绕她的身体和神经,刺得血都涌出。
她鼻头蜷缩一下,便奋力转了手腕,“这样的话,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走得急,颜易文见快要拦不住她,只能朗声叫停,“如果非要说有点什么,她确实对我有过意思。”
舒悦听到这话终于顿住了脚步,颜易文连忙走过去,“但我和她确实除了同门之外没别的关系。”
舒悦神色恍惚,有些自嘲,“对啊,是啊,所以你在那边哪能想起我来?”
那缺失的几年,哪里单单只是一个人的憾事,对颜易文来说亦是不敢揭开它的面纱。
她重复提起,他也同样快失了理智,低声问,“那张黎呢?一次次,你和她之间,我有说过什么吗?难道你那几年就有在想我了?”
舒悦看起来就像被抽了心智,听他一句句,她像被浪卷席过,一步步后退。
她再次转身走开时,颜易文没再挽留。
只觉得四周的墙壁都突然逼紧,将人驱逐到无尽黑暗之地。
但没过一会儿,舒悦就重新出来,她怀里抱了一堆硬纸片,走到他身前时松了怀,有几张被颜易文捻住,其他的都踢踏踢踏掉地上。
她的声音还颤抖着,就如大雪将崩,“我在你去法国第二年,就去了巴黎七次。”
颜易文看着手中的机票,上面的年份,起点与终点,甚至上面还有字。
她写,还是没见到他。
耳边有了刺耳的尖鸣,恍惚无措之间,颜易文硬生生像被诅咒一样立在原地。
“你说张黎,在我最无助最崩溃的时候,”她抽泣得已经失心魄,猛地擦了一把脸,“陪在我身边的,是她,不是你颜易文!”
颜易文霎时低了头,他像被人堵住鼻口,找不到生还的可能性。
地上也有了直接从眼眶低落的水渍,甚至在那些散落的纸张上。
舒悦愣神,一直像拨浪鼓一样摇着头,突然之间,喉咙冒起酸水,她顾不得其他,小跑进了主卧。
颜易文伸了胳膊,但还是没有抓住她的手,随即又跟上去,但门被甩回,又上了锁。
他焦急的敲了门,用手掌一下又一下,“舒悦!”
他有些心慌,支撑不住一般,将额头抵到了门上,又拍了拍,“没事吧?”
里面没有应声,他保持同样的动作许久,鼻头也越来越红,抹不尽的酸楚。
直到花瓶碎落,玻璃与地面清脆的声响不顾一切的往外冲。
六神无主之下,颜易文后来也像断片一般记不得他是如何打开的门。
门与墙的撞击,手中的玻璃碎片,揦眼的赤红……
颜易文都不敢走近,他脑海里浮现很多。
就连他初见她时,她的一颦一笑,在这时都生动得可恨。
“老婆……”
他还是先抱住了已然面色麻木苍白的人,让发丝与泪黏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