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送进病房的时候,我都看不清你的脸,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你的美甲,湖蓝色,上面还镶了钻,像一颗颗小星星,后来,我再也没见你做过那种类型的美甲,真的很好看,下次,你再做一次给我看看,好吗?”
罗雨微笑了:“好呀。”
“你的情况那么严重,却没人照顾,我实在是不放心,就留了下来,想着也不费什么事,至少要把你交到李乐珊手上才行。”
“那天晚上,你还和我聊了很多天,是在说胡话,乱七八糟的,我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你东拉西扯,护工说你醒过来就会忘光,没关系,至少在当时,你并不孤单。”
罗雨微好奇地问:“我说了什么?”
汪韧回忆着:“你说,你不喜欢波比跳,还有,你想吃糖炒栗子,什么荷花开了,什么抽象的艺术品是艺术家内心的表达,不是人人都能看懂的。”
这下子换罗雨微尴尬了,拧了汪韧一把:“你记性怎么这么好啊?”
汪韧又笑了:“你还把我当成了沈昀驰。”
罗雨微知道这事儿,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那要看怎么定义了。”汪韧继续回忆,“你说,沈昀驰,我怀孕了,不管你要不要这个孩子,我都想留下ta,我想做妈妈了,你想做爸爸吗?”
罗雨微:“……”
汪韧:“我就说,我想啊。”
罗雨微脑壳疼:“真的假的?不会是你编的吧?”
汪韧:“不是我编的,你真的这么和我聊过。”
这的确不是汪韧编的,在张红霞、杨总、徐姐等人聊得热火朝天时,只有汪韧守在罗雨微身边,认真地和她聊着孩子的话题。
彼时,罗雨微躺在病床上,眯着眼睛,问床边的男人:“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汪韧回答:“都喜欢,每个小朋友都是小天使。”
罗雨微:“可我喜欢女儿。”
汪韧:“女儿好啊,贴心的小棉袄。”
罗雨微:“那要是儿子怎么办?”
汪韧说:“儿子也行,儿子就是调皮些,也有例外的,我小时候就不调皮,主要看他自己的性格,还有看大人怎么教。”
罗雨微皱着鼻子摇头:“不!我不喜欢儿子,他有小jj,我不喜欢小jj。”
汪韧:“呃……那、那就生女儿。”
罗雨微开心了:“我要给她穿漂亮的小裙子。”
汪韧附和道:“还要给她扎可爱的小辫子。”
罗雨微:“要带她出去玩,住最好看的公主房!”
汪韧:“她要什么就给她买什么,咱买得起!”
罗雨微快乐极了:“我一定会很爱很爱她,我要让她做一个最幸福的女儿,你说,我会是个好妈妈吗?”
汪韧重重点头:“会!你一定是个好妈妈。”
罗雨微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我觉得,你不会是个好爸爸,你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呢,饭都不会做,我女儿会饿死的!”
“哪有啊?我会做饭,我做饭水平还可以。”汪韧不接受这个评价,“你又没吃过我做的饭,不能这么冤枉我。”
罗雨微噘起嘴,叫他:“沈昀驰……”
汪韧一下子被打回现实,有点应不出口了,罗雨微还在叫他,并向他伸出右手:“沈昀驰?”
汪韧说:“我在。”
他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重复,“我在呢。”
“你别走。”
“放心吧,我不走。”
……
罗雨微的地洞又挖深了几米,脑袋都躲进了被窝里。
汪韧还在讲述:“我记得,我自己做完手术后,也是疼得半死,男人的那个地方本来就很敏感,那种持续的疼痛……我现在是想不起来了,可在当时,我和你一样,也疼哭了。我爸妈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慰我,鼓励我,一句责怪的话语都没有,而你的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你哭着说你疼死了,我听着都觉得心疼,直到李乐珊来了,我才放心。”
那样混乱的一晚,经过汪韧的讲述,渐渐变得具象,在罗雨微脑海中形成了一幕幕画面。
汪韧的语速始终缓慢:“那天晚上,杨总和我们说了一些你的事,李乐珊也说了一些,后来的两天,我又先后见到了沈昀驰的妈妈,还有沈昀驰。隔着帘子,我听到你和他们说话,那时候,我和你只能算两个陌生人,但很奇妙的,我已经可以在脑海里拼凑出你平时的样子了。”
“我觉得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单论你不靠家里,能独自买房那件事,就让我佩服得很。我欣赏为事业拼搏的女孩,勇敢,专业,独立又自信,真的很有魅力,听到沈昀驰的妈妈那样说你,我很生气,觉得她真的是……眼界太低了。”
“沈昀驰一直没回来,我很着急,让李乐珊给他打电话,希望他能尽快赶回来,可他不愿意,我当时就在想,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雨微,你说过,注意到一个人,是因为她身上有某个特质对我有一定的吸引力,我注意到她了,然后才会从一个点发散到一个面,慢慢的,这个人就会以一个立体化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会更加地了解她。”
“我想,我就是这么喜欢上你的,在一个奇怪的地方,一个不太恰当的时机,我对你动心了。”
“我不想再让你受委屈,不想再看到你哭,我希望你能早日恢复健康,以后不会留下后遗症,可以如愿拥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就算不是和我在一起,你也值得一个好男人,一个有担当的、重情义的、会把你真正放在心上疼爱的人。”
“在上海又一次见到你后,我就在想,我能不能做这个人?”
罗雨微很久没发出声音了,汪韧以为她睡着了,便压低下巴去看她,没想到,她居然在哭。
汪韧不禁叹气,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我刚还在说,不想再看到你哭,你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罗雨微破涕为笑,又去踢他:“讨厌!”
她抓起汪韧的手,带着他去摸那道左下腹的疤痕,低声问:“能感觉到吗?”
手指下的触感很清晰,汪韧心疼了,说:“能。”
罗雨微仰头看他:“我也想看看你的疤。”
汪韧始料未及:“啊?”
罗雨微:“你不是说,做过手术的人,身上都会有疤么,我想看看你的。”
汪韧:“呃……”
看就看吧!他豁出去了,勇敢地掀开了被子……
罗雨微关掉卧室顶灯,只留下一盏床头灯,真就像个科研人员一样,仔细地去观察汪韧的手术疤,自然是上了手的。
这个场景真的很容易叫人血脉偾张,汪韧刚刚平复下去的呼吸,一下子又乱了起来,这一天的第三次了!他真的很崩溃,却又无计可施,就在这时,罗雨微抬起头,目光炙热地看着他,汪韧喘着粗气,眼神迷离地与她对视,看见罗雨微咬了咬唇,说:“其实,我包里有套套……”
汪韧:“?!”
罗雨微的包里有套套,是她生日那晚买的,她把整盒套套拆散了,在每个随身背的包包里都放了一个,以备不时之需。
这不就用上了么。
……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台。
罗雨微像是坐上了一只小船,还是只新船,她快乐又新奇,小船很笨拙,一开始不知道该往哪里开,她就耐心地教着它,一忽儿微风习习,小船缓缓地行驶在河流中,河水温柔流淌,点点滴滴地滋润着她,一忽儿,她又来到一片汪洋大海,遭遇到的是疾风骤雨,小船被一波波巨浪托上顶峰,惊得她叫出声来。
……
老旧的空调并不给力,室温没升高多少,可被窝里的两人都已是大汗淋漓。小船靠岸了,风雨停歇,罗雨微回到一个安全可靠的港湾,被汪韧拥在怀里,与他深深对视。
她贪婪地感受着那一丝余韵,汪韧的呼吸还未平复,把脸埋进她的肩窝,说话时的嗓子都是哑的,还很忐忑:“你感觉……怎么样?”
罗雨微脸颊红扑扑,甜甜地笑着,表扬他:“非常好,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非常好!”
“那就好。”汪韧放心了,汗水顺着发梢滴落,他抓着她的手,不敢去看她,说,“有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
罗雨微摸着他湿润的头发,问:“什么话?”
汪韧说:“就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我不年轻了,我很怕自己会走下坡路,我毕竟……所以,雨微……”
他的声音已是低得不能再低,“其实,是我配不上你。”
第65章 、解脱
罗雨微听笑了, 还有点无奈,更紧地抱住汪韧,撸着他汗津津的背脊, 柔声道:“没有的事,你刚才表现得很好啊, 时间够长,状态够猛,你现在欠缺的就是一点技巧,这个……以后我再慢慢教你,你还很年轻呢, 相信我, 你一定会越来越棒的。”
她已经学会了汪韧的沟通方法,就是要说出具体的意见,而不是泛泛而谈、空洞地安慰。
汪韧终于抬起头来, 那双眸子黝黑深邃, 还漫着水雾, 罗雨微凝视着他的眼睛, 说:“以后, 咱们再也不许提‘配不配’这个话题了,好吗?”
汪韧点头:“好。”
罗雨微羞涩一笑,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我还没问你呢,刚才……你感觉怎么样?”
汪韧眨了眨眼睛, 面上的潮红就没退下去过,说:“我是第一次。”
罗雨微说:“我知道啊。”
“我都没想过……是这样的感觉, 我太喜欢了!”汪韧还在回味中, 问,“你只有一个套套吗?”
罗雨微:“啊?”
见她的笑容突然凝固, 汪韧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咱们先睡觉,中午我去买饭时,再买一盒回来。”
罗雨微:“???”
汪韧认真地说:“下午,我们再试一次,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技巧什么的,你尽管教我,我能学会的。”
罗雨微:“……”
连着几天昼夜颠倒搞乱了他们的生物钟,这还是上午,在一张花开富贵的大床上,罗雨微和汪韧经历过一场欢爱,相拥着睡着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坦诚相见,各自的身体都带着一道手术疤,位置私密,他是左边,她也是左边。
那两场手术都很残酷,的确让他们失去了一部分重要的东西,同时也影响了他们的人生,但他们都还活着,健康地活着,并且,因为那道疤而遇见了彼此。
幸与不幸,有时候真的要辩证看待,就像这间屋子,罗雨微曾经那么厌憎它,发誓离开后再也不会回来,而现在,她和汪韧在这间屋子里做//爱了,是以前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一个地点。
罗雨微一点也不生汪韧的气了,听过了他的心路历程,再也不会去计较他的爱究竟因何而起,与他日常生活中对她的温柔呵护、耐心关爱、尊重理解相比,那个不纯粹的动机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爱她,她也爱他,他们就是天生一对,是命定的缘分,老天的安排,谁都否认不了。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到了午后,雨停了,天气先是转阴,接着放晴,连太阳都从云层中露出脸来。
罗雨微的床靠着墙,墙上就是窗,她穿着棉睡衣跪在床上,拉开窗帘往外看,冬日里的阳光瞬间洒进房间,温暖而明亮,令人心情欢悦,心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