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透过玻璃窗射进灰色的石地板,外面鸟声正此起彼落的轻叫。
他看了一眼窗外正升起的太阳,又躺回椅背,闭上眼。
深秋的夜晚凉,昨晚睡得不错。
不过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大片桃花林,和一个远远坐在桃花树下吹笛的女人,她的旁边卧着一隻狼,点点桃花纷飞,粼粼的河水给风吹起一圈圈涟漪。
这让他联想到小时候听过的那个遥远故事,前半段像童话,后半段是场悲剧,整个故事合起来,加上千载的岁月,便是个传说。
传说在时光中悠悠流转够久,就会变成神话。
以前他相信前半段的童话,现在的自己,感兴趣的是后半场的悲剧。
因为悲剧往往才是生命最真实的样貌。
而悲剧看得够多,总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进而改变结局,最后甚至能创造其他的传说。
一想到这,外面那个傢伙,好像从大半夜就在房门外了。
「进来吧!」
一听到他懒洋洋的声音,门外站着等到打盹的恪天瞬间惊醒,抹了把脸,抖抖索索地握住门把,缓缓旋开后,踏进房里。
「听说基尔曼城几乎是用送的,还给大野狼们了?」
恪天嚥了口口水,才答道:「是。」
沐浴在晨光中,躺在长椅上的年轻男人,依旧闭着眼,啟唇道:「恪天,你真没出息。」
恪天双腿一颤,跪到地上,结结巴巴的说:「离天大人,我……我……黑森之剑……」
「黑森之剑的线索没连城送去,我知道。但是你也没多捞到线索。」
离天抬手放在眼皮上,遮住越来越明亮的阳光说。
「也就是你十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床上干活,下床的时间少得可怜。」
恪天听到这句饱含不屑与嘲讽的话,缩了缩脖子,见离天没有接着发难,才鼓起勇气说:「属下……属下……这次发现一个来歷不明的女人。」
「恪天,你知道我对那种事不像你一样那么热衷,别拿女人充数来弥补成绩。」
「不……不是,这个女人,拥有不合理的强大法力。」
躺在长椅上的离天,把身子挪向比较没太阳的一边,道:「怎么样不合理的强大法力?」
「就是……就是……我直接被她瞬间切成五块。」
离天抬起手,睁开眼皮,斜眼对恪天说:「我还以为你是被狼群分尸,或是被那条龙切的,搞了半天,是一个女人下的手。喂,我说你啊!要不要乾脆再砍掉重练一次好了?」
「那……那个,我有拿到她身上的东西。」
离天举起一隻手臂,朝恪天摊开手掌。
恪天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水晶瓶,颤着双手放到离天摊开的手上。
离天把瓶子凑到眼前晃了晃,坐起身,然后拔开软木塞,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手上。
鲜红色的血液散发阵阵清冽的灵气,没有什么晦污之气,却也没有到非常神圣,精纯又强烈,高傲而孤洁。
离天挑起眉,这种气息,他太熟悉了。
因为跟自己实在太像了,除了比例和感觉不一样外。
这倒是有趣了,难道老天嫌这个世纪只有他离天一个,太无聊,所以又生了一个?
他无声笑起来,将掌上那滩血屈指一握,再摊开,一块鲜红晶莹的方块躺在掌心。
「恪天哪,看在这么有趣的情报上,免你九十九日的闭关之罚,不过,你得负责干一件事。不然,心脏你自取,想办法自己塞回去。」
一听到不用被关进异境里忍受精神上虚无折磨的酷刑,他着实松了一口大大的气,连忙答应是。
离天微微一笑,翘脚把玩起红色方块,开始说他下一个负责的是什么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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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夜又十天,回到狼群的营地,她感觉好像过了一个月这么久,不过,自己的情况已经明朗不少,也比较安心了。
留守在营里的狼一见到她额上的印记,马上明白她已经正式入籍了,对她的态度也热络友善多了,让她有点意外的是,彩月长老似乎还蛮高兴她留下来的,送了她一个坠着蓝月光石的发饰。
她脖子上的伤口也完全癒合了,疤痕让它自己慢慢代谢消失。那罐药粉她上次忘了还锦辉,但这几天也没看到他。
狼王也没特别指派她什么工作,只要她继续负责族里医药的调制和採摘。不过,多了一项工作内容,就是每天下午带几隻还未成年的狼崽,一起去採药辨识药草,以及教他们一些基本的医药知识。
青少年狼族被叫来跟她学的有五个,年纪最大的是风信子,次大的春姬和春熙双胞胎姐妹,最小的是乌微和乌伟两兄弟。
四隻小的虽然很活泼,常一边做事一边互相斗嘴,或是相互告状,外出採药会兴奋爆衝,但基本上都还算乖巧,分配给他们的任务都完成的不错,而且学得挺快的。
不过,就是风信子问题比较多,虽然每天回家前的小考试他都答对,可他不是一下打翻药罐,就是一会放错药草,再不然就是给错药。
还有,让黎明比较苦恼的是,也许风信子正处于叛逆期,加上她不是狼,跟四隻小的有年纪差距,每天上课和做事相处下来,他对她的态度不是绷着脸,就是不说一句话。
「令原草不要放那么多,不然做出来的止痛剂药效会过强,反而会刺激伤口,造成患者晕眩。」
听到黎明的声音,风信子板着脸,点了一下头,然后从钵里抓出几片已经被捣了个半烂的令原草,准备放回去药罐——
「欸!等一下!那几片已经捣出汁来了,不能跟其他乾的放在一起,你放到这边吧!我再多调一份。」
黎明有点无奈的说,拎起那几片半烂的令原草放进碗里,转身打开柜子找其他的配药。
其他四隻小的早就做完回家吃肉了,剩下风信子一个,因为他刚才捣错药草,只好留下来重做。
不知道风信子是不是不喜欢人类,还是觉得同龄层只有自己被丢来跟幼幼班一起学医药,大材小用,所以才老是没耐心也没静下心来好好做事。
黎明看着他捣药的背影想,风信子的个头跟她一样高,身材偏瘦,这个身高判断他还在青少年叛逆期没错,常在那里一隻狼不知道在呕谁的气的倔强。
「你是不是被叫重做啦?到底做事有没有在用心!」
黎明和小九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站在门口的风玉子吊起眼一脸兇巴巴的对着风信子质问道。
「对啦!等一下就好了!干嘛跑来!」
「等一下就好了?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太阳都回家睡觉了!就你还在那里乱做拖时间!」
「我没有乱做拖时间!」
「那为什么只有你被留下来!」
「就不小心捣错药啊!」
「不小心捣错药?你吃肉会不会不小心吃到自己的手啊?老是在那里不小心什么狗屁!」
她们俩隔桌看着火气很大的风玉子,和一脸很怒的风信子,空气似乎要烧起来了。
「风信子,令原草那样已经够烂可以嘍!剩下的我要来做其他药,你先跟哥哥回家吧!」
风信子愤愤地将药杵用力放到旁边,然后大步衝出去。
「你!」
风玉子火冒三丈地狠狠瞪着弟弟离去的背影,放下抡起的拳头,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口气,褪去怒容转头对黎明道:
「真不好意思,我弟做事情常这样粗心大意没什么耐性,又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脾气又硬,很难管教。不过要他做事会很负责完成,学东西也很快,个性也很老实,就是不肯多用点心。」
「没事。他的确学很快,也愿意做。只是可能觉得同龄只有他一个,不习惯,加上跟我不熟,这个年纪都这样。」
「是希望他来好好学医药,还有磨磨脾气,而且你现在已经入籍了,他有什么藉口好在那里习不习惯挑老师的,只是不服气不想做而已。对了,你有冬衣吗?」
「清晏有给我一些带回来。」
「那就好,维雅纳十月就会开始下雪,到时候行军怕你冻坏。」
「谢谢关心,已听说过维雅纳气候酷寒。会议是不是后天晚上?」
「对,在那间最大的屋子,如果怕找不到,我请锦辉带你去好了。」风玉子认真的建议道,橄欖绿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
「不劳烦他了,我前天才去那里给王送药呢!他看起来每天都很忙。」黎明笑着说。
「喔喔,也是。他之后应该会更忙吧!希望不是瞎忙一翻就好!」风玉子也笑起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