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厮却摆手,直接将东西给拿在手中,“姑娘不必客气,我们夫人见姑娘不容易,姑娘收着便好。”
苏妧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的小厮跑得飞快,直接提上包裹就走,银锭就直接被他给放在桌上,也没有拿走。
皱着眼眸看着桌案上的银锭,芸桃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姑娘,这怎么办?”
苏妧再次抬眼的时候,眼前已经没了旁人,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叹口气,让芸桃收着,“等下回看见,将剩余的找回给他。”
如此也只能是用这个法子,再无旁的办法。
不过至少东西卖出去,也不必在此处受旁人目光的煎熬,苏妧还是有几分开心的。
买些沈蕴浮爱吃的糕点,苏妧这才与芸桃一道回家,在她们走后,方才买东西的小厮将包裹递给眼前的人,“您要的,都在这处了。”
-
陆砚瑾在桌前坐了一夜都未曾阖眼,他手撑着桌案,等从安找到苏妧的下落。
光从窗户处照进来,让人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透着一抹猩红,黑眸中更显阴鸷的模样。
下意识想要扣住手中的玉扳指,然而手摸上去的那一瞬才倏然想起,玉扳指昨日早就化成一堆的碎片。
可手仍旧是逐渐收紧,他牙根咬着,凌厉的面容在此时更显冰凉。
她走了,竟然就真的这般走了。
没有想过要等他,便是连他挨了这一刀,她也丝毫不在意。
岁岁她也没有要,只放在宜阳,也对,她连自个都不要了,又怎会要岁岁。
一直坐着,陆砚瑾的手轻微动下,感觉到有些发麻的感觉。
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一直悬着心的逐渐落下,可倏然又提起,嗓音喑哑,“进。”
进来的人并不是从安,而后府中的另一位小厮,手中还端着饭食,“王爷,您用些早饭罢。”
不论是什么,如今都勾不住陆砚瑾的胃口,他摆手,手撑着额角处,“端下去。”
小厮不敢违背陆砚瑾的命令,只得出去,而后陆砚瑾冰凉的声音传来,“除了从安,任何人莫要进来。”
赶忙点头下去,小厮将饭食原封不动地又端回厨房,昨晚上好似王爷就一点饭食都没用,今日还是如此。
两夜没有闭眼睡上一会儿,陆砚瑾仿佛不知疲倦。
唯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将眼眸一闭上,他的眼前就全部都是苏妧的模样。
有她笑着看向自己的样子,更有她抽起着可怜兮兮的神情。
一颦一笑、哭泣抽噎全都印在陆砚瑾的心中,如同一针尖刺一般,只要稍稍想要拔除,便会有蔓延全身的痛。
陆砚瑾眼尾的赤红蔓延开,黑眸中更带有几分的痛意,竟比那时知道她落江,还要更痛上几分。
原来从头至尾,所有想的一切,都是他自个一人在遐想,她从未放弃过,想要离开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陆砚瑾眸中都快要没有光亮,外头传来从安的声音,“王爷,查到苏姑娘的下落了。”
听见里头陆砚瑾的声音,从安怀着忐忑的心进去,手中的消息让从安感觉格外地烫手。
他怕若是王爷听到,恐怕怒气会更重一些,毕竟苏姑娘选择去那处地方,分明就是没将王爷给放在心中,从头至尾都只是表明一个态度,她根本不在乎王爷会不会去找她,就是找了,也根本无事。
心中忐忑的不行,从安将暗卫查探到的一切都放在陆砚瑾的面前,看完后,陆砚瑾反倒是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来。
然而这抹笑意却让人感觉有些害怕,更是觉得后脊发凉。
死死盯着桌案之上的消息,陆砚瑾手臂之上的青筋都绷起,只是在他的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反应来。
薄唇微张,他道:“去青州。”
而后,在从安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直接就朝外头走去,半分的停留都没有,然而他周身气息实在是太冷,让人感觉无端的害怕。
-
苏妧这头并不知道这些,后头虽没有绣品拿去卖,却仍旧是每日都到街上去,但没有再见过那名小厮。
擦下脸上的汗珠,苏妧推门回到家中。
沈蕴浮正坐在院中做着刺绣,见苏妧回来赶忙迎上去,“怎样,可有见到?”
苏妧帮沈蕴浮打着扇子,“没,只能后头看看,能不能见到。”
沈蕴浮叹口气,“竟还有如此大方的人。”
这世道上好人不少,沈蕴浮却没有遇到过,眼前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人来,倒是让沈蕴浮多了几分的不相信。
苏妧也是如此,笑着宽慰道:“不管怎样,卖出去就是好的,娘亲莫要想这般多。”
沈蕴浮拍着苏妧的手背道:“放心,娘亲知道的。”
握住苏妧的手让她跟着自个走到桌前坐下,将桌上的绣品给苏妧看。
一方手帕沈蕴浮也能做的很好看,针脚都与旁人的不同,就连上头的花纹都格外好看。
然而这方绣帕却让苏妧想到一人的帕子。
大抵就是因为那一方绣帕的出现,才让后面竟会出了这般多的事情,让苏妧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现在想想,纪漾的帕子应当是故意仍在那处的,若是陆砚瑾看到,于她而言是好事一件,就算是她捡到,纪漾也是毫无任何的损失,还能让她心中更为不快。
脸上的笑意淡去,苏妧只是说上一句,“娘亲绣得很好看。”
沈蕴浮赶忙握住苏妧的手,“阿妧,怎么了?”
苏妧不想在此时与沈蕴浮提起这事,更是不想在如今与沈蕴浮提起纪漾,当她是自私也好,还是旁的都行,若是可以,她只想沈蕴浮是她一人的娘亲。
苏妧摇头道:“无事,就是有些乏了。”
沈蕴浮虽有些不相信,但是她又不敢去问,若是苏妧不愿说,定然是有原因的。
沈蕴浮便只是点头道:“好,你进去歇息一会儿,等饭好我来叫你。”
苏妧点头,“娘亲去屋里头绣,在此处热的慌。”
沈蕴浮握住苏妧的手,送她回屋中,“没事的,太阳都落下去了,我看着呢。”
芸桃与春鹊在厨房那边说着话,听上去听热闹的,但是二人的话语之间明显就夹着几分害羞的意思。
想起芸桃这小妮子口中总是没什么正经的话,也不知她小小年纪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苏妧无奈摇头,回到房中用帕子将脖颈擦拭干净就躺回床榻之上。
只是她没有睡着,虽然很累,但是闭上眼眸,脑海前总是会浮现许多的场景。
近来每每准备入睡,陆砚瑾的脸就会在她的眼前出现,是怎么都挥散不去的。
醒来后就又一阵的心慌,总是觉得大抵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她又想着,如今还能发生什么事。
心中的事情终是敌不过逐渐困惑的意识,苏妧仍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有多久,外头倏然传来一阵很杂乱的脚步声,而后苏妧就听到外头开始有声音传来。
芸桃拍着门将苏妧给叫醒,“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踢着绣鞋就站起来,苏妧连发髻都没有梳好,乌发全都散在身后,着急忙慌地将门给打开,“怎得了?”
芸桃几乎快要哭出来,对着苏妧道:“我也不知,方才有一队官兵闯进来,问我们是不是这宅子的主人,还问我们有没有卖过东西给旁人,沈夫人将我们护在身后,承认这些事情,还没问清楚,她们就将夫人给带走了。”
苏妧赶紧抓住芸桃的手臂,“什么?娘亲被带走了?”
在这一瞬,苏妧瞬间就乱了心神,她不知究竟是因为何事,可既然是官府的人来办公事,定然是要有由头的才对,怎会就这样。
脚步在一瞬间踉跄,苏妧立刻想到前两日与芸桃一同卖给小厮的那些东西。
因得是要拿出来卖,她们都格外的小心,确保上头不会有任何的不对,怎得还是会出事。
然而当务之急,是要先去府衙问个清楚才是,在家中坐着才会无用。
苏妧焦急地回到房中将发髻挽好,确保并未失仪急忙出门。
出了这等的事,芸桃与春鹊在家中都是坐不住的,也随着苏妧一道出去。
几人到了府衙,外头的官兵瞬间将剑给亮出,“做什么的?府衙重地,也是你们能擅闯的?”
苏妧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的哭腔,“官爷,方才我娘亲被带了进去,能问问是怎得一回事吗?”
官兵更为不耐烦,“知州通判的事情,我们怎会知道,赶紧走,若是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手中的剑更是直接横在苏妧的跟前。
看着眼前的剑,几人都有些沉默,苏妧知道,若是在此处等下去,恐怕也没有什么结果,府衙中的人根本不会听她们伸冤,若是想知道真相,还需找人帮忙才行。
苏妧眼眸中的泪逐渐出现,她心中全都是责怪,这股子情绪是对着自个的,是她看人不清,将东西卖给小厮。
在此刻,苏妧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陆砚瑾,她想若是如今有谁能帮她一把,恐怕也只有陆砚瑾了。
只是心中如此想着,苏妧的泪珠滚落的更加厉害,她知道如今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根本不敢去奢求旁的。
可却在此时,她耳边好似出现一道声音,唤着她的名字,还带着冷意,“阿妧。”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抹声音苏妧大抵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身形一僵,根本没想到陆砚瑾竟然真的会来此处,更是没有想到二人这么快就会想见。
陆砚瑾的声音中掺杂着风雨欲来的气焰, 深潭般的黑眸注视着苏妧, 但她没有一点想要回过神的意思。
苏妧已经被他来到此处给震撼到,更是不知要如何面对陆砚瑾。
方才心中所想现下成为事实, 苏妧心头更是罕见地害怕。
芸桃与春鹊听见陆砚瑾的声音都先一步回头,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眸中是止不住的惊讶, 而后同时看向苏妧那处。
脸上的泪珠被苏妧快速擦拭干净,她知道背后的目光灼灼, 一直在等着她有个回应。
低垂着头, 苏妧缓缓转过身去,前些日子听到有旁人说宜阳大战初平,可没想到, 陆砚瑾这么快就到了宜阳,左右才不过几日。
在苏妧转过身的时候,她姣好的容颜落在陆砚瑾的眼中, 只是柳眉与杏眸之中是怎样都化不开的愁绪,还带有悲伤。
陆砚瑾黑眸倏然发紧, 见到她如此的模样, 便是什么火气都瞬间散下去不少, 只觉得她好似瘦了不少,让他心疼不已。
苏妧缓缓抬头, 二人之间眼眸相触, 苏妧又很快将自个的视线给挪开。
想到还在府衙中的娘亲,苏妧的泪珠是怎么都止不住地直接掉落下来。
本是想要开口, 可是看见苏妧如此模样,陆砚瑾所有的话语全都吞入腹中。
他上前一步,黑眸幽深冷声道:“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