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妧知道崔郢阆的意思,更是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哥哥,可崔家的产业,本就有你的一份,伯母的那份家业,也在其中,为了伯母,你也不该与崔伯父如此,不能放弃这份家产。”
崔郢阆眼眸盯着苏妧,“阿妧,就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娶你,你放心,崔家的家产我要,你,我也要。”
苏妧的声音提起一些,“哥哥,你可有问过,我想不想嫁?”
此话一出,果然崔郢阆的脸色一变,“阿妧,你……”
苏妧直截了当道:“哥哥,你是个有抱负的男儿,不该为了这些事来毁掉你之后的路,我不愿嫁给你,若是嫁给你要牺牲这般多,我情愿没有。”
将头给抬起,苏妧的语气更是坚定,“何况,我从一开始,便都是不愿的。”
苏妧起身离开,徒留崔郢阆一人坐在茶楼之上,他看着跟前冷掉的茶水,看着底下的人潮涌动,分明是一派热闹的场面,却使得他心慢慢凉了下去。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所想的吗?
崔郢阆不愿相信,他更愿意相信的,是苏妧因为外头人说的话,还有崔家如今种种的事情,她才会害怕。
苏妧从茶楼之上下去,低垂着头,不想让人发现她。
外头的人虽然不算太多,但难保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正有些懊悔出门没有帏帽,心中也为着方才说出那番话而心生难过,从始至终,她始终当崔郢阆是哥哥,方才那般说,是生生折断二人之间的情谊。
还在想着事情,身边竟然出现一人来,眼前的老者十分有礼,看着像是某户人家的管事。
在苏妧不解的眼神之下,老者对她淡笑,“苏姑娘,我们老爷,想见您一面。”
第一百二十章
苏妧下意识的朝后退去一步, 带有几分的警觉,眼眸四处看着周围,在想若是一会儿当真出事, 自个要如何离开。
老者看出苏妧的害怕, 主动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道:“苏姑娘莫要害怕,我们老爷姑娘也认识。”
坐上马车后, 苏妧仍是揪紧手中的帕子, 手不停地掀开车帘四处看着周围的景象,直至当真在崔府的门口停下, 苏妧这才松下一口气。
管事的伸手,苏妧欠身就随着他一道进去, 崔家在青州是富商, 府中景象更是彰显家族底蕴,苏妧在如此的环境之下,略微显得有些紧张。
在马车上时她倒是想了许多, 大抵也知道为何崔沽倏然要见她,定然是因为崔郢阆与他争执的缘故,想必是有着试探她的意思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 走至一处院门口,管事的停下, 回身对苏妧恭敬道:“苏姑娘, 烦请您在此等一会儿。”
苏妧点头, 便十分乖觉地站在院门口,只是抬头稍微看下, 并未有旁的太多的逾矩。
周遭很是安静, 许是已经吩咐过的原因,没有什么旁的婢女或是小厮在旁边站着。
没过多久, 苏妧只听见前头有一阵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崔沽出来,略微抬头,不想看到的竟是一名貌美的女子,看穿着打扮,有些像是府中的姨娘。
苏妧知道自从崔郢阆的母亲过世后,他就再也没有续弦又或是将旁的姨娘扶正,那时还听人说起过这事,言语之间不外乎都是夸赞的语气,如今想想,倒是有些讽刺。
魏姨娘一出门便看见眼前的女子,未施粉黛,柳眉杏眸间含情脉脉,一瞬间倒是也不怪家中的孩子会想着要娶。
苏妧感受到魏姨娘打探的目光,能看出并无什么恶意,也只是按着礼数对魏姨娘弯了唇角。
魏姨娘看见她的神色,这个赶忙回过神,“老爷说苏姑娘进去便好,不知苏姑娘喜欢喝什么茶,我好让厨房备上一些。”
她语气倒是熟稔,也更是亲切的,苏妧推拒,“不必麻烦,晚上茶饮多容易睡不着,夫人费心了。”
魏姨娘一愣,又赶紧道:“是我思虑不知,苏姑娘快些进去罢。”
苏妧点头,这才缓步朝里头走去,管事已经将门给推开,还未进去,苏妧便听到传来剧烈咳嗽的声音,而后是急促端起茶盏后又放下的声响。
直接走进去,看清楚眼前的种种,门未关,也让苏妧多上一份的放心。
不管怎样,眼前的人都是崔郢阆的父亲,也算是长者,苏妧规矩的对崔沽行礼,“崔伯父安好。”
崔沽又是咳嗽两声,握成拳的手才从唇边放下,“坐罢。”
苏妧也并未客气,不知他要与自个谈多久,一直站着只会让自己受累,挑了一处旁侧的位置坐下,苏妧见着眼前的场面,不论面上有多淡定,其实心中还是会有些紧张的,“今日崔伯父叫我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崔沽的嗓音还有些沙哑,许是方才咳嗽的原因,“那日在宜阳再见,倒是有些急,没仔细问上一嘴,乍一听苏姑娘到了青州,这才想着将你给请来。”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可两人的心中都是门清,更是知道今日是为着什么事前来。
苏妧还未来得及说话,崔沽又接着说:“当年苏姑娘离开青州,是去到何处,可是后头又经历什么旁的事情?”
话语间有些冒昧,苏妧方才还温和着的小脸骤然冷了下来,“这算是我的私事,崔老爷有些过了。”
改了称谓,更是让崔沽认清二人之间的身份,这些子事情,苏妧自然是没有什么缘由要说与崔沽听的。
书房之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争锋相对,魏姨娘这时倏然进来,让房中的氛围又缓和不少。
婢女将杯盏放至在苏妧的手边,还顺道放下一盘糕点,瞧着像是荷叶酥,这个季节吃倒是刚好。
魏姨娘也端了一份同样的放在崔沽的手边,笑着道:“茶盏之中的是甜奶茶,苏姑娘可以试试。”
苏妧看眼茶盏,却仍旧是没动,带着微笑地同魏姨娘道句谢,又坐在旁边。
房中的几人皆是无话,魏姨娘奉为茶这才又退下,临走之时,看眼端坐在椅子之上的苏妧,眼眸中有些担忧。
崔沽又端了新茶喝了一口,从桌上拿出一封信来,“苏姑娘不愿意说倒是无事,只是我想要知道的,皆可以自己查到,在上京的那些年,苏姑娘不好过老夫也是知道的,苏姑娘的心思老夫也能猜到一二。”
崔沽略微有些浑浊的目光看过来,直直摄入苏妧的杏眸中,似乎想要将她给看穿,“郢阆是我崔家的嫡子,日后所有的家业,我都会交至郢阆的手中,苏姑娘若是真的想要报答,早早离开,让郢阆早些散了这份心思,而不是想嫁入我崔家的门。”
苏妧的手逐渐攥紧,如此带有侮辱的话语,她听着唯有满腔的愤怒,更是想起身就走。
崔沽没给苏妧说话的机会,从另一侧的桌上又拿出一样东西,“这处是五百两的银票,只要苏姑娘愿意离开青州,老夫还会多添上五百两送苏姑娘离开,后头不论你是做什么,想必这些是够的。”
将两张银票朝苏妧的面前推些,看着那两张银票,苏妧倏然笑了,笑意中带有些讽刺,“若是我不愿意呢?”
崔沽的面色未变,端起手中的茶盏吹了一下,“老夫从不勉强人,但代价,苏姑娘恐怕是付不起的。”
苏妧慢慢站起身,“我虽从未有过想要嫁给郢阆哥哥的心思,但崔老爷这般,也着实让我看不起,从前我总以为您是个明事理的人,现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老眼昏花,猪油蒙了心,银票就不必了,我自幼生在青州,这处也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的。”
说完,苏妧起身就走,桌上精心准备的糕点,苏妧一口都没有动。
如今站在崔府的府宅之中,她都觉得分外的恶心,可同时也替崔郢阆感到悲哀,大抵生在富庶人家,也不算个什么好事。
管事的看着苏妧离开,特意吩咐人送她走,不是来时的路,看着似乎是朝着偏门去的,苏妧没太在意,从何处离开不大要紧,只要能走便是好的。
进到书房中,崔沽正看着桌上的银票发愣,管事的脚步声这才让崔沽缓缓回神,他抬头问着管事,“走了?”
管事点头,“是,我亲自派人将她给送走的,老爷放心。”
崔沽点头,手在桌面的银票上轻点,“这银票,她并未收。”
管事的很快就反应过来,“苏姑娘的意思,是不愿离开?”
崔沽眼神之中带了几分的玩味,更有些狠辣的意味在其中,“找人盯着她,如果她不愿意走……”
话在此刻顿了两秒,而后崔沽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管事的,管事的跟着崔沽多年,自然明白崔沽的意思,弯下腰赶忙道:“老爷放心。”
-
大军得胜要班师回朝,陆砚瑾看着满目的荒凉,黑眸微顿。
盔甲仍旧穿在身上,他眼眸中透出凌厉,胸腔之中更是有灼热出现,如今的他也只是想要去寻一人。
从安走至陆砚瑾的身边,“王爷,几位副将有事同您说。”
陆砚瑾这才回过神,朝着议事的营帐去,眼看着事情就要谈完,陆砚瑾倏然顿住语气,几位副将有些诧异,见陆砚瑾沉思的模样,又想起另一件事,“王爷,黄副将与绥国巫师,要如何办?”
陆砚瑾睨他一眼,眼中情绪淡淡,但有些肃穆,更是有凌厉所在,“押送回京,交由大理寺审查。”
这话便是要按照律法来,几位副将原以为陆砚瑾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如今看来也定是不会了。
说起黄副将,陆砚瑾心中想着的人更是呼之欲出,他按着眉心,“我已将战况与军中种种事情写清卷宗,你们带回军中便好,后头的事情你们负责。”
几位副将有些没明白陆砚瑾的话,“王爷的意思,是您不与我们一道返京?”
不一同回去倒是无事,战事平定,几位副将倒是有些诧异王爷究竟为何会因为此,也只在一瞬,他们便想起那位苏姑娘来。
陆砚瑾冷声大步离开,“本王还有事情。”
一刻都不愿多等,更是不想等着,走回营帐之中,陆砚瑾一手攥住身上的盔甲想要脱掉,但也因此扯动胸口的伤处。
那处虽不算太深,可几乎是差点就要了他的性命,若是再偏离一寸,就会直直插/入心脏之中,陆砚瑾当时听完,唯有一个反应:还好不是伤在阿妧的身上。
他眉头微皱,绥国的巫师在那日逃跑,一些军中之人听信巫师谗言,后又聚集不少人埋伏,战事迟迟未平,他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一直没好。
从安拿着药进来,看见陆砚瑾皱眉的样子就知道他应当是扯到身上的伤处,慌忙过去扶住陆砚瑾,“王爷小心。”
陆砚瑾则是看着他手中的药,“寻一身常服,你去点二十人随我一同回宜阳。”
即便知道陆砚瑾想要做什么,从安在此时也要假装不知道的样子,“王爷可是要做什么?”
陆砚瑾直言,“去见阿妧。”
从安点头,自知根本劝不住陆砚瑾,但仍是提醒,“王爷身上的伤还没好,是准备何时去宜阳?”
陆砚瑾将身上的盔甲脱下,衣衫尽数解开,在坚实的身躯之上,遍布的都是大小的伤痕,朝后看一眼,他薄唇微动,“今晚。”
从安一瞬诧异,想着陆砚瑾身上的伤,“军医说王爷身上的伤要好生静养,这段时日一直未好,今日若是赶回宜阳,怕是会更为严重。”
陆砚瑾声音更冷,“本王的身子本王自己知道,不必等。”
从安无法,只得按照陆砚瑾的说法去点人。
陆砚瑾露着臂膀,站在桌前,俯身拿药之时,扯动身上的伤处,他眉头微皱,没太多的神情,只将帕子沁湿,将伤处的血渍给擦去,而后毫不犹豫的直接将药给捂在伤口之上。
做完这番动作,他闭上眼眸,额头上渗出汗渍来。
本该是痛苦的模样,却在想到苏妧的时候,眉头又有一瞬地展开。
另一只按在腿上的手,想着苏妧的模样,想着她为自己落下的泪,倏然觉得,这伤也是值得的。
他的阿妧,此时在做什么?
大抵是抱着岁岁逗闷,又或是做着绣品,可不管怎样,只要他回到宜阳,就能见到她。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陆砚瑾自个在营帐中将药给上好, 身着玄色暗纹衣裳,又恢复原先挺拔阔力的模样。
从安点完人,陆砚瑾翻身上马, 胸口处微微胀痛, 然更多的却有即将见到他所珍视之人那股隐隐灼热的心。
在几位副将的目光注视下,陆砚瑾的手攥紧缰绳而后微放, 强劲有力的双腿微夹马腹, 而后策马离开。
去往宜阳的一路上都未停,马蹄声踏着晨起的日光, 陆砚瑾勒马在府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