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嘉觉得这是自己最好的新年礼物。只可惜过完年才开庭。
今年过年,计嘉和陈清让在朝海街过的。
往年过年也只有他们两个,但和高中的时候又好像很不一样。
他俩的厨艺并不支持他们做一桌年夜饭,所以陈清让提前点了那家味道很不错的星级酒店,计嘉将庆祝他一作时候没有用上的蜡烛,找了出来。可惜那束花早就败了,没法儿今天继续给他们增加浪漫的氛围感。
洵川前几年就开始全面禁止燃放烟花了,年味少了点味道。
但计嘉开了好几瓶酒,用投影仪放着电影。
她随便挑选着影片,陈清让看见那部《情人》的时候眼皮跳了一下,他都有后遗症了。
最后换了部去年的贺岁喜剧,陈清让才安心一些。
红酒已经在醒酒器里恭候多时,计嘉拿了两个高脚杯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明天他也不用去研究所,两个人干脆一部接着一部看下去了。
计嘉半倚在他怀里:“你知道吗?我逃跑的第一年我一个人在出租房里吃泡面。”
陈清让偏头,下巴贴到了她的额头,计嘉是一个很精致的人。他以前觉得不会有人从脚到头发丝都是香喷喷的,但是遇见计嘉之后,他知道计嘉就是这样一个人。
“别卖惨啊,你走的时候口袋里不是有不少钱的吗?”陈清让记得那时候她兼职就赚了不少,更别说以前自己给她生活费从来都是往多了的给。
计嘉抬手捏他耳垂:“啧,我当时为了赚钱还你,为了以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你面前,到过年我都还在打工。那时候收工回到家都外卖都没有了,家里也没有别的吃的,那桶泡面保质期都快要到了。我这是为了我们的爱情努力,我在为爱努力的时候你在干嘛?”
她黑白颠倒,瞬间让陈清让变成了理亏的那一方。明明就是她自己骗钱在前,但涉及到了爱不爱这方面,陈清让好像就没有那么聪明了。
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
“那会儿啊……”陈清让想了想,“在我日记本上写你坏话吧,谁叫你抛弃了我。”
耳垂上的手稍稍用了点力,但是一点儿都不疼。
计嘉凑过去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牙印很浅:“那时候我还失眠,总是失眠。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赚钱压力特别大。不过还好我赚到了钱,还完了你的债,要不然我都不敢回来。快来和我说谢谢,要不是我努力不然你还得多等我几年。”
陈清让偏头和她头碰头,从她的歪理中找到了一丝理智:“好嘛,到头来全是我的不对了。”
计嘉得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酒杯搁在面前的茶几上,他坐久了想躺着了,计嘉跟着他躺下去,睡在他胸口。
陈清让将掌心搭在她脑袋上,语气放缓:“以前睡不好吗?”
她面朝着荧幕,细小的灰尘在投影仪的光束中午起雾,计嘉的侧脸在变化的光明暗中若隐若现。
那时候她真的很痛苦,她牵引着陈清让的手指摸上她的耳垂:“我以前压力很大,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去打耳洞,现在一共有九个。”
但不是每个耳洞都这会儿都戴着耳钉,陈清让没有打过,但摸到了她钉在耳软骨上的耳钉,想想就觉得痛。
“他们说失眠是因为有人在做梦梦到你。”计嘉下巴搭在他胸口,有点期待地看着他,“陈清让,你以前会做梦梦到我吗?”
会。
而且是经常。
一开始他甚至会被梦里出现的计嘉气醒,可后来十个梦几乎有七八个梦里的计嘉都惨兮兮的,他也从幸灾乐祸变成了心疼。
她刚离开没多久,他一次去找了她以前出租房的房东,他并没有从对方口中得知多少关于计嘉的事情。但他意外地碰见了计桉,那个曾经还和他击掌为誓的人,那个说拜托他照顾计嘉的人却和计芳华站在了一边。
他从计桉口中得知了计嘉的身世,或许那时候计桉对计嘉还是有些内疚的。陈清让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拖到了旁边的小巷子,他挨了陈清让一拳头狼狈地坐在地上,计桉抓着他自己的头发模样看着很痛苦:“是我和我妈对不起她。”
忏悔着,但还不忘坐在地上讹了陈清让一万块医药费。
后来以前只能从梦里见到的人现在回来了。
大约是因为不再来他梦里,计嘉的睡眠也变好了。
贺岁档的电影已经接近尾声了,电影结束主角们坐在一起看着烟花。计嘉还趴在陈清让身上,随口感慨了一句:“我也好想放烟花。”
她想要的,陈清让都很想满足她。脑子飞快地想着解决办法:“明天去滨城,那边不禁,开车过去就四十分钟,还有大海。”
可烟花终究没有放成功,计嘉还没有来得及答应,手机就响了。
是唐宁以。
倒不是她有千里耳,听见他们说要放烟花也要一起同行,而是出大事了。
“嘉嘉不好了,仓库着火了。”
第57章
计嘉觉得自己的日子是没有办法太平了。
别人放烟火然后导致她们仓库失火了, 好消息是仓库的钱不用她们赔,坏消息是对方也赔不出她们衣服的钱。
去滨城放烟花的浪漫至少在这会儿看来一点都不浪漫,它提醒着计嘉她得掏钱去补网店的资金链。
白韵和唐宁以安慰她, 至少没有人员伤亡。
这年过得计嘉一点都不顺。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 那就是计芳华的案子开始审理了。
最终计芳华的杀人罪名成立。
计嘉原本因为仓库着火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但她仍旧分出时间去监狱里看了计芳华。
监狱很偏僻, 陈清让请了一天的假,去的路上计嘉看着很平静,就像是送她去出差一样。
今天她起得很早, 倒不是因为要见计芳华装着心事晚上睡不着。大清早起来她又是护肤又是卷头发。
脸上的妆容无比地精致,快赶上他们所里每次去相亲约会的师姐了。
陈清让对她这一行为并不太支持,但仍旧在那天开车送她去了监狱。
母女再相见的画面曾经在计嘉脑海中排练了上千遍,她幻想过自己一身珠宝趾高气昂地出现在计芳华面前,然后用冷酷决绝的话语表情将计芳华踩在脚底下、又或许自己功成名就, 计芳华恬不知耻地找上门来, 然后自己当众羞辱她等等。
但没有想到是这样隔着一块玻璃。
她并不意外计嘉会出现, 甚至像是已经恭候多时了。
计嘉今天起得很早, 但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她今天的穿着打扮都是提前好几天就精心准备设计的。最新季的大牌连衣裙,昂贵的手提包,可惜玻璃将两个人隔开了, 否则她就能闻见自己身上已经绝版的香水。
可取下电话,计嘉在路上打好的草稿, 那些冷嘲热讽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准备来向计芳华炫耀的,她想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过得特别好,当初是计芳华看走了眼。
让她知道是她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但面前的人好像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计芳华了。她蜷缩在玻璃后面的椅子上, 看上去老了十岁,囚服在她身上有点大了, 头发灰白了一半。
看她这么落魄的样子,计嘉即便是炫耀了也没有任何的胜利喜悦。她只能想到一个词——老态龙钟。
“怎么不炫耀?”计芳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
计芳华很轻易地就勾起了计嘉的怒意,见计嘉不肯说,她突然一改刚才的模样。
她们隔着玻璃对视,计芳华突然一笑:“那个人是你妈妈,你知道吗?”
计嘉抓紧了电话:“猜到了。”
快三十年前了,时间已经久掉计芳华都不太记得了,那时候下岗热潮席卷,丈夫将她交给了同乡的另一个熟人带着一起去喀城打工了。
到了她才知道那不是什么当保姆的差事,地点不是有钱人家,而是娱乐场所。老乡强词夺理收走了她的证件,告诉她反正服务对象都是老板,没有什么区别。
俗气一点的叫法叫妓,委婉一点就是小姐。
那时候一帮人群租在一个房间里,就用薄薄的木板隔出一间间小房间,和她们住在一起的还有邓莉和计嘉的妈妈。
计芳华受不了,跑过一次。
老乡甩了她一巴掌,告诉她家里的男人其实知道她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这话让计芳华彻底心死了。
群租房里的小姐们有时候自己会找点“零工”。有的时候会撞上原配,楼道里一吵架,整栋楼都能听见,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挨骂的小姐会说自己只是拿钱办事,有本事去找她自己男人的麻烦。
会所里的那群女人整天打扮时髦,她们白天无所事事,休息了就打麻将,但口袋里就是源源不断有钱来。
计芳华在会所上班的两年半后遇见了一个男人,她喜欢上了对方可被计嘉妈妈捷足先登,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计芳华时隔多年再回忆起来,却没有太多悲伤。她讲着对她而言像是故事一样的桥段,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后面的计嘉,在看见计嘉眼神恍惚的那一刻,她扯出笑容:“你信了?”
语气轻佻,一点都不像是在狱里诚心悔过的样子,仿佛不久前在法庭上落泪认罪的人不是她一样。
信吗?
计嘉却没有如她所料一般错愕,刚才神经松动的那一秒像是故意漏出的破绽。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了你编故事的能力一直很烂。”计嘉往前凑,将自己的人影和计芳华的身影印在一起。
计芳华的笑脸出现在了计嘉的脸上。
她反问:“你觉得我信吗?”
计芳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垮下去了,她卸力一点靠在椅背上,计嘉从听筒里听见手铐碰撞发出的金属声:“长大了,不好骗了。”
计嘉:“主要还是谢谢你。”
骗了她这么多次,这么久。吃一堑长一智。
计芳华叹了口气,是没有成功骗她后的失落。像个顽童一样在最后了还想戏耍一次计嘉:“过得挺好的嘛?”
终于她开始审视起今天计嘉的打扮。
计嘉也如愿了:“是的,现在我过上了以前你和邓莉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归我了。”
计芳华咬着后槽牙,这时候再扯出的笑容多少有点可怖:“其实刚刚的故事一半真一半假。其实我从来没有在夜总会里上过班,你信吗?”
其实她的丈夫当时和计芳华一起去了喀城打工。他们挤在狭小的合租房间里。
计芳华的体质导致她很容易就流产。
连着三次流产之后,诊所的医生告诉她这是习惯性流产,和遗传有关系。
流产没多久,她就亲眼看见自己丈夫和他口中鄙夷的小姐搞在了一起,那个女人告诉她:“我只是拿钱办事,你有本事管住你老公。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流产和丈夫的出轨给了她巨大的打击,但很快那个女人自己找上门来了,她怀孕了。
会所里的女人花言巧语,能把一个男人口袋里的钱骗光,也能把男人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