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这明明就是我家的地。”乡里的百姓依旧倔强的反驳。
如今各家都要服兵役,乡里的很多人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都有点血性在身上,一个没忍住,拿起锄头,就跟官员身边的护卫打了起来。
有几个人带头,整个乡里的人都抄起家伙开始赶人。
各国服兵役,马匹、铠甲和武器都需要自己去坊市买,打起来之后,很多人都回家里翻出了刀枪剑戟。
眼看形势不对,自己打不过了,这新来的官员立马服软,“行行行,这片地就是你们自己的,之前是我看错了。”
“这还差不多。”
乡里的三老和里长不敢惹事,看着官员妥协,立马就劝乡里的人住手。
等这批官员狼狈的逃离,乡民才放下手里的武器,骂骂咧咧的说道:“就这群人,哪比得上姜国官员半分!不给我们地就算了,还想把我们自家的地收回去,脸怎么那么大呢……”
瞧着乡民们群情激奋的模样,里长都快把自己的头发给揪秃了。
“你们这是什么臭脾气,一言不合就动手,就不能好好说吗?今天是那位大人没带够人,服软了,可下次他说不定会直接带一队人来把你们给绑了!敢对官员动手,你们有几条命啊!”
到时候不止乡民会受罚,里长也跑不掉,要负连带责任。
“人打都打了,现在说这些也迟了,谁叫他们打咱们地的主意的。家里的土地没了,明年咱们就只能做佣耕,后面指不定就成奴隶了……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搏一搏。”
姜国的官员分地,宋国的官员抢他们的地,这心里落差属实有点大,要不然他们今天也不会没忍住动了手。
但就算这样,乡里的人也没想过离开。
战时不比以往,他们每家都有人在军队中服役,要过段时间,军中的人才能回家。
他们要是走了,回家的人就找不到他们了。
因为心中的牵挂,他们没办法离开,可第二天,被他们赶走的官员就挟私报复,带兵把乡里的那群刺头全都绑了,罚他们去修补城墙。
乡里的其他人心里憋气,却只能默默忍受,好歹也要等家中服役的人回来再想办法。
大战结束,除了驻守边城的军队,其他队伍很快就被送回原籍归乡。
解甲归田的兵卒回家本就该好好休息的,但一回家,就遇上了这样的糟心事,全都气炸了。
“咱们在战场上卖命,他们在后方就这么欺负咱们家里人!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别去别去,你们父母只是被罚了六个月,就是苦一点,至少小命还在。”里长赶紧把人拉住,“你们莫要冲动。”
回乡的兵卒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愤愤的说道:“我们在军中着寒衣,吃冷食,没有粗面的时候,吃豆饭也是常有的事。可姜国的兵卒却有棉衣穿,有热汤喝,我偶尔还能闻到他们那边飘来的肉香味……”
越说,这群兵卒的心中就越是不平衡。
或许以前他们服兵役就是这么过来的,每服役一次,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回家都要养一段时间,可现在他们近距离接触过姜国的兵卒,有了对比,以前能吃下的苦,现在就吃不下去了。
虽然他们在外面吃苦受累,但想到家里人,也就还能忍。
可他们一回乡,就发现家里人也跟他一样,也在吃苦受累。
“隔壁县就是姜国的地盘,我想……”
里长神情紧张,“不,你们不想!我求你们老实一点,别再惹事连累我!”
第174章 宋国人不骗宋国人
姜国连攻五十几城,已经快打到宋国的腹地了,生活在这片区域的百姓,和住在边城的百姓不一样,以前从来没想过乱跑。
毕竟他们前后左右都是宋国的土地,以他们的资本,根本就走不远。
习惯使然,里长根本就没想过离开,苦口婆心的劝道:“你们的祖先埋在这里,你们的亲戚朋友也在周围,甚至你们的父母还在城中修补城墙……”
“我的意思,是去城中带我父母偷跑。”说话的人一脸跃跃欲试。
里长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狂跳,心惊胆战的说道:“逃犯要是被抓,只有死路一条,你别坑害你父母!”
“那这闷亏咱们就这么吃了?”
“以前咱们不也吃亏吗?”里长辛酸的说道。
作为一群没有靠山的普通庶民,他们遭受得最多的就是各种苦难,吃苦都已经吃习惯了,里长如今只想劝大家这次也忍一忍。
在里长看来,在忍了那么多年了,这次大家应该也能忍。
但这群刚归家的兵卒,却反驳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明明姜国就不是这样……”
“不许再提姜国。你们这次是侥幸归家了,但还有回不来的人呢。”
“姜国攻城,只轰城门,不伤庶民。兵卒的伤亡都是大将军下令让强攻导致的……”
“住嘴!国家大事岂是你能评说的。”里长警告道:“整个乡的人不可能跟你们一起走,只要被人揭发,你们就完了!所以你们平时说话给我注意点。”
乡里年轻人躁动的心,被里长给摁住了,但晚上睡觉的时候,里长也没忍住和老妻念叨起了姜国。
“听说姜国的县图书馆里,能免费看书,还教人免费识字,我家孙儿孙女都是天生聪慧之人……”
“别想了,大女和幺女都嫁在隔壁乡,我们要是走了,她们怎么办。”
里长掩耳盗铃的说道:“你瞎说什么呢,我没说要走。我的意思是过段时间,送家里的孩子去姜国读书识字。我就认得一百个字,就做了里长,家里的孩子要是能认识一千个字,应该能做个亭长吧?”
“你白天还劝人别乱跑。你作为小夏乡的里长,不该以身作则吗?”
“我说的是后面不打仗了,宋国和姜国恢复正常往来之后的事。那群读书人都能满世界乱跑,凭什么我家孩子不行。”里长说得理直气壮。
两国打仗的时候,城门紧闭,连商队都不来往,但要是打完了仗,大家又能恢复正常的交流。
小夏乡以前在宋国腹地,接收到了姜国信息极少,只知道乡里用的石磨,是蓝河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姜王弄出来的,其他的就不太了解了。
可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成了边城,姜国就近在眼前,大家都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默默的打听起了姜国的八卦。
郑青云是最早的一批科举生,又把仙乐县治理得很好,年底的考评一直是优,所以姜蓁就把她提拔成了郡守。
这批新提拔的官员,在姜国好日子待久了,冷不到的来到宋国,还有些不习惯。
“晴安郡别说棉衣了,连火炕也少见,也不知道他们冬天是怎么过的。”郡丞说着,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摆子,建议道:“不管别处如何,咱们的府衙必须得把火炕先修好。”
官不修衙是以后的说法,如今的官员大部分出身都不错,可不会委屈在一个破破烂烂的环境里办公,宁愿掏私房钱,都要把府衙拾掇一下。
因为姜蓁的大力推广,哪怕是偏远郡县的百姓,也都是知道火炕的,在棉衣出来之前,不单是庶民,连小贵族都要靠火炕御寒。
可姜国常见的东西,在宋国却是个稀罕玩意儿,贵族家中倒是有火炕,但普通的庶民,很多都还没听过这东西。
好东西被贵族私享的事,太普遍了。
郑青云说道:“王上弄出来的火炕,是想惠及天下人的,可不是为了让这群贵族敝帚自珍的。这火炕不止府衙要修,百姓家中也要修。”
郡内的百姓找不出多少会盘火炕的,动手的话,还是得郑青云他们带来的人。
有郑青云她们带头,晴安郡内的百姓,很快就跟着摔起了泥胚,在姜国官员的指导下,修起了火炕。
晴安郡原本是宋国的地盘,猛的被姜国抢去了,底下的百姓心中都还有些排斥。
对修火炕这事,还有些怨言。
“姜国的官员事情真多,咱们以前的县令郡守,可不会管咱们这些小事。”
“忍一忍吧,好歹他们给咱们多分了地呢,给他们个面子。”
“农官把这火炕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但你们也不想想,睡在火堆上,那不得被烤熟?而且到了晚上,没人看火,万一把房子点着了呢?”
因为没见过,没用过,没听过,晴安郡的百姓对火炕的作用十分怀疑。
可让他们做这事的,是给他们分地的农官,大家都不敢得罪,只能老老实实的让干啥就干啥。
等火炕盘好,投入使用的时候,之前怀疑的百姓都默默住嘴,装作自己之前没说过火炕的坏话。
天气寒冷之后,火炕就是有一种勾人的魔力,让人躺在上面就不想下来。
“居然真的很暖和!冬天要是睡在上面,不知道得多舒服。”
“要是家里早两年就有火炕,我家孩子也不会在半夜被冻死。”
“今年咱们睡上了火炕,明年咱们说不定就能穿上棉衣了嘿嘿。”
听到众人的夸赞,农官轻轻的勾起嘴角,他就知道大家会被火炕惊艳。
但很快,大家的话题就歪掉了。
“都说这火炕是王上弄出来的,王上是不是也睡火炕?”
“怎么可能,王上睡的肯定是金炕!”
听到这话,农官嘴角的笑容消失,赶紧解释道:“可没有金炕这玩意儿啊!金子可不禁烧。王宫的宫殿有火墙、有烟道、有地暖,整个宫殿都是暖的,火炕的话,就只有炕上是暖和的……”
农官解释得细,乡里的百姓听得也认真,听完了之后,这群百姓就忍不住对农官夸道:“像你这样学识渊博的好官,可真不多。”
“过誉了过誉了。”农官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表面谦虚,心里偷笑。
但等回到衙门的时候,这位农官还是忍不住跟其他同僚分享了一波。
“他们真这么夸你?”
“可不是嘛,怪难为情的。”嘴上是这么说的,农官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灿烂。
“我今天遇到的百姓,也是这么夸我的。”同僚脸上的笑容僵硬。
这下农官脸上的笑也有些不自然了,“我就说我在姜国官员中也不出挑,果然是郡内群百姓见识太少,没见过什么好官。”
同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咱们不跟别人比,至少在郡内的百姓里,咱们就是个好官。”
这话是安慰对方,也是自我安慰,同龄的郑青云都已经做到郡守了,他们还在基层打转,能力在姜国确实不算亮眼。
但现在正是他们大展身手的好机会,把晴安郡的百姓管理好了,以后他们升职的机会多的是。外头还有那么大一片宋国的土地呢,他们升职加薪的机缘就在那里。
想到以后,大家都是干劲满满。
在冬天,他们不需要做太多,只要能让百姓过冬的时候温暖一点,就能收获民心。
在火炕投入使用之后,姜国的口碑就两级反转,变得人人称颂了起来。
对这样的情况早就预料,郑青云淡定的安排道:“咱们郡内的百姓都有火炕了,但宋国百姓还没有,可以让各乡的百姓帮宋国人盘炕挣钱。大家的乡音一样,这生意应该挺好做的。”
“这好像还真是一个商机,不仅能挣钱,还能宣传咱们姜国的名声。”郡丞的语气兴奋。
姜国把火炕当成一个政治任务来看,各县都有,自然就没法做生意,可如今他们的紧临宋国,新的商机一下子就来了。
被郡县内的官员提点过后,晴安郡内胆子大的百姓,就组成了一个个小队,去宋国各乡帮人盘炕。
大家曾经都是宋国人,住得也近,军队中服役的时候,也能混个脸熟,这批晴安郡的百姓一出马,效果格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