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芜被小谷的声音惊醒,视线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一看,心里顿时一惊,顾不得避着眼前的小家伙了,她当即从空间掏出望远镜。
结果手里的望远镜虽是军用款却无法夜视,透过镜片,她只能隐约看清楚靠近墙根火光下照亮的地界,人们正在疯了一般的拔足狂奔,除此之外还有城楼上密集射下的箭雨。
秦芜暗道不好,猜度城里怕是有什么变故,同时深深担忧起前去打探的小楼安危来。
秦芜心里懊悔的不行,自己就不该让小楼离开去打探的,眼下倒好,变故突来,小楼陷入其中可怎么办?
危急关头,容不得秦芜多想,当着小谷的面伸手把背篓里的东西收空,两个小背篓果断收进空间,将呆愣的小谷塞到最大的背篓里,秦芜一把背上,前是儿子,后是小谷,秦芜朝着矮破下拔腿就跑。
弟弟是自己认下的那就是自己的亲人,危急关头,让她弃亲人不顾,她做不到。
不停担忧害怕着,内心慌的一米的秦芜,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往城楼的方向跑,心里想着该如何想法子快速在人流中找到弟弟,结果没跑几步,忽的前方就传来急促的熟悉呼唤。
“大姐?大姐?是你吗大姐?”
秦芜猛地停下脚步,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来人,不是自己正担忧的大弟小楼还能是谁。
看到回来的人,秦芜差点喜极而泣,奔上去抓住少年的胳膊上下打量,“小楼你没事吧?”
秦芜身后背篓里也爆发出小谷的惊喜喊声,“二哥,二哥,太好了,二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跟大姐都担心死你了!”
一路拼命往回赶的小楼来不及喘匀气息,更来不及安慰担忧的亲人们,他一把反拉住秦芜,带着人就往秦芜跑来时的方向急奔,“大姐什么都别说了,跑啊!快跑!”
秦芜一惊,下意识跟着跑动起来,边跑嘴里边问,“二弟,到底怎么啦?城外发生了什么事?”
气喘吁吁的小楼百忙中解释道:“大姐城里出事了,我,我本来都打,打探好,好了的,约定回头好用十片,鱼,鱼干,入伙,明个就同一拨人往北去,去的……说好了我就往回赶,急着回来通知你,结果快出人群的时候,我猛地听到后头有人喊什么,禹,禹王反了,城中县令被杀,城墙上的那些当兵的就跟疯了一样的到处乱杀人,城内城外到处乱糟糟的,那些兵油子开了城门出来抓人杀人,所有人都慌了,都在跑,我发现不对赶紧往回,幸好我早出来了,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今个他怕是得陷在里头,不是被乱箭射死,就是被人流踩死,要不然就是被那些兵痞杀害,或者抓回去不知道要干嘛。
听到此,再联想到刚才自己望远镜看到的场景,秦芜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汹涌奔腾,暗道自己这臭运气啊!
此刻哪里还顾得及找什么北上的流民同伴?逃命要紧啊喂。
秦芜反手拉住小楼脚下马力全开,一大三小的四人又开始了夺命狂奔。
月夜下,两道身影在林中飞奔,渐渐的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又在顷刻间赶超他们,起先一个,而后三五人,最后十几个,一拨接一拨……
随着追上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秦芜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步伐也越来越吃力,与小楼跑的异常狼狈,她却不敢停,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奔逃中秦芜下意识拽紧身边的人,“小楼,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咱们跑不赢的,你跟我来。”
麻痹的,贼老天到底要把自己逼到什么份上,这是逼着自己掏出一切家底爆老本吗?
可眼下保命要紧,还顾得上什么秘密不秘密,什么不能轻易动用空间里超越于当世的科技?顾得上什么怀璧其罪?
她身上背负了四条命,只能赌一把大的。
秦芜果断拉着小楼往边上幽深无人,荒草密集,根本没有路的灌木树林中奔跑,好不容易寻到个僻静无人处,听着远远近近粗重的呼吸,狼狈的奔逃脚步声,秦芜努力强制镇定对着小楼快速道。
“小楼,其实姐姐有个大秘密忘了告诉你,姐姐我会点戏法,一会子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别问也别惊讶,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用了还要减寿的秘法,今日姐姐动用,你得帮我保密。”
安小楼一呆。
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家大姐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不,姐姐不是这样的人,那大姐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傻啦?
安小楼苦笑,咬咬牙,拉着秦芜就要跑,就这还不忘了安慰秦芜,“大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秦芜……不是,这孩子又脑补了什么?这么不信任的小眼神看自己。
秦芜急了,不想身后背篓中的人比她更急,见自家二哥不信不明白,安小谷高举双手证明,“二哥二哥,大姐没骗人,大姐是神仙,刚才还咻咻的把东西都变没了,我亲眼看见了的,我们大姐真有秘法,真的!”
懵逼的安小楼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弟弟犹豫,“真的?”
看到弟弟激动的嗯嗯点头,急于现身说法的模样,安小楼不由怀疑人生。
秦芜:“哎呀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小楼让让,看我的。”
眼下情况十万火急啊喂,她甚至都已经远远听见了马蹄与马儿的嘶鸣声,这明显不是什么好兆头。
秦芜再不敢耽搁,挥退弟弟,集中精力,霎时间就把自家诊所后停放的绵羊小摩托取了出来。
这可是自己的专属座驾,下雨前才加满的油。
在他们小山城到处都是大上坡大下坡,县城马路虽平台却蜿蜒起伏,电瓶车根本不经用,跑不动,走不快,所以他们县城最多的还是烧油的摩托车,为此她还专门考了摩托车驾照。
此刻忙着逃命耽搁,是时候使用她心爱的小摩托座驾了。
黑夜下,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秦芜都顾不上取头盔,直接跨坐上去,而后转头看向傻了的弟弟。
“快,别耽搁,小楼过来,背好小谷,学我的模样赶紧坐到我身后。”
“啊?”
“啊什么啊,快啊,听话赶紧的,不然敌人就来了!”
安小楼这才如梦初醒,哎哎的应声,同手同脚的快速上前,在秦芜的配合下卸下背篓,整个人都飘着般恍恍惚惚的背上弟弟小谷,又恍恍惚惚学着大姐的模样跨坐在大姐身后。
安小楼只觉屁股一软,嘿,这戏法变出来的稀奇古怪玩意坐着还怪舒服的。
安小楼不由感慨,可只要一想到大姐变出这玩意有损性命,安小楼又急了,忙要开口关切,秦芜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发动车子,发号施令。
“抱紧我,坐稳喽,招呼好小谷,我们走!”
一声话落,安小楼只听咔哒一声,而后眼前突兀一亮,一道奇异耀眼的白光划破周身的黑夜,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阵轰轰异样响声,像是身下这怪东西发出来的,不等他惊讶担心,不等身下声音猛地发力后归于平静,安小楼只觉自己身体急剧往后倾倒,而后身下的东西带着自己与大姐还有弟弟跟小外甥,就跟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耳边风声呼啸,太快了!太措不及防!
白光所经之处,忙着四散逃命的流民纷纷惊呆了。
“啊,天啊,那是什么怪物?”
“跑的那么快!”
“娘亲有妖怪!”
“大哥,刚才刮过去的是什么东西?好快!”
“看,快看!婆娘你快看,我看到神仙啦!”
“大家伙瞧见没,老天爷爷开了眼,天降神光啦,咱们跟着那道光跑,快跑,跟着光肯定能活命……”
再然后,一行全副武装出城的重甲骑兵就发现,他们奉命追击绞杀的流民群,竟是跟在一道比他们的马还跑得快的白光下轰隆隆的快速逃离。
“头,头儿,那,那是什么东西?”
“是,是妖怪吗?”
想到城内变故,想到上峰今晚下达的灭杀县令,诛杀流民,杀良冒功,投奔禹王的血腥命令,众将士心中也挣扎,也彷徨,也忐忑无比,更何况眼下还有妖魔鬼怪现身,莫不是对他们残忍行动的警告?如此他们怎么会不害怕哟。
将士们一个个不由勒停缰绳,面面相窥,局促不前,领兵的校将却不留情,九十九步都走了,想到他们所过之处的人命,身后留下的累累尸骨,校将一抹脸上喷溅到的血腥,手中长刀朝着即将消失在天边的白光一指。
“将军命令,剿灭一切暴民杀无赦,还青州一片安宁,尔等将士可要违令?”
军令如山可不是说笑,若是违令,他们最终的结果,想来与身后的尸山血海并无二致,哪怕心中忌惮,哪怕心有不忍,哪怕害怕胆怯了,为了自己能活,他们也只能咬牙追击,纷纷举刀。
“杀!”
然而黑夜下,再厉害的骏马哪里跑得赢现代的小摩托?
身后跟着白光跑的流民们食不果腹,跑着跑着没了体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光远离,听着身后的铁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从队伍末尾,离着追击骑兵最近的流民开始一个个倒下,而那道白光始终一骑绝尘,重骑队伍却根本追不上,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越跑越远,越跑越快,根本没有马儿的耐力限制,那光不愧是神迹,就像永远用不完的力气的永动机一样,眨眼消失在了天际……
第91章
一夜的骑行,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摩托车没油了。
自家停车场上还有几辆车,油箱里可能有油,但是吧, 她这方面是个废柴不会弄出来,也没有车钥匙打不开油箱盖子, 待到天光微熹车子彻底停下跑不动了,车灯也早已经不亮。
察觉到停下,脸都被吹僵硬了的小楼疑惑,“姐?这是?”不跑啦?
秦芜扶稳车子示意他们下来,随口解释, “法术时间到了, 一会东西就会自动消失,我们得赶紧才来。”
安小楼恍然大悟,哦哦的应着声, 背着身后背篓中早被颠睡过去的弟弟下车, 没去关注晨光中眨眼消失的粉白颜色怪东西, 反而是第一时间上来关心秦芜。
“大姐你还好吧?这玩意对你伤害有多大?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补一补?代替大姐你付出的代价?”, 寿数什么的, 此刻就是高悬在头顶的铡刀,要不是为了带着自己兄弟逃命,大姐哪里需要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安小楼担忧自责坏了。
一把收了摩托车的秦芜听到眼前大弟在意的是这个, 根本不问其他,一点也不好奇她口中所谓的法术, 不追根究底, 秦芜心里说不出的欣慰,对自己的骗小孩行为感到心虚, 忙笑着上前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安慰。
“放心吧,大姐就用这么一次,损失的并不多,完全可以接受,小楼不必担心。好了,不说这个了,天快马上要亮了,这里咱们赶了一夜的路,此地人生地不熟,眼下最重要的是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歇一歇,别的都是小事。”
“姐!怎么会是小事呢!”,安小楼急的跺脚,自家大姐怎么这么会转移话题,他说的可是正经事!
什么叫损失几天寿数没什么?有这么轻视自己性命的人嘛!
“大姐!总之你必须答应我,再难的事情咱们都一起想办法,今日这样的神通大姐你以后不许再用,不然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姐姐,你必须答应我。”
见少年真急了,秦芜忙告饶,“好好,大姐答应你,以后再不用这些法术都听你的,走走走,赶紧找地方落脚。”
秦芜浑不在意,嘴上云淡风轻的哄着弟弟,其实心里却在唏嘘走神惦记着别的事。
经过昨晚那一遭屠杀,也不知道剩下还有几成难民能侥幸逃出生天?自己昨晚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可怜人一个个倒下,根本没有出手相帮只顾着自己逃命,说起这个她还挺愧疚的。
而秦芜不知道的是,因着有她的暴露,其实冥冥中已经救下了不少的人。
毕竟上一世没有她的出现,这一波城外的难民根本无一幸免;
而这辈子因着有她的不惜暴露,摩托车车灯给很多灾民指引了逃生的方向,要知道这时候穷苦百姓大多有夜盲症,夜里根本看不见路,在那样危机的情况,饥寒交迫的灾民慌不择路根本逃无可逃,不像眼下,有光的指引,有追杀军士的忌惮手下留情,这才让大部份的灾民都逃出生天。
而这些都是秦芜的功德,只是她自己不知而已,这些暂且不表。
安小楼虽然心里很怀疑自家大姐把自己当小谷般在哄自己,不过大姐根本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拉着他就四下寻觅落脚地方。
他看了眼急吼吼的大姐,再看看大姐怀里睡的并不舒服的小外甥,安小楼把懊恼、自责、担忧俱都压下,跺跺脚,快步跟上,心里却暗暗发誓,大不了以后自己多看着大姐些,再不许她碰这邪术便是。
一夜慌忙奔命,不知方向,也不知自己到底跑了多远,此刻身处陌生地界,秦芜他们完全不知眼下这是哪里,更不晓得昨晚他们是不是朝北奔波,这些只能到时候找人或者是城池打探询问后才知晓。
秦芜留心观察了下地形,走了没多久便指着前头出现在路边的林子招呼安小楼,准备去林子里寻个僻静的地方先落脚休息一下补补眠。
结果等到了地方,姐弟二人往路林子一钻,好家伙,朦胧的微光下,姐弟二人就见林子里三五成群的躺了一野地。
秦芜看的心惊,对着小楼比了个嘘的手势,两人转头退出林子,准备避开此地再寻别的地方,结果钻到土路另一边的灌木林,里头,发现情况与刚才所见别无二致,秦芜直叹好家伙。
感情一路上他们没看到人并不是此地安全,而是这些难民都窝在道路两边的林子里休整过夜啊!
许是流民警醒,又或许是他们走动的动静引起了注意。
秦芜看到那些或坐、或躺、或趴的人群中,一道又一道的目光朝着自己投来。
清醒过来的流民大多眼带防备谨慎的盯着他们,更多的则是眼睛带着幽深绿光,不停打量着他们姐弟,不,确切的说,是打量着他们身上的行囊。
那一道道绿光盯的秦芜头皮发麻,让她不由暗自庆幸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唯一的背篓装的还是熟睡的小谷,没什么东西值得人觊觎,要不然就那一双双带着绿光的眼睛,秦芜都怕自己四人被群起攻之的流民活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