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你可以,把控好人,别让他们坏事,若是不成跟哥说,哥来解决。”
谢安高兴自家二哥对自己的信任,连连点头,“二哥放心,你且领着宾客入席吧,这里有我。”
“好。”,谢真也打算看看自家这笨蛋弟弟能做到哪一步,便没再多话,笑着转身就招呼着宾客们入席去,大家都是台面上的人,大多还是谢真亲信手下,自然没有看这等热闹的心思,也便统统跟随入内。
谢孟昌看到自己都这样豁出去了,混蛋儿子不仅没有告饶求他原谅,更是一点没把自己放在眼中,看自己就跟陌生人一般视若无睹,谢孟昌如何不气,脑子一懵,当即口不择言起来,拐杖跺的啪啪响。
“逆子,逆子,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亲爹来了你不迎,还当我不存在,你还如此不孝,竟然还能身居高位?哈,这天下之人是都眼瞎了吗?此等不孝狼心狗肺之人你们与之为伍,就不怕被他暗中坑害吗?”
回答他的,却是众宾客头也不回的与谢真攀谈说笑着,往府入席而去。
谢孟昌见状惊讶,随即怒不可遏,看着谢真的背影即将消失,这货气急败坏,“啊!朝廷竟然重用你这样的狗东西,谢真,逆子!你也是有儿子的人,难道你就不怕不得好死,你儿子有样学样将来……”
“父亲慎言!您是长辈,若是心里还有一丝慈爱,还请嘴下留德,莫要诅咒亲儿,莫要拿一个刚出生的小奶娃做筏子!”
谢安看渣爹越说越不像话,察觉到所有的人视线都投来,谢安忙窜上去,为难挣扎的脸上透着期待与失望,难过中夹杂着浓浓怒气的一把拉住亲爹,及时制止了他的狂吠。
“这天底下的父母长辈,哪怕再凶再恶再毒,面对自家的儿孙,哪个不是捧着一份真心全意,只有盼着儿孙好,没有哪个跟您一般诅咒自己血脉,还恨不得儿子身败名裂立时去死的!若是我跟二哥真良心坏了,真不孝,父亲您这么做无可厚非,可是吗?您摸摸您自己的良心好好说,我们是吗?父亲,有时候我跟二哥都想好好问问您,您真是我们的亲爹吗?
就您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我们身为儿子,不能多言,只能生受着,谁叫我们是您的儿子呢,是我们活该!
可儿子们为大业,为极北,为守城,为极北的百姓们出生入死,的确是没顾得上您,您生气,您不出力冷眼旁观着,可也不能给儿子拖后腿啊!
今日小侄儿大喜,您能来,我跟二哥很意外,也很高兴,可是身为亲祖父,您这样说滴滴亲的孙子合适吗?啊?
外头的人知道我侄儿大喜,不论穷苦困顿都还想方设法的送来祝福,你身为亲祖父,可曾给这个才来人世的嫡长亲孙孙准备一点东西?哪怕是一根草?没有吧?父亲,大业是以孝治天下,世人也常言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父母,可还有句话叫父慈子孝,父慈!子才孝啊!”
谢安心里很清楚,他们跟谢孟昌的关系不是想隐瞒,不是想不认就能敷衍过去的,毕竟他们的身份,还有当初流放此地军配所也是登记过的,只要有心,是人都能知。
所以,与其否认,还不如摊开承认。
也跟着谢真学坏了的谢安承认,刚才自己那番唱念做打就是存心的。
周遭的人不管是来宾还是下人,亦或是其他前来看热闹沾喜气的百姓,在听到他们左将军委屈的声声控诉,再看到呐呐无言的谢孟昌时,一个个都不由的指指点点起来。
“啧,不是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事不能只看表面,曾经我在村里住的时候,隔壁住着个花婆子,干的是牙人的行当最是狠心不过,暗地里还不知拐卖了多少好姑娘,就这么个毒辣人,对待自己的女儿却好得很,只差掏心掏肺,高狗打来的时候,为了救自己的女儿,硬是跟狗子拼了命只为换得女儿活,这毒妇都有慈母心呢!你们却看眼前这人,他若真是二位谢将军爹的话,但凡有一丝慈父之心,就不该在这时候出来指责儿子,让儿子们名声扫地。”
“是呢,是呢,刚才还诅咒小将军呢,那可是刚洗三的奶娃娃,再不是也没惹到这个祖父吧?真是不慈爱啊……”
“诶,话不能这么说,这当爹的看着也可怜,你们瞧,腿还瘸了,若不是真过不下去了,怎么会决绝的跑来连儿子的脸面都不顾,以两位谢将军的地位,为何不让人好好照顾亲爹?这里头怕是有……”
“呸,怕是有什么,你丫的怕不是眼瞎啊!你看到那人身后小姑娘脚下的绣鞋了没?哎哎,别藏,藏也迟了!”,制止了谢思玉缩脚欲藏的动作,这人讥讽的继续道:“那鞋上头可是镶着金线的!据我所知那可是南边的手艺,是商队老远带来,咱们这极北根本没有的上等货,不说金线了,就那绣花,那做工,一双最低都要十几两银子!是我们寻常人能穿的起的?”
“就是,就是,若是军帅与谢将军真不管他们,他们能穿这么好的鞋子?人家秦山长都从没穿过这么好的呢,一直都寻常穿戴,不比咱们好多少!再说了,别看他们身上的衣裳差,也先不说那姑娘没藏好的鞋,你们且瞧瞧,好好瞧瞧他们的一身皮肉,那一个油光水滑的,女的一个个细皮嫩肉的,看着是风尘仆仆好像落魄,可那身板,那气色,怕是比咱们过的都要好!外头这身寒酸打扮,指不定就是专门为了讹咱们军帅才特意穿来惹同情的呢!”
“嘿,大哥你这眼神绝了,不说不知道,这么一说……乖乖,还是您这眼睛利,说的对极了,若真是咱们军帅跟谢将军真无情不管他们,以他们的能耐,早就把人控制起来了,哪里还容得他们出来在这样的场合添乱?”
“就是,这话有道理,可不是这个理么。”
谢孟昌与身后小袁氏等人俱都一僵,万万没料到,自家故作落魄的计谋轻易被揭穿。
周姨娘跟谢璞立时气愤的瞪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谢思玉一眼,立吓的谢思玉猛地缩到亲娘身后一藏。
察觉到女儿不安的小袁氏,带着刀子的凌冽目光,立刻朝着周氏母子射去,再没了谢孟昌宠爱的周姨娘母子立时瑟缩了一下,忙忙收回视线,再不敢冒头。
全场除了谢耀外,一个个的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不由懊恼,都怪那让他们来此行的黑衣人给钱太大度,导致受尽落魄的他们一时没忍住,大吃大喝好好保养,一时没忍住,好嘛,好不容易滋补回来的身体,眼下倒是成了砸向自己脚的石头,简直可恶。
谢孟昌更是呆滞,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变的自己都不敢认的庶子,万万没料到曾经怯弱如鹌鹑一样,没有一点存在感的四儿子能成长成如今这样。
他惊呆了,不可思议极了,也就下意识的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待到他再想驳斥的时候已经迟了。
周遭议论纷纷,指点不断,刚才自己一时的怔愣犹豫,让在场所有人都认为,那是自己被戳中了软肋而显露的心虚,谢孟昌又羞又恼,心说自己怕是前世不修,今生竟然生了这么两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
“谢安,你怕不是跟你二哥学坏了,连亲爹都不认?”
谢安故作委屈叹气,“认认认,好了父亲,既然来了,今日又是您嫡长孙大喜的日子,您别闹了,随我回府坐席去吧。”
“你,你……”
谢孟昌被这逆子软硬不吃的态度噎的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拿这样颠倒黑白的逆子没办法,然谢安却没打算放过他,怕这人还闹,趁机搀扶谢孟昌的时候,谢安臊眉耷眼的垂头,靠近谢孟昌暗暗压低声音威胁了一句。
“爹,今时今日先不说二哥,便是只我,以我眼下的地位能力,要拿捏您很轻松,甚至不费吹灰之力,您若是还想好,就消停点别闹,那您还是爹,我们也还是您儿子,有口吃的也不会忘记您,如若不然……”
谢孟昌气了个仰倒,外强中干的突然暴起呵斥:“如若不然什么?逆子,莫不是你还要弑父不成?”
“爹?”,谢安故作一副不信的模样,看着眼前继续发飙狂怒,无理取闹的亲爹,模样委屈有难过,这一幕看得边上围观众人又是同情的摇头叹息,谢安却趁机再度扶上去,暗暗要挟,“父亲,儿子什么都没说,怎么选却看您自己。”
谢孟昌气的七窍生烟,他堂堂国公,还能被亲儿子给要挟啦?今日若是压服不下这畜生,哪里还有自己的将来?
便是为了以后,他也不能善罢甘休。
谢孟昌也是狠人,当即狠狠推开谢安,有心置之死地而后生干脆豁出去闹一场,身后的小袁氏立刻发现了丈夫的意图,想到此来的目的,眼下不能撕破脸皮,为了儿女小袁氏可不能任由谢孟昌豁出去,当即疾步上前,一把扶住谢孟昌另一只手。
“老爷,您是长辈,当亲爹的还真能跟孩子计较?您息怒,孩子们也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误会。”
谢孟昌听到小袁氏的话,立刻甩开了谢安怒瞪小袁氏,小袁氏却不惧怕,柔柔一笑,忙凑头压低声音道:“老爷,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撕破脸接下来还怎么玩?眼下最重要的是进府。”,只有进府一切才有希望不是么?
小袁氏的提醒,让盛怒中的谢孟昌瞬间清醒。
当即把怒气吞下自己咽,一张脸憋的通红,滑稽的不行,却仍给自己找了台阶下,“行,你是当娘的,我给你面子。”,说完,立刻拄着拐杖往大开的中门去,见到被自己推远的谢安还不为所动,谢孟昌回头,恼怒的呵斥,“逆子,还不跟上,带为父入席。”
谢安随即苦笑一声,羞窘着连连的朝着周遭人群拱手抱歉,这才匆匆迈步跟上了前头的谢孟昌,赶紧伸手去扶人。
周遭人群看到这一幕,一个个不由的摇头,便是刚才站谢孟昌的那些个人,也忍不住叹气,“唉,我看左将军也是怪可怜的,军帅也可怜,居然摊上这么个爹,啧啧啧……”
“唉,谁说不是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远远坠在最后的谢耀看了这一幕,再瞧着周围人群的指指点点,他不由又嗤的一声笑了,暗道老四也不得了,居然跟在老二身长进了。
只是他这长进也不知长到什么份上了,罢罢罢,自己是想出人头地,也想奔到高处,再把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都踩在脚下,可这并不代表了他就是如亲爹那般的狠心绝情的人,哪怕他也唯我独尊。
特别是这几年落魄下来,自己完全看清楚了亲爹,哦不,是渣爹与他那好姨母的丑恶嘴脸,瞧清楚了身边几个小崽子的卑鄙自私后,相较而言,老二老四算不错了。
再想到那莫名出现在虎啸关的黑衣人,家里莫名收到的那些好处,还有来时那黑衣人让他们办的事情……谢耀脑子过了一圈又笑了。
比起钱财,他更爱权利。
比起坑害老二老四,他更恨不得渣爹继母跟身边那群碍眼的小崽子去死。
两厢利弊取其轻,那眼下自然还是跟老二老四交好来的更对自己有利,倒也不是为了什么血脉相连兄弟情谊,而已利益权衡。
所以,当谢安奔上去扶着渣爹缓缓迈上阶梯,步入大门的时候,谢耀猛地快走几步跟了上去,而后又在谢安把他们安顿到一处院子,转身要走与其错身而过的时候,谢耀对着谢安低语了句,“四弟可得防着家里的篱笆扎没扎紧,小心来者不善。”
谢安一僵,当即不再耽搁,只吩咐下人给这院里上两桌酒菜,严密防控院中的所有人,不可迈出院子一步后,谢安忙就朝着正院开席的地方而去,准备去找自家二哥汇报此事,心里却琢磨着,要不然回头就把人安顿到先前二哥帮自己买下的那个院子去,反正自己也是儿子,反正那里如今也空着,到时候自己派人手内外盯紧了便是。
这厢谢安匆匆赶到前厅找到谢真的时候,将军府外的热闹也才终于散去,将军府侧街对面的一处院子里,看完刚刚全场闹剧的卢瑾娘,冷笑着从新建好的假山凉亭上下来。
不枉她歪缠着自家大哥要了大笔银钱;
不枉她为了监视将军府,花费重金买了这处隐秘却视角极佳的小院;
不枉她千兴万苦的找人修了这地势极高的假山凉亭;
不枉今日自己气不顺,非要来此看那死崽子的洗三;
这不,机会就来了。
脚踏平地,伸手来扶自己下阶梯的丫鬟手都没能来得及收回,卢瑾娘便下令,“紫陌,本姑娘有个事情要你去做。”
卢真为了母亲与妹子的安危,也是为了防止卢瑾娘乱来,前头特意找来了两个武婢给她们,紫陌就是卢瑾娘身边的人。
此刻得了卢瑾娘吩咐,紫陌单膝跪地恭敬道:“但凭姑娘吩咐。”
卢瑾娘满意点头,“嗯,很好,你且去账上取一百两,找到刚才在那府门口闹事的一群人,最好是其中那个年轻的女的,尽快找到人,把人带到本姑娘跟前来,避着人些,莫要惊动别人,你可能做到?”
刚才跟着自家姑娘看了个全场的紫陌点头,“姑娘放心,奴婢能。”
卢瑾娘立时就笑了,伸手把紫陌扶起来,“很好,本姑娘知道紫陌你是个忠心的,若是此事成了,本姑娘绝不亏待你,不过切记,避着我哥,绝不能让他知晓,你可知?”
紫陌心中一顿,面上继续点头,“姑娘放心,爷把奴婢给了姑娘,奴婢生是姑娘的人,死姑娘的鬼。”
“哈哈,很好,好丫头,那本姑娘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
第77章
宴席上离去的谢安突来, 谢真见了他点点头,笑着安顿好了宾客借口离开,背着人听完谢安的话, 谢真对于他口中大哥谢耀的提醒并未往心里去。
谢耀此人,怎么说呢, 其实挺复杂的,这位大哥虽然立功心切,想要站在高位心切,想要掌管权利把他跟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心切,可最终也没有主动实际的伤害过他的利益, 最后却是为保家卫国惨烈的战死沙场, 大义未丢,还全了谢家往昔的英明。
所以即便这货再自私,若是这辈子他老实, 他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其他人?
呵!杀鸡岂用宰牛刀?干脆利索的把人都废了, 然后打包送去乌堡叫梅姨严密看管, 圈块地方给种地也是好去处, 这也算是自己还记着那点子父子亲情做的最后让步了。
只是自己看透一切可以放下, 却顾忌到跟前的谢安,谢真还是询问了句,“你有什么打算?”
谢安也没瞒着,把自己先前计划的跟谢真那么一说, 看着谢真皱眉,谢安怕他二哥误会, 忙解释道:“二哥, 眼下怎么动他们都不合适,便是远远送走, 也难保背后不会有有心人拿住他们做把柄要挟你,二哥,今时今日二哥你地位不一般,为了他们大动干戈不值得,与其让他们被有心人利用,还不如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严密看管起来的好。”
“你是想把人留下?若是留下,你确定能看得住?”
谢安点头,“二哥放心,我不会掉以轻心的,我打算把人送到前头你帮我买的那个小院去,另外派出明暗两拨人监控,好好圈养着便是,定不让他们生出事端,而且弟弟也想把他们此来的目的给钓出来。”
“定不让他们生出事端?钓出目的来?”,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谢真蓦地笑了,暗道自己这个弟弟还是太年轻天真了点,以上辈子这波人的作死劲,干出什么事自己都不意外,不生出事端绝不可能,此来目的……怕不是为了复起掌权,试图操控自己与蠢弟弟这俩儿子;怕就是为了互市,甚至是妻子那些千奇百怪的配方来的吧?
罢了,身边也就这么个弟弟了,这蠢弟弟身上也就剩下心软这么个毛病,自己当哥哥的也该帮帮他,叫他瞧瞧清楚心软的代价后果。
谢真便欣然应允,让谢安放心去办,不过弟弟离开后,他还是招呼来亲信安排了后手下去。
自此,谢孟昌小袁氏等人就被安排住进了谢安先前落脚的小院。
小小一方天地,地方小,人又多,实在是拥挤,哪怕谢思玉身为嫡女,还有亲娘罩着待遇最好,可这逼仄的地方一月住下来,日日只见方寸天空,谢思玉就觉不能忍。
曾经她不知试过多少次偷偷摸到门口想偷跑,可惜门开后外头站岗的家伙一点情面都不给留,许进不许出的跟坐牢没两样。
其实不止她急,背地里谢孟昌与小袁氏也急,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却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想到此行目的,他们愁的很,也就唯有谢耀,日日翘着二郎腿,悠哉惬意的喝着小酒,吃穿不愁的瞧着一家人的丑态权当看戏。
一个院里的人,几拨的心思。
实在忍不可忍,决定不再坐以待毙的谢孟昌与小袁氏,暗中就把主意打到了王柳二位姨娘身上。
“找她们行吗?”
“怎么不行,那是爷的女人,两个贱妇跟了爷我大半辈子,如今半老徐娘都算不上,一无所有的这辈子除了爷她们还能跟谁?若是不听话,爷休了她们,到时候看她们还怎么依傍着安儿过活,那可是我谢家子。”
这信誓旦旦的自信语气听得小袁氏想发笑,不过她也不驳斥,毕竟最终的结果还是自己与儿子得利,面前的死鬼蠢,她却不蠢,以那庶孽的性子,那是他这个没用的老子发话就不养亲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