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芜却笑着连连摆手,自己走到蔓娘跟前一把抱过孩子,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没事,“好了,别大惊小怪的,你师父我是顺产,过了生产那阵子的疼痛,休息好了一切就都好了,乖,我没事,你不说还有鸡汤么,正好我饿了,宝宝给我,蔓娘你帮师傅弄点吃的去。”
蔓娘听到师傅说饿,不敢耽搁,赶紧嗯嗯嗯点头,小心的递上孩子,“好嘞师傅,我这就去,顺便您先前开的通奶的药也熬好了,我一并带来?”
秦芜看着怀里蠕动着小嘴巴睡正香的小家伙,心里头一片柔软,头都没舍得抬的点头,“好,那麻烦你一并带来。”
蔓娘的离去都没有吸引走秦芜的视线,她呀,此刻满眼都是怀里的小家伙。
这可是自己的儿子,亲哒,她可舍不得一直用牛奶喂养,而且身为医生,自然知道母乳喂养对孩子最好,所以对下奶通乳的药啊补汤啊,哪怕明知道不好吃,秦芜也会统统吃掉。
秦芜抱着小家伙坐回床上,许是母子连心,母亲的心跳是孩子最安全的港湾,小家伙蠕动了蠕动,侧头就靠在自己的心口位置睡的更香甜,恰巧的正是这个动作的暴露,秦芜一眼就看到了孩子左耳后,那如耳坠一样盘旋在小家伙耳垂上的东西。
起先秦芜以为是胎衣血污,下意识伸手轻轻去揉,结果还没揉掉,仔细一看,秦芜笑了,点了点熟睡的小家伙忍不住调侃。
“崽啊,你可不愧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后代,乖乖,这是与生俱来就带着一颗闪闪红星啊!还这么规整对等,嗯,这胎记也是绝了,崽啊,你比妈妈厉害,绝对根红苗正。”
“师傅,您说什么呢?”
秦芜正调侃着呢,外头就传来熟悉的声音,紧跟着分别端着个托盘的小满跟蔓娘出现在眼前,秦芜笑着摇头回答,“呵呵没什么。”,手却好笑的点着自家崽的耳朵后,“我这不是笑话小家伙耳后胎记有个性么。”
说起这个,小满也来劲,忙放下手中的托盘上来要抱孩子好让自家师傅吃饭,“可不是,师傅您是不知道,咱们小师弟这胎记绝了,师姐们都说咱小师弟怕是有来头,将来有大出息呢,而且师公也说小师弟这胎记不一般,看着正气。”
秦芜,好吧,大佬的眼睛是雪亮的,闪闪红星可不是正气么,特正气!不过说起丈夫,秦芜下意识问,“对了,你们师公呢?”,照那货的黏糊劲,不可能不守着自己的。
蔓娘放下手中的汤药赶紧解释,“师傅,明日不是孩子洗三么,师公忙,顺带出门报喜去了。”
“哦,这样啊。”,秦芜点头,想到什么又问,“对了,蔓娘小满,你们一口一个的孩子小师弟的,这一天一夜下来难道你师公没有给宝宝起名吗?”
二人讶异看向秦芜,“师傅,就师公那样的,肯定是要等您醒了一起起啊。”
这个秦芜知道,只是,“他连小名都没起一个?”
两人纷纷摇头。
秦芜叹气,接过蔓娘递来的温热汤药一口干了,随后接过蔓娘又递上的鸡汤,拒绝了徒弟的投喂,自己舀着一口一口的喝着,喝着喝着,秦芜突然撂下勺子拍板。
“我喊宝宝,你们喊师弟的不合适,喊久了,小家伙怕是自己都迷糊自己叫什么,这样,大名等你师公回来商量起,这小名嘛……”,秦芜搓着下巴想了想,果断剥夺谢真给儿子起小命的权利,自己给儿子安了个……“嗯,我想想啊……内个七仔,对,就叫七仔怎么样?正好七月份生的小朋友,所以我决定了就叫七仔。”
她是绝不会承认,因着小时候看过的某部电影,童年时的自己对里头的外星人七仔格外水心,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盼望有个疼自己的爸爸,有一辈子都爱她护她妈妈,还有七仔那样的小伙伴陪伴。
只可惜,那都是遥不可及的梦……
如今有了新生,七仔的小伙伴没有,七仔的儿子可以有啊!
于是,秦芜单方面决定了自家儿子的小名,听得跟前抱着娃的小满,还有递饭的蔓娘一愣一愣的。
“师傅,叫七?七仔?”
“嗯,七仔!”,秦芜点头,看着两个表情僵硬的徒弟,“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二人赶紧摇头,“嗯~没,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师傅说的都是对的。”
秦芜满意的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秦芜豪气的一口干完碗里的鸡汤,转头就去抱儿子:“七仔,七仔,妈,咳咳,娘的乖宝宝,从今以后你就叫七仔了哦。”
蔓娘小满……呵呵呵,同情小师弟两刻钟,毕竟以师公怕师傅程度,小师弟啊,你叫七仔的命运怕是就此注定啊。
可不是,在秦芜面前,谢真就没有个不字。
下晌回到家,谢真知道妻子醒了很是高兴,匆匆来到房中,知道妻子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小名,他不仅不反对,反倒是夸的天花乱坠,哪有一点在外头时说一不二的威武模样?简直妻奴的让人没眼看!
这边上聚拢来看小宝宝的田蜜她们不由暗暗撇嘴,纷纷同情可怜小七仔。
还没到洗三,小家伙这让他长大后羞耻了一辈子的小名就这么被叫开了,至于大名,谢真与秦芜商量斟酌再三,最后谢真在自己写的满满的三页纸上圈了辰一字。
孩子生在辰时末,正是初生之阳,且辰乃尊,示意星辰大海,无一不是他们夫妻对孩子的美好祝愿,自此,七仔大名定为谢辰。
次日谢辰洗三,将军府开宴,中门大开迎宾客,全城内外皆欢庆。
为了庆贺谢辰的降生,将军府除了迎客的正门外,其他几个门外俱都设了点,给但凡上门的人,不拘老幼,不拘身份,只要来贺说声恭喜,都能获得两个喜蛋喜馍喜钱,因此全城的人几乎都动了。
可以说谢真秦芜两个对极北,对黑扶城做出的贡献极大,广受军民爱戴拥护,更因为谢辰是长子,地位不一般,城内城外的人都真心恭贺,今日城中气氛出奇的热闹,甚比互市开。
小家伙的洗三礼,不仅谢真手下所有校将都领着家眷来了,便是此番前来参加互市的二王子,阿古拉,还有其他部族的代表领头也全都来了,不仅人来,他们还带上了厚礼,看得中门迎客的谢真脑壳疼。
而其他欢庆的百姓也没有一个空手来的,即便凑不进宴会,却也不想白来一趟,只为拿军帅跟秦大夫的喜馍喜蛋,于是他们尽我所能的尽他们的心意。
有钱点的给金锁片、银锁片,脚镯手镯都有人送;
没钱的给自己做的辟邪桃木小剑,护身的桃仁雕刻、福牌等等;
不是你给一件巴掌大的小娃红肚兜,就是我给一双虎头鞋,他(她)送一顶老虎帽;
实在这些都来不及准备的,从商号换一百个崭新的铜钱,用新的红绳给串了送上,寓意长命百岁,都是满满祝福;
再不然,有好多听了消息,从别个地方比如屠何,比如虎啸关,比如铁子岭等地,匆匆赶来送祝福的淳朴百姓,再不济,怀里也揣着他们大老远从灵验寺庙求来的护身平安福;
这些都是他们真挚的心意,可惜事与愿违。
将军府门外每个点都有人领事,恰好侧门这边是方叔管着。
老早得了谢真示下表示儿子洗三不收礼的方叔,赶紧拒绝大家伙的热情,严肃表示少将军洗三不收礼,态度强硬,这让送礼的百姓们遗憾,还纷纷表示不满。
被人围了个严实的方叔,跟此刻正在正门拒绝收礼的谢真一样脑门大,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几位老者。
几人花白的头发,脸上沟壑纵横,本是因着生活所迫布满愁苦的脸上,此刻也洋溢着真心的笑容。
老者们相协到了跟前看着方叔等人,也不去领喜蛋喜馍喜钱,反而是颤颤巍巍的掏出怀里的东西,要么是破布袋里成色不一的各色五谷粮食,要么就是各种布料集合细密剪裁的小衣裳;
方叔与身边的小厮丫头看在眼里,如何不懂?
这便是传说中,慈爱长辈去给家中儿孙走街串户,亲自讨要来做小儿平安枕的百家米,以及讨来百家布做成的平安富贵百衲衣啊。
这浓浓的心意,这沉重的礼,方叔等人自是知道这其中的份量。
哪怕谢真早就有言在先,此刻面对这样的礼物,面对老者们殷殷期待的目光,方叔他们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方叔咬牙做主收了下来,然后就坏了!
好嘛,这口子一开就不得了,其他真心前来送礼却被拒,这会子还迟迟不肯走的百姓不干了。
趁着方叔收百衲衣跟平安米的时候,一个个机灵的不得了,全把自己带来受拒的礼物,往方叔跟前放喜蛋喜馍的筐子里塞,塞完就跑,哪里还顾得上要喜蛋喜馍,那是生怕慢一点就会被方叔等将军府下人追上塞还礼物,一个个跑的那叫一个贼溜快,用一哄而散都不为过。
到了后头,眼看着空了的筐子再度被填满,方叔苦笑,也不敢耽搁,恭敬的送走了送百衲衣平安米的老人家,赶紧就带着百姓们送的这些礼去前头找自家将军。
正门处,见方叔领着人抬着沉重的筐子来,正帮着自家二哥招呼客人的谢安忙过来,见了东西他还很纳闷,后得方叔的解释,谢安知道这不是小事,毕竟二哥二嫂最看重百姓,忙把事情给谢真说了。
再然后,好嘛,谢真这边也糟了糕。
边上正跟谢真就不收礼的事情歪缠的诸宾客,见谢真连百姓的东西都收了却不收他们的,一个个纷纷不干了,阿古拉更是撸起袖子就喊。
“谢将军,你是我谢安谙达的兄弟,那自然也就我阿古拉的谙达啊,既然是自家谙达,谢将军,为何不收我给侄儿的礼物?莫不是谢将军看不起我阿古拉?看不起我布日古德部?”
谢真敢说是?互市不想搞啦?忙摇头说不。
不想边上的二王子也跟着凑热闹,“谢军帅,此番本王子代表的是柔然王庭,我王庭给小公子送礼,代表的是两族和平,谢军帅不收,难不成是看不起我柔然?看不起本王子?不愿与之和平?”
好嘛,这帽子更大,谢真还能说什么,只能收啊。
那这收礼的口子一开更不得了,大家伙看到自家军帅连外部族的礼物都收了,自家的?
“军帅,我们可是一起扛过刀,上阵杀过敌的兄弟,兄弟送给侄儿的心意军帅不收,是不是不认兄弟,觉得我们不配喊侄儿?”
谢真……
罢了罢了,本是一番好意,不想给属下亲朋增加负担,不过是有了儿子高兴,想请大家聚一聚,为孩子热闹热闹罢了,所以他去送贴的时候,不仅亲口说了只欢迎人到绝不收礼,连帖子上也写的真诚不收礼,不想大家还是坚持……罢了,等以后他们家中有喜,自己再加倍还回去就是。
至于外族的……嗯,收了也便收了,就当给儿子攒家底了。
这么一想开,谢真也不多说,直接安排谢安找来红簿,立刻当起了这个临时礼宾记录礼金,如此皆大欢喜,众人开心。
可这一幕看在暗中被请来的几人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街对面拐角的阴影里,瘸了条腿正拄着拐杖站的吃力的谢孟昌,与边上衣着落魄袁氏缩在最前,二人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看到那如流水般被送入府邸的诸多礼物,还有那里头衣衫华丽,看着就知出息了的谢真、谢安,他们眼里都恨出血来。
曾几何时,他们还是国公爷,还是国公夫人的时候,就眼前这点小场面,哪里值得他们惦记?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再不是当初高高在上的国公,国公夫人,而是落魄到连寻常余军,邋遢婆子都嫌弃的残废,累赘,废物,时时刻刻被鄙夷嫌弃看不起,天差地别之下,再看眼前谢真的风光,简直让他们嫉妒的发狂,也让身后的周、蒋两个姨娘嫉妒羡慕的眼红,更是让身后谢璞、谢圭、谢暇、谢思玉他们恨不得取而代之。
一群人里,唯独落在最后,整个人看着气质全变,早没了昔日贵公子模样,变得吊儿郎当的谢耀,看了看前方忙碌的谢真、谢安,再看了眼前头亲爹后娘,还有姨娘跟小崽子们的嘴脸,谢耀忍不住嗤了一声。
声音突兀,瞬间打断了所有人的羡慕嫉妒恨,不过所有人都顾不上谢耀,眼下最重要的是眼前人。
小袁氏忍着厌恶跟恶心,轻轻拽了拽谢孟昌的胳膊,“老爷,不管怎么说,您是亲爹,是大家长,家里也未曾分家,便是二郎四郎他们再有出息,那也是您的儿子,亲儿子!万没有亲孙子洗三,当儿子不通知老子的道理,大业以孝治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说来说去都是二郎他们的过失,老爷您能来,就是给他们全了颜面了。”
谢孟昌心里的邪火被激的瞬间腾起,也不再顾忌颜面了,当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出了巷子,朝着对面的热闹之地怒气冲冲的艰难走去,身后的小袁氏看着这一幕,慢慢摩挲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儿的头,暗暗勾起了唇角。
“逆子谢真,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热闹的恭贺声声中,突兀插进来这么一句怒喝,瞬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现场的鼓乐都瞬间停滞。
被这么多人看着,走出来的谢孟昌努力想让自己看着气势足一些,再足一些,可惜,当初虎啸关一役,他为救庶子谢璞伤了腿,事后伤重,不管是儿子还是妻妾却没一个管他的,后来军中统差得知这个情况,军医上门自己这才保住了小命。
然,命是保住了,可腿却被锯掉,他堂堂前国公,英武不凡正值壮年的自己,却永远的缺失了一条腿……说不恨,不可能的。
若是不恨,前天他也不会厌了周氏,还把周氏所出的谢思卿嫁给了当地一个老年总旗换了好处,当时若不是想到逆子谢璞是亲儿子,还是疼宠多年的亲儿子,他也想干脆一并换了得了。
所以眼下哪怕谢孟昌努力做足了气势,模样看着却那么的滑稽,那么的落魄,那么的可怜,可怜到不明所以的人眼里都是同情……
第76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自己看来, 这让身体残疾的谢孟昌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不过在看到站在台阶之上冷冷看着自己,浑身气势比当初自己做国公时还盛的二儿子时, 那下意识涌起的自卑胆怯瞬间烟消云散。
谢孟昌努力挺直胸膛,把手里的拐杖跺的砰砰响, 眼里都是狠厉,“逆子谢真,我是你亲爹,你这是什么态度?是发达了就不认亲爹了吗?”
谢真是真没料到渣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赶的这么巧合, 不, 不是巧合,两辈子的经历让他也从不相信什么巧合,只是对方来意, 自己暂时还猜不出罢了。
不过这些人还真是不怕死啊……
谢真目光扫向跟着谢孟昌身后出来的一溜子人, 暗道, 若是这些人老老实实的窝在虎啸关多好!
当初自己的离开, 便是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大度的放他们一马, 只要他们老老实实,自己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他们苟活,毕竟他还做不到弑父,顶多看他自生自灭罢了。
眼下自家辰儿大喜的日子, 这个节骨眼上一群臭虫出来添乱,这是送上门来给自己收拾啊, 谢真笑了, 正要开口发话,边上登记礼单的谢安飞速从案后冲出, 一把拉住了就要上前直接开干的人。
自家二哥品行自己知道,自己的亲爹嫡母是什么德行他更加知道,自打跟着二哥二嫂见多了世面,心里最后那点子对亲爹的期待也淡了,他有二哥二嫂有姨娘们就足够了,所以损害二哥利益的人就是自己的敌人。
大业以孝治国,自家二哥眼下地位不一般,眼下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若是让他出面,今日无论怎么对老头子,二哥难免被人诟病,此后今日之事也难保不会成为政敌攻击他的借口手段,所以绝不能让二哥出面,要来也得自己来。
谢安及时拉住谢真对着谢真摇摇头,“二哥别冲动,父亲再不是,面上也没有对我们做过什么太过份的事,往日那些事情说出来,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咱们兄弟无病呻吟,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不能明着跟他们顶,这里交给我可行?”
看着谢安眼中的真挚与担忧,想到这几年来弟弟的飞速成长,谢真想着笨蛋弟弟说的没错,渣爹继母做的那些恶心腌臜事,大多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今生因着自己的重来规避了过去根本没来得及发生,自己知道他们的狠心毒性,笨蛋弟弟却不知道,这个弟弟怕不是心里还顾念着什么父子血脉亲情吧?、
加之今日是自己儿子大喜的日子,两辈子头一回,也不能让这些糟心货坏了好事,收拾他们什么时候不行?于是谢真便大度的退后一步,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