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程隔着屏风凝眉盯着燕沛之,“不必,每日来禀就行。”
燕沛之碰了壁,“是,不过父皇还是要注意身体,切勿过度操劳。”
“你要是觉得忙不过来,叫你四弟来帮你。”燕程手指摩挲着旁边的扶手,“如今卫将军府长子次子都回来了,想必可以帮你分一部分军事政务。”
燕沛之身形微顿,“四弟平日多爱玩乐,眼下事务繁忙,让他经手儿臣只怕越帮越忙。至于军事政务,儿臣近几日便召齐英少将军来商议。”
“来朕这里商议。”
燕沛之剑眉微蹙,“是。”
随侍看见他沉着脸出了殿门,忙迎了上去,“怎么了?陛下训斥您了?”
“没有。”燕沛之气闷,“最近怎么总觉得,父皇对我这般防备。”
随侍思索片刻,“陛下兴许是才被太子伤了,有所防备应当没事。”
燕沛之摇头,觉得不对。
“起先也没有这般防备,还分了本王的权,每日各项审批都束手束脚,麻烦的很。”
他说着顿了下,“对,他今日还提起了四弟,让四弟帮忙……”
燕沛之眯了眯眼睛,“当年他也是这么与太子说的,让本王去帮太子的忙,这是什么意思?”
随侍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
燕沛之越想越古怪,“该不会是本王最近管的东西太多,父皇那个多疑的性子怀疑我要做什么?”
随侍沉默良久,而后叹了一口气,“依奴才拙见,其实陛下如今的身体情况,王爷大可以不必这么麻烦。”
他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当前,皇子之中并无太多对手。太子都帮忙做到这个地步了……您如何不能再做一步?”
燕沛之回头,多看了他一眼,随侍适时低头。
燕沛之并未接话,良久之后问了一句,“西平那边办得怎么样了?”
按照当前的趋势,并不排除燕程日后会慢慢砍掉他好不容易坐到的位置,他现在急需另外的筹码。
“西平人已经在京外了,正在给礼部递贴,带了许多赈灾粮草,请求拜访。眼下灾情未明,陛下就算是不愿意见古仑,必定愿意请西平入宫。”
燕沛之点头,“那走,去跟司延的长兄好好谈一谈。”
而此时,燕沛之身后不远处的树影角落之下,云皎皎慢慢收回视线,轻打了下扇子。
她进宫的任务完成了一半,“走吧,回去吧。”
茯苓应声跟上。
云皎皎心下轻快了不少,一面走,一面能看见宫中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
如果她没猜错,应当是燕程今年选秀送进宫的女子。
看起来都跟她差不多年岁,甚至有些还比她年幼一些。
云皎皎轻叹了一口气,正要收回视线,忽然从宫中长街人影之中,瞥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那身形高挑颀长,面容冷沉走在廊下,衣衫带风。
玄黑的衣衫与周围几近艳丽姿容形成强烈的反差,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浑身锋芒。
旁边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全然在他阴影之下,与他交代着什么。
司延并未接话茬,冷眸带过前方人的衣角。
云皎皎蓦的收回视线,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与他的视线擦肩而过。
却觉得身上像是在某一瞬间被尖利的视线贯穿,脊背有些发凉,但脖颈却烧了起来。
就在她误以为司延在看她的时候。
她身后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侯爷,奴才正找您呢,桓王殿下请您去一趟。”
云皎皎眉眼微动,与司延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听到他冷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嗯。”
云皎皎咬唇,即便是走了过去,她身上那股矛盾的反应还是没能消下去。
总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尽他眼底,即便他看都没看过来。
拐过长街,她才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走了。
她停了一下,在茯苓有些疑惑的视线里,又折返回拐角。
而后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一般,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看见司延还在原地与那小太监说着什么,而他的视线无声无息偏转过来,她又像是怕被发现一般立马回身。
茯苓眼皮跳了一下。
被回来的云皎皎拉走,“我就是刚刚觉得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回去看了一眼。”
“啊?”茯苓将信将疑,“掉了什么?”
云皎皎声音低了几分,“没掉什么,走吧。”
*
安京城内,望花楼中。
厢房门被小厮推开,“公子这边请。”
司延进门,迎上燕沛之略显热情的面容,恭敬行礼,“桓王殿下,这次请臣来又来问什么?”
“之前那是误会,”燕沛之似乎并不在意,“本王特地来给侯爷赔礼道歉,顺便带侯爷见见故人,瞧瞧这是谁?”
燕沛之示意,屏风后的男人走了出来。
司延脸色更凉了几分。
司庭勾起唇角,“阿延,好久不见。”
“王爷这是何意?”司延挑眉,看向燕沛之。
燕沛之彬彬有礼的说着,“这不是请侯爷与亲人团聚吗?”
“无妨,想来我这王弟并不愿意见到我,”司庭拿出了一块玉佩,“那你母亲呢?”
只见物,不见人。
司延看着司庭手里的玉佩,又看向燕沛之,“王爷,这是请了人来威胁我?”
“此话怎讲,”燕沛之并不承认,“只是与侯爷,继续商议合作罢了。”
司延笑了。
事情全部办妥,燕沛之心情好了不少。
他暗自盘算了几日,燕程果真如他所想,在一点点削权,并且命阮太师入宫教导四皇子和六皇子。
存的什么心思,一目了然。
但关于弑父这种事,燕沛之始终下不了决心。
夏日燥热的风拂过金瓦殿堂,丝丝缕缕的檀香香雾萦绕在大殿之中。
燕沛之缓慢踏进房中,看着不远处的人。
一道微哑的声音响起,“怎么想起过来了?”
燕沛之走上前,“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檀香袅袅,攀附在澄明日光之下,渗出金黄光线。
声音被模糊在夏日虫鸣声中,只余留最后一句,“怎么忘记我教你的了。”
“云珩固然是你的对手,可云见月也不能留活口,”声音沙哑中浸透寒气,“别以为她是公主,就可以对她放松警惕。”
“要杀,可以先杀她,总归她现在在宫里,还是趁早动手的好。”
燕沛之身形微顿,似乎是有些不太能理解,但还是恭敬应声,“是。”
第71章
西平入京的消息很快便得了燕程审批。
趁着燕程身体好转的当下, 安排西平王进宫洽谈救灾粮草的事情,并大办宫宴宴请欢迎。
司延自然在受邀之列。
周佶眉头紧锁,将诊脉的手收了回来, “今日不巧,解蛊药最后十日,一定得去吗?”
司延沉吟片刻,“司庭进宫,不放心得去盯一盯。”
周佶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到司延面前,面色严肃, “不论如何,有什么动向都得十日之后再做决断, 侯爷若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切记忍忍。”
司延伸手接过解蛊药。
说是药,不如说着这是毒。
无非就是山周当初说的另一种解蛊办法,以毒攻毒。
十天一个周期, 共三个。
自云皎皎走后,开始用, 如今只剩最后十天。
虽然周佶自己人制毒, 会谨慎一些,但到底这东西并不是寻常人所能承受的。
周佶看着司延服下,一想到他是去与司庭来往,还是百般不放心, “这东西若是能停,我这会儿也不急着给你用, 但是眼下正是关键时候。侯爷千万不能大动干戈,若是气力冲克药性, 这毒会先攻击压制你,而不是你的情蛊, 恐怕届时要有性命之忧。”
司延应声示意知道了。
而后转身出了房门进宫。
卫辙看着司延的背影,安抚着周佶,“先生不必担心,侯爷有数,虽然西平王入宫,但总不可能一进宫就要大动干戈,表面功夫如何也得维持一阵。”
“话是这么说没错,”周佶深吸一口气,“可我总是觉得心慌。”
皇宫晚宴摆得盛大,燕程又是极其好面子,决不能在周边藩国面前丢了脸面,皇宫张灯结彩,营造出了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