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芙也不懂,“今日上巳节, 想必是给姑娘你一个惊喜。”
云皎皎擦干净手接了过来,看着信笺上的字迹, 轻笑了一声,“什么惊喜不惊喜的,他自己不清楚我们什么关系吗, 陪他玩玩就罢了,还当真了。”
她说着将信笺放在了阳台围栏上, 摆弄起面前的鹰架, “那花你要是喜欢留着吧,去就不必去了。”
云皎皎话落,忽然听见身后一句,“他这般费心, 不去瞧瞧?”
云皎皎身形微僵,脊背发凉, 但也在某种程度上适应了司延动不动的神出鬼没。
她回过头,看见司延手里一根树枝, 漫不经心的逗弄着素风,懒散的视线却落在她的身上。
“没有意义的事情, 有什么必要。”
“公主行事,还真是用完就扔,很是无情。”
云皎皎走上前,“跟无情之人做无情之事,不是正常?”
“正常。”司延笑了,戳弄了下鹰窝里的鸡蛋,“这鸡蛋放进去是做什么?”
“驯鹰的啊。”云皎皎说的理所当然。
“我倒是还没见过。”
“它不是现在认贼做主吗,等它孵出宝宝有了感情,再让贼人当面杀了,它就知道,这世上只有我会对它好。”
司延顿了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云皎皎片刻。
“怎么?”云皎皎用鹰羽盖上那两个鸡蛋,“不可行吗?”
“可行。”司延悠游说着,“只是突然觉得,我从前似乎还不够了解公主。”
云皎皎手指动作未停,漫不经心的说,“侯爷若是失望了,不如早些和我断了。”
司延唇角带起意味莫测的笑,“怎么会。”
爱死了。
云皎皎凝眉看过去,却正好与司延的视线错过。
他起身,摘下素风鹰爪上的脚袢,“今日天气不错,去不去放鹰,看看这几日驯得如何?”
云皎皎看着今日天气不错,外面上巳节又热闹,倒是个放鹰的好机会,也并未拒绝。
她穿戴整齐下了阁楼,被她随手放在阁楼上的纸张被晚风一吹,落在了楼下青石台阶上。
不远处殷芳远远看到这一幕,慌慌张张的躲在了树丛里,在门口看见云皎皎与司延上了同一辆马车,顿时惊讶不已,“上巳节,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这是要去哪啊?”
殷芳眼睛滴溜转了一圈,“我说我儿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陷害,不行,得赶紧告诉他。”
殷芳忙赶去了小阁楼。
马车行驶过安京城内几条节日氛围浓厚的长街,云皎皎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的热闹氛围,还是没忍住掀开帘子看了看。
司延并未抬头,只问,“要不要下去玩?”
“不去了。”云皎皎坐好,“正事要紧。”
他们走到了安京城边,热闹的氛围减淡,忽然听到了外面一阵惊呼。
接着是侍卫大喊的声音,“选秀期间私自定亲是欺君之罪!你们是活腻了吗?”
云皎皎偏头看了过去,听到了女子父母的求饶声,“是早就定了亲,这两日才办的礼,欺君我们不敢的啊。”
“是啊是啊,再者我们穷苦人家,陛下也瞧不上……”
“陛下瞧不瞧得上是陛下的事,有选秀的机会是给你们脸,别给脸不要脸,都带下去!”
云皎皎听着外面的哭嚎声凝眉,轻轻攥了攥手里的帕子,果然是会出这样的乱子。
眼下这种情况怕不止一家。
可她一时半刻又无力阻止。
司延看着她的反应,并未说什么。
马车内的氛围格外安静,直到在京郊停下,这是城北的一处山野,僻静冷清,倒是适合放鹰。
外面车夫掀开帘子,“侯爷到了。”
司延下车,云皎皎也一并跟着下去。
司延牵引着素风的脚袢,在它足踝上挂上铃铛,以便于它万一自己飞走了可以及时抓回来。
云皎皎刚下去,司延就顺手将素风放在了她手臂上。
云皎皎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多看了司延一眼。
司延眉梢微扬,“会吗?”
“这有什么不会的。”云皎皎其实不会,却又不想输了气势,笨拙的将素风往上一扔。
惹得素风一个没准备好,踉跄一步俯冲了片刻才飞起来。
司延靠在旁边无声的笑了下。
云皎皎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司延并不说话,只吹了一声口哨,又将素风唤了回来,抬起云皎皎的手臂,一并给素风喂了块肉,“放鹰,公主得干脆利落些,帮它一把,但也不用送得太远,让它懂了就好了。”
说着,司延站在云皎皎身后,握着她的手。
男人掌心温度灼热,云皎皎硬是被捏出了一层薄汗,直到把鹰放走,那热度才减弱了一点。
司延又问,“会吹口哨吗?”
云皎皎眨了眨眼睛,这次不等回答,忽然唇边抵住一根手指指节,“吹。”
云皎皎看到司延骨节分明的手指,大约是因为什么产生了些应激反应,下意识的移开视线。
司延眉梢微扬,“洗干净了。”
“我自己来。”云皎皎不是怕脏的反应,她转移注意力学着司延手指的动作,抵在了唇边,费劲的吹出了漏气的声响。
司延在旁边看着她愈发涨红的脸,陡然间明白了什么,复而调侃着,“让公主用我的手指吹个口哨,公主脸红什么,我的手不好用吗?”
云皎皎愣是从稀疏平常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别过头并不理他,拉过旁边的马匹翻身上马,“我去看看素风飞到哪了。”
司延笑而不语,同样寻了一匹马,跟上去。
素风在山林之中盘旋了片刻,在黑暗之中敏锐的发觉了山林之中的野兔猎物,安静的寻了一个利于捕猎的位置,找准时机,骤然俯冲咬住了猎物的后颈。
云皎皎跟着素风跑了半路,一路捡了许多猎物。
也不知道是哪一回练习的口哨有了作用,云皎皎倒是能吹出来点声音,但比起司延那种可以控制音调和时长的声音还是远了点。
相对于她,这才几日,素风好像还是更听司延的话,“你好像很会驯鹰。”
“小时候西平有不少。”司延接过素风叼来的山鸡递给身后的卫轲。
云皎皎想起来司延是西平人,那边常有这些。
他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也有一群跟随的属下,西平总比这里要好相争的多,“你有想过回去吗?”
司延眸色颇深的看了她一眼,“我没有家。”
话落司延催马走开。
云皎皎看着他背影抿了抿唇,没有再多问,“我也没有家。”
“会有的。”
云皎皎停顿了下,跟上去。
素风飞得有些远了,司延望着山巅那抹细小的身影,绵长的口哨声将素风唤了回来。
他们跟着转过山脚,忽然听到了一阵匆忙的低呼,“快走!快走!来人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卫轲一个闪身冲了过去,“谁!”
云皎皎循着卫轲过去的地方看了看,几乎在卫轲过去的一瞬间,那边突然响起一阵求饶声,“别,别官爷,别杀我们,我们只是在这里躲躲,我们什么都没做。”
云皎皎秀眉轻蹙,拉扯缰绳过去。
迎面看见后山藏了一片灰头土脸的难民,甚至里面还有襁褓中的孩子,被卫轲吓得突然哭了起来。
卫轲明显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往旁边站了站,看向云皎皎和司延。
这一批难民,少说也上百人,云皎皎看着他们,“你们是哪里来的,做什么的?”
“我们那边闹饥荒,地里什么都不长,听说新帝仁慈,京城都有救济粮,我们就来了……可……”
云皎皎正听着,难民中两个成年男人对视一眼,忽然拿起刀朝着云皎皎冲了过去!
“狗官!受死吧!”
两人还没有碰到云皎皎,手里长刀被两根飞镖应声截断!
司延淡淡道,“卫轲。”
卫轲领命上前,长剑拔出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怕什么!他们就三个人,兄弟们上啊!”其中一个男人大喊着,“你们是想要被这群狗官杀了,还是给妻儿搏一条活路!”
“等下!”云皎皎惊惧之余,拦住卫轲,“你等等。”
卫轲听见云皎皎的声音,又看了看司延。
司延示意了一下,卫轲便没有动手,而是将两人捆绑起来。
后面的人死死盯着他们,有不少藏匿在里面的男子都是防备和警戒状。
“你刚刚说,被这群狗官杀了?是什么意思?”
前面的老婆婆忽然哭了起来,“我们来京路上,被朝廷知道了,不知怎么的说要把难民清理干净,不许进京。我们三百来人,如今就剩这些了,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才躲在山里。”
云皎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半个山坡的难民,她一直在京城,听到的都是燕程让人散步的好名声,却没想到外面是这样的。
“我不是燕家臣,你们大可以放心,”云皎皎看向那两个满眼杀意的男人,“眼下你们在京城附近想必不久就会被京城巡视发现,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你们如果想谋一条生路、杀狗官,我们可以做个交易,能谈吗?”
司延顿了下,看向云皎皎。
山坡上的难民面面相觑,为首的男人思索良久,“谈什么?”
京城内歌舞升平,京城外饿殍遍地。
夜色将山林雾气熏染的愈发浓重,云皎皎与司延带着素风从山林中离开,马车里素风叫嚷着似乎是不满自己抓的猎物都留给了别人,云皎皎一下一下给它喂食,“好了别叫了乖乖,我们家里还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