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司延所想,顾钦忙回身检查云皎皎,“怎么样?可受伤了?”
云皎皎摇了摇头。
顾钦将她带进屋,良久才道,“都是我不好。”
“你这几日去哪了?”云皎皎试探道,“我看许多禁军将你带走,问府兵只说你犯了错,什么错,应当不严重吧。”
顾钦并未直接回答,“是个冤案,索性有个贵人查清楚是冤枉我的,就放我走了。”
“那就好。”云皎皎点头,心下却一阵一阵恶寒。
冤案?
怎么就冤枉他了。
顾钦如今能保他的除了宁国公就是桓王,八成是哪一家找了个替死鬼,顶替了罪名。
顾钦仔细的观察着云皎皎,“我这几日不在,他欺负你了?”
云皎皎敛眸,听着就红了眼眶,“他也是今日才发作,还好你回来了,我没有你该怎么办。”
她顿了顿,“你该不会回来休整两日,就要搬走了吧。”
顾钦身上伤重,嗓音显得更为沉缓,“眼下因为年关寒冬,去年种冬小麦都长不起来,这阵子北方有部分地区已经闹起了粮荒,桓王殿下今日请旨带赈灾粮先去缓一缓。我应当还能再陪你一阵。”
云皎皎点了点头,桓王这个关头出京,怕赈灾是幌子,实际上是为了躲避燕程追究结党营私。
如今看来,多半也是桓王将顾钦救出去的,怕顾钦抖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来。
“那你婚期呢?”
顾钦眸色暗了下来,“原定的四月,先等等吧。”
宁家人见他被关进地牢,一口咬定不是他们让顾钦去做的太子随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和当初燕程进京,顾家落难时袖手旁观一样。
他曾以为只要攀附的权贵过高,总是好的,可如今看来即为利益而生的关系,也会因为利益将他拽进泥沼。如今反倒是一直被他利用的皎皎……
春杏适时进屋,犹豫着看了看云皎皎,“大人,郎中在外面候着了。”
顾钦清楚叫来的是什么郎中,“你先回去吧,我这伤不便让你看见。”
云皎皎又关切了几句,离开了顾钦的房间。
她走后,山周就进了屋子,一脸讶异,“哟,这好久不见,顾大人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皮外伤。”顾钦压下声音,“不过要事并不是这个,先生上次与我说的情蛊一事,到了时间并未发作,是因为情蛊失效了吗?”
山周闻言顿了一下,心虚的捋着胡子,“未必,兴许是每个人体质不同,她若是这阵子生过病、吃过什么别的药,也会影响蛊毒发作。”
顾钦思索片刻,倒是想到了云皎皎落水后生的那一场病,“那可会破坏情蛊?”
“你且瞧她对你有情,那就不会。”
顾钦点头放下心来。
山周见敷衍过去,仍是心虚找补,“我也一并给大人看看身上的伤吧。”
山周体贴的给顾钦看伤开药,顾钦出神的想着今日境况。
所以害他至此的人,是司延最是合理。
司延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想要帮他,兴许也不是真心跟从太子。
司延既不仁,那就休怪他不义。
顾钦身上伤口太多,即便是吃着药,也无可避免的发炎烧了起来。
一连烧了两日。
一日晚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半梦半醒间清甜甘泉滚入喉间,顾钦眼前光影迷茫,仿佛在某个瞬间又是在地牢门口看到了燕沛之的身影。
光线入眼后,四周一切就又变成了灯火柔软的房间里。
他被扶起靠在床头,入眼就是床边云皎皎捧着碗,一勺一勺喂他甜汤的笨拙动作。
顾钦视线清晰起来,伸手握住云皎皎伸到一半的手腕,云皎皎手里的甜汤洒了出来,打湿了衣物,“你别动。”
云皎皎将勺子放回碗中,下一瞬忽然被顾钦从身后环住,他发烧带的热气喷洒在她耳侧,“皎皎……”
云皎皎放碗的动作停住,想要把顾钦的手拿开,“你是不是还没醒。”
她耳边只有顾钦轻声重复的,“对不起。”
云皎皎推不开他,也不知道这人发烧糊里糊涂的怎么劲还这么大。
“我只是来看看你,你都定亲了,不能……”
顾钦昏昏沉沉的收紧手臂,“宁家趋炎附势,无利不往,这亲定的没有意义。”
“我只是他们的棋子,从小就是。母亲身为父亲的续弦,她也只在意我能否比先夫人的儿子出众,我累极了。”顾钦嗓音沙哑,“如今所有人关心的都是我的利用价值。我要努力相争才有一席之地,只有你在这里,我才能喘口气。”
云皎皎眼底没什么情绪,图利者被人利用,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她在这里,也无非是让顾钦觉得她好牵制罢了,顾钦生命里弱肉强食的法则深入骨血,并没有资格谈感情。
相比于这些,她更想听的是顾钦下一步谋划,眼下既然不适合问,“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她放下药碗,腰身却被身后人死死扣住,“若是我与宁婉玉婚事不成,或者日后我与她和离,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
云皎皎并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你先放开我。”
“我不想。”顾钦灼热的气息在她颈间,莫名变成了缓慢而绵密的轻吻。
云皎皎打了个寒战,起身躲避,“你……”
而此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宁婉玉再也看不下去,重重的砸碎了手里的瓷瓶,哭着掉头跑开。
“宁姑娘。”春杏上前追了两步,没能追上便停了下来。
云皎皎听到外面的动静,颈间传来的酥麻痒意让她无所适从,经历过人事的云皎皎甚至在前夫的怀里想起了另一个男人身下的缠绵悱恻,这样的混乱让她吓了一跳,“顾钦!”
顾钦听见她不高兴,低了低头没再继续,只凝眉确认了一句,“你是喜欢我的。”
“今晚别走,我什么都不做,再陪陪我。”
宁婉玉哭着跑出了侯府,宁恭承看着她又哭着出来,顿时火冒三丈,“那个顾钦刚从牢里出来就敢欺负你了?”
宁婉玉只顾着哭并不说话,宁恭承几步上前,“我非得去问问他。”
“别去了。”宁婉玉拦住宁恭承,“他与云皎皎情投意合,如今倒显得我像是拆散他们的恶人。”
“又是那个云皎皎。”宁恭承沉下脸。
“顾钦还说,若是我们婚事没成,或者日后能与我和离,他还想和云皎皎成婚。”宁婉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我算什么,我名声也毁了,再议亲也难了,他是想让我去死吗?”
“说什么傻话。”宁恭承越听越是气恼,“即便是死,死的也不该是你。”
“云皎皎是早就该死了。”
第45章
屋内, 云皎皎听着外面的动静,见自己挣脱不开顾钦,总归自己还是想要套话, 便也由着他去。
顾钦这般情况,口风最松的,时机最好,况且顾钦伤成这样又发烧想必也做不了什么。
云皎皎思索着松了口,“那我不走了,只此一次。”
顾钦大喜过望, 吩咐春杏给云皎皎安排被褥和寝具,事事顺从。
到底曾经也是夫妻, 春杏虽然觉得似乎不太妥,但好像也无妨,只要别被旁人知道就好。
顾钦吃过药后, 也不知道是伤势严重,还是云皎皎在他身边他格外安心, 安安静静的躺在一侧。两人两床被, 看起来井水不犯河水。
云皎皎换了个新环境,翻来覆去适应了一阵,最终面朝顾钦停了下来。
顾钦大约是听到了她的不安分,半梦半醒的伸手, 轻拍了下云皎皎的肩侧。
云皎皎看了看他,轻声道, “没睡吗?”
顾钦没睁眼,大约是困的, “看你没睡。”
云皎皎不动声色的往他身边靠了一下,“我总在担心你现在也不安全, 得罪了谁进地牢,眼下好不容易出来,会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啊?”
顾钦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顿时浑身绷紧,无意的回答着她的问题,“证实了我这边是冤案,眼下我一时半刻应当是安全的,你放心。”
“那你说,过阵子,想害你的人会不会卷土重来,我们总不好坐以待毙。”
“是。”顾钦叹了口气,“但有些事还不能轻举妄动,得布置周全了再说,否则又会像是现在一样,轻易被人抓住把柄。”
“你有办法了?”
“我有不少人的把柄,并且已经收集好证据,留存为档了,他们都抵赖不了。”
云皎皎觉得最多就能探到这些消息了,沉吟片刻,“你有办法那就好。”
她达到目的就挪拿开他的手,放回他的被子里,“那我不打扰你睡觉了哈。”
她说着,自己拉好自己的被子,和顾钦拉开了一段距离。
顾钦冷不丁被冷落了下,反倒是心口发痒,他微微睁开眼,安静的看了片刻她的背影。
许久,顾钦听见云皎皎气息平稳,克制已久的念头再也没能压住,微微倾身,手臂从她身后圈住她,而后轻轻往怀里一带。
怀里的人轻轻嘤咛一声,并未有其他的反应。
黑暗的房间内,顾钦甚至能听见自己一下重过一下的心跳声,反倒紧张。
云皎皎在新环境里并不算适应,但睡着恍惚中又见到了家人,她竟心安了不少。
冷宫清素,哥哥带了书卷来看她,提起过两年及笄,她有喜欢的公子便可以考虑议亲了。
她颇为好奇,“公主也得先立正夫,再立侧室吗?”
云珩被她一句呛住。
她也不等云珩答话,“那我可得好生考虑一下。”
云珩纠正她,“皎皎只能选一个。”
“啊?”云皎皎很不解,“我都嫡长公主了,多几个男人有什么问题?”
她和云珩争辩一番,最终是云珩松了口,“你说说看,你想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