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葭葭摸了摸下巴,眼看着小桃给陆榆撑伞,烈日之下投下一条灰色的剪影,而小桃的额上生出了几滴汗珠,不由得有些心疼小桃:“舅舅,你回去做个可以浮在空中的华盖,这样小桃就不用撑伞了。”
“葭葭,明日就要启程去陵凌州吗,还不回去收拾行李吗?”
连霁撑着伞,由远处盈盈走来。
宋葭葭应了一声,向连霁小跑过去。
连霁看着宋葭葭跑得面红耳赤的脸颊,忍不住勾起唇角。
宋葭葭一出门,兴奋得就像是一头看见草原的小马驹,到处撅起蹄子撒野。
连霁拿出带着幽幽清香的锦帕,给宋葭葭温柔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你。”
“你一出了灵墟峰,就瞬间野得没影。”
宋葭葭有些心虚地看向连霁,连霁却笑盈盈的,一点都不生气:“葭葭,看见你这么畅快,我也会高兴。”
幸而宋葭葭不是和什么男人裹在一起,横竖也都是些长辈,连霁乐得其所。
宋葭葭忽然拍了拍脑门:“哎呀,我刚才在和舅舅商讨让他做一个自动伞法器出来呢,不然小桃给舅舅撑伞撑那么久,手肯定很酸。”
连霁忍俊不禁:“葭葭,人小桃并不怕累,她巴不得和陆榆多呆一会。”
宋葭葭愣了愣:“你的意思是,小桃对表舅他有那个意思……”
连霁失笑着点头:“之前在鹤绥村我和小桃交易,便是答应了她今后多替她照顾你,让她好抽身来找陆榆。”
宋葭葭满脸震惊:“可是小桃为什么会喜欢上表舅呢?我平日里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连霁淡淡道。
“有几次陆榆在场,她都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陆榆看,只是你不曾留心罢了,或许是宁峰主吩咐小桃经常去照顾陆榆,次数多了,她见陆榆仪度偏偏,心地醇厚便动了心。”
的确,陆榆虽然嗓子受过伤,又是个社恐,但他五官端正清秀,好歹也是实力高强的一峰之主,性格也不错,很好说话,对于宋葭葭算是有求必应,
更别说陆榆铸器的天赋绝佳。
说不定就是他那副认真铸器的模样,把小桃给迷倒了。
宋葭葭不甘心地捏着裙角。
“我竟然没瞧出来?都怪小桃说得冠冕堂皇,说她只是应着我娘的吩咐才来照顾表舅,可恶,我这个吃瓜人竟然这么迟钝,错过了好多瓜,真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连霁摇了摇头,眸底漾起几分宠溺的无奈。
宋葭葭对于感情的方面很是迟钝。
否则宋葭葭不会迟迟没有发觉小桃的心意,同样也一直感受不到祂的心意。
就像连霁哪怕如同仆役侍从那般,经常为宋葭葭亲手做很多琐粹的杂务,可连霁却并不觉得不值当。
就如同连霁现在为宋葭葭撑起这把伞,能够和宋葭葭短暂而亲密共处地于一片狭小的天空,连霁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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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夕,云听白把宋葭葭叫过去,冷声训斥道。
“听说你这段时间带着几位峰主玩物丧志,你等会回去好好面壁思过,今晚罚录抄书。”
云听白向来是不管闲杂事务的,这件事是掌门宋温书偷偷打了小报告。
主要是几位峰主的地位不低,和他几乎算是平起平坐,人情世故之下,宋温书虽然臭骂了一顿宋葭葭,却实是不好训斥几位峰主,只得找来仙尊云听白出面。
因着明日就要离开天衍宗,去陵凌州一趟。
云听白准备回来再生训斥几位峰主,先对宋葭葭小惩大诫一番。
宋葭葭本来已经被宋温书臭骂了一顿,又被云听白逮着教训和处罚。
宋葭葭不高兴地瘪嘴:“我们又没去祸害其他安心修行的弟子,年轻弟子要修习奋斗,断然不能沾染恶习。”
不等云听白再度叱责,宋葭葭就滔滔不绝地为自己开脱。
“那几位峰主早就修行了多年,早已到了瓶颈之时,境界再难突破寸厘。特别是逢峰主思恋亡妻终日酗酒郁郁寡欢,陆峰主也是成天待在他那个小屋子里,现下他们好不容易有了点爱好排忧解难,又有何错之有?”
宋葭葭得意地拍了拍胸脯,不以自己的废灵根为耻反以为荣。
“至于我,反正也是个五灵根的废灵根,嗑药磕到了金丹期,怎么修行都无法寸进半步,我为什么就不能和几位峰主一起及时享乐?”
云听白被宋葭葭这一套歪理气得发抖,眼中几乎快要喷火,怫然大怒道。
“本尊事事为你思前想后,否则本尊何必出头来横插此事,你为何总要忤逆为师,如此的叛逆乖戾!”
明明自己是为了宋葭葭和天衍宗的名声着想,宋葭葭却辜负了他的好意,几乎没有一件事情不和他对着干。
云听白气急败坏,咬着牙一字字挤出牙缝道。
“你和这几位峰主天天如此恣意享乐而废了修行,若是传出去何等引人笑话?以后不准再如此!”
宋葭葭再一次和云听白不欢而散,就在去陵凌州的路上,云听白赌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等着宋葭葭来哄他。
然而宋葭葭乐得清闲自在,竟然没来找过云听白一次,把云听白气得直跳脚。
这正好便宜了无孔不入的连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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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残阳如血,远处围绕着陵凌州的群山脉络被熔金落日笼罩着,犹如一头匍匐沉睡的巨兽。
陵凌州整座城池皆被无数兽潮团团围困,妖兽群犹如乌云翻滚那般,好似一大片蝗虫过境将要此地啃噬得寸草不生,犹若黑色的滚滚浪潮携裹着狂风骤雨席卷而来,陵凌州城主向天下广发信函,更是向四大宗门连发三道求救的消息
人族和妖族一直势不两立,人族屠戮妖族取丹晋阶,妖族则吃人修炼,两族早就是血海深仇,从未化解。
而两族时常发生一些争夺相交领域的风波,妖族九王常有挥使命令,就让妖兽前扑后拥地前去屠杀人类,争抢地盘。
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些小打小闹,但妖族九王几十年或是上百年就会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兽潮攻城,给人类一个下马威。
往往被妖族选中的倒霉城池,是无法用小小一方修士的力量守住风雨飘摇的城池,城主会呼天吁地,四处求告,束蕴乞火。
而正道大大小小数百个宗门为了人类的脸面,无有不应,都会派出长老和弟子帮扶。
宋葭葭来的时候,兽潮早已经开始攻城几天了。
无数种术法相交在天空中散发出五颜六色的璨焕芒光,凶猛的火舌到处乱窜蔓延,城墙之上燃起滚滚浓烟,沸反盈天之中甚至听不清身边之人在叫唤什么,无数只妖兽正在撞门或是试图跃上城墙。
宋葭葭没有很害怕,反而显得有几分兴奋。
“阿霁,听说这次兽潮,大大小小的门派都会派出新生弟子来磨砺历练,你说我会不会遇到雾沼天的朋友们?”
连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谁知道呢。”
带着天衍宗门派图腾的云舟飞到了城池的上方,因着是四大门派的缘故,显然引起了几分骚动,但由于大多修士和兽潮正在激战,这影响不过寥寥。
直到久久不问世事的琅烨仙尊云听白出现,登时让无数人震惊错愕。
这兽潮虽然看起来唬人,但妖族九大妖王并不会现身,宗门们也只是把它当成磨砺历练新生弟子的一次机遇。
修真界一向唯强者为尊,对于修士们来说,天大的机遇往往伴随着就是杀身之祸,但天命机缘已定,境界的突破只能靠自己在生死之中突破。
所以宗门们并不会专门派人保护新生代弟子,毕竟只有活下来的才是强者,宗门最多派几个长老跟随,并不会出动真正的大能,只是保证陵凌州不会彻底失守。
每个宗门镇守的大能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轻易不得出山,一心向道清修,便是门下亲传弟子都难得能见几次。
而这么一次兽潮,竟然让久久不问世事的琅烨仙尊现身,自降身段,纡尊降贵来到陵凌州,实在是牛鼎烹鸡,明珠弹雀,太过于大材小用,引来了无数修士和妖兽的注目和惊恐。
云舟缓缓降落,云听白缓缓行到前方,摆够了架子,才旋身飞至天空,领着天衍宗的长老和弟子们下落。
尽管这些炙热的目光都是在观望瞻仰云听白,但沾光的宋葭葭还是觉得与有荣焉。
宋葭葭动用着金丹期的法力,周身运转着灵气,摇摇晃晃地跟着人群一齐飞下去。
顶着连霁担忧关切的目光,宋葭葭轻咳一声,身为天衍宗人与有荣焉地自豪道。
“兽潮汹涌,遇到如此陷城危机,无所谓,我会出手——”
宋葭葭话音未落,一道妖兽发来的风刃在她快要落地之时遽然袭来。
只会御风飞行之术几分皮毛,却根本修行不精的宋葭葭躲闪不及,一个踉跄,当着许多人的炙热目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即将落地的瞬间摔了个狗啃泥,人群之中登时响起嗤笑和嘲弄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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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给天衍宗丢了脸面的宋葭葭,满脸羞愧地躲在角落里。
连霁满眼心疼:“葭葭,都是我不好,刚才正是临近落地那一下,我没想到你会……我也没反应过来……都是我不好。”
“无所谓,我会出丑呜呜呜……”
宋葭葭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能装一次逼,却不料装逼失败,反而丢尽颜面,损失尊严,恨不得钻进狗洞里藏好再也不露面。
连霁温柔地抚着宋葭葭的脑袋,耐心地安慰道。
“葭葭,其实这不过一件小事,不值得你为此这么难过。他们大多数人都在对云听白行礼,或许根本没人注意你。就算少有几个人瞧见了,或许他们也并没有看清你的容貌。”
宋葭葭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平时倒没什么,可这次却是这么多的人……还都是其他宗门我不认识的人,呜呜呜呜好丢撵……我不活了……好丢撵……”
连霁轻叹一声,丝毫不嫌弃宋葭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声泪俱下的宋葭葭揽进祂的怀里。
随即连霁把宋葭葭的脑袋摁进她最喜欢的胸膛之中,让她像只小猫般伏在自己的胸肌里,然后温声问道。
“葭葭,还难过吗?”
宋葭葭吸了吸鼻涕,本来还想哭的,但她的脑袋和手心却触碰到饱满充盈的胸肌。
原本涕泗滂沱,哭得惨不忍睹的宋葭葭,上半张脸的眉毛耷拉着,眼睛包着眼泪,下半张脸的嘴角却忍不住咧开上翘的弧度。
连霁又很温柔地问了一次:“葭葭,好些了吗?”
一时之间宋葭葭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脑袋埋在连霁的怀里,面红耳赤地呐呐道。
“好大——不是,好多了,我好多了。”
第108章 [vip]
身后陆续有人的脚步声路过, 尽管他们未曾注意到这个角落,脚步匆匆地走过。
但宋葭葭却骤然意识到,她和连霁的姿势有多么的不妥。
宋葭葭连忙把手从连霁的衣襟前衫里抽了出来, 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
“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或许是脑子抽了, 竟弄出那么一副寻死觅活的模样。”
“或许是先前一下子情绪上头了,现在想想也不算个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