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刻钟,崔决突然身形一僵,双手蓦地抬起,死死地扣住徐燕芝的腰身,反客为主与其调换了位置,将头压在她的颈窝啃吻,释放。
徐燕芝愣了一下,旋即发现自己的衣裳也不能穿了。
未几,她便听到崔决在她耳边沉声道:“抱歉,妹妹,我又将水洒到你身上了。”
又被反将一军。
就算崔决在这里摇尾乞怜,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
“不过,以后有妹妹教我,我就不会再搞砸了。”
她嫌弃地推他,将手上的浓稠都抹到他身上。
“妹妹不舒服吗?没关系,不会着凉的,阿兄在这。”
说罢,他在徐燕芝的耳垂上啄了一口,餍足地笑着。
她瞪着他,心里骂他玩的太脏!
与此同时,车厢外又传来一声,
“薛参军,薛娘子是否让韩军医过来?”
这回又轮到徐燕芝崩溃了。
怎么还在!不怕耳朵烂掉吗?!
难不成这是她爱听墙根的报复吗?真是听人者恒被听之!
她不知道崔决知不知道此事,只见他下巴抵在她心口,慢条斯理地偏移着:“不用,娘子只是水土不服,我来照顾便好。”
“这样啊,薛参军其实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徐燕芝心跳如雷,忙去看崔决,却见他用耳朵覆在她心口,仿佛对她突如其来的变快的心跳十分好奇。
二人都没说话,外面的人却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就是,你们……是亲兄妹吗?”
崔决:“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都生的很好看,但不太像啊。不过薛娘子更平易近人先,哦不是不是,没有说您不平易近人的意思!”那人铺垫了半天,又说:
“将军说我立了功,马上就能升三等将士了,我……我想,薛娘子有没有认识的好姐妹,可以给我介绍介绍,我娘总跟我说成家这事呢。”说完,他还傻笑了两声。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一直蹲守在这吗?!
这种事非要在这时候提吗?!
崔决:“你先滚,其他再说。”
外面那人还真是憨厚,估摸也没听出车厢中的异样:“那我就走啦,薛参军有事再招呼我。”
终于,车外安静下来,崔决环着她的腰,静静地用眸光刻画着身边人的玉容。
“我们不会是兄妹的,这事有蹊跷,等肃州安定,我便深入去查。”
“兄妹相称只是暂时的,若你觉得不舒服,你还叫我表哥,如何?”
听到表哥这个称谓,就让她翻了个白眼。
以前是她上杆子,现在可不一样了。
徐燕芝再也待不下去,转过身要离开,崔决问她:“不能再待一会吗?”
凭什么不能像第一世那样叫他表哥?
这难道也是一个特殊于其他人的称呼吗?
她现在火气旺盛,回忆起自己不知不觉地着了崔决不少道,也没见崔决变了脸色。只骂道:“难不成要在这里一直闻奇奇怪怪的味道吗?!”
或者她还要留下来跳他挖的坑?
“薛参军!”
徐燕芝抱着头,更崩溃了,这人怎么又来了啊!
崔决:“又怎么了?”
“您之前派出去的探子传了信过来,将军正唤您前去商议。”
……
崔决换了一身衣裳下车时,不过几步就看到张乾正在营帐外立着,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竹筒,不知是在等谁,
看到崔决,便说:“薛兄,虽身在军中,还是如此好洁。”
崔决默默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竹筒,平静地抬眼,与之对视。
“我也亲过她了。”
第73章 换衣
昌德一年春, 齐哀帝登基,然其性情暴虐,喜怒无常, 贪玩纵欲又爱听谗言, 宠信的大多都是偷奸耍滑之辈。
不过几个月, 朝政便由这些油嘴滑舌的奸佞之辈把控。
如有忠义之士上奏,毕竟是口若悬河喋喋不休地弹劾。可惜齐哀帝上朝就是走个过场, 有时候连过场都不想走, 将早朝变成午朝,让文武百官干等一上午都是常有的事。
好不容易屁股坐在龙椅上, 听两句忠言逆耳的话便厌倦无比, 觉得不爽利了, 就会叫金吾卫过来将那人拖下去满门抄斩,就这样拖走了好几个,又将其阖族上下的脑袋挂在城门上, 半个月下来, 满朝文武就安安静静不敢谏言。
大齐内外交困,仅有帝都长安一片祥和, 不过这繁荣浮于表面,暗潮涌动下人人自危, 大多数人选择了明哲保身不再多言。
但总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茶余饭后,市井小民们还是会对朝政津津乐道, 仿佛他们也曾拜相封侯, 对江山社稷领悟极高。
“你听说了吗?咱们坊中那个说书的, 不是前天还在酒楼里慷慨激昂地批评上头呢,今天早上被官兵抄了家, 直接把人从床上拉起来拖到院子里砍了脑袋,连家里的孩子都没放过,我听他隔壁的人说,那血流的跟杀鸡似的。”
“那他这不是自找的吗?现在长安是什么样子,大家心中都有数,他无非就是耍嘴皮子去赚那几个铜板,还真的觉得自己能当那什么……救、救世之才不成?!我前些日子去光福坊溜了一圈,城门口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都是来长安躲灾的,可是长安哪有那么容易进……擅闯可以要看砍头的。”
“难道现在被砍得还不多吗?那说书的朱郎君不也只是随口说道了几句,把全家都砍了,这得是多大的罪过啊。我看呐,这长安也不是久留之地!”
“那你说咱们这种市井小民还能去哪?你说说看呗!长安再不济,不是还有龙骧将军吗?!你难不成没听说皇帝命他上位,就是为了扫平叛乱……”
“那个龙骧将军能有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这位龙骧将军出身崔氏,刚刚上位就把皇帝解决了好几个奸佞,不仅在朝堂上厉害,还解了叙州叛乱这等燃眉之急,可是大家心中的英雄呢!他接下来就要去收复肃州了,你且再等上个几月,说不定这天下就太平了!”
那人吃着酒,醉醺醺地将龙骧将军捧上了天,酒过三巡,他口中龙骧将军的丰功伟绩就夸张地变了味,被不远处斗蚂蚱的小儿听了去,编了几句朗朗上口的小调,传到街坊中去了。
而这位在中原小有名气的龙骧将军,此刻正在自己嫡妹的宫殿,长春宫。
崔瞻远一条腿叠在另一条大腿上,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內侍奉上来的清茶,明知故问道:“贵太妃,近日来可好?”
他目光触及之处,是现今已成为贵太妃的崔昭,从来都是满身华贵的崔昭此时着着一袭棉布丧服,平日里都是用珠宝铺地的长春殿,也被整理的一丝不紊,略显冷清。
崔昭见了崔瞻远,仿若闻所未闻。
“贵太妃为何不说话了?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崔瞻远哼笑一声,将茶杯置在一旁守着的內侍手持的银盘上,“当时贵太妃被温京兆诬蔑在先帝药中下草乌一事,可还记得,是谁帮你洗脱了罪名,还你清白。只不过把你手中的那些势力收纳,让你安分呆在长春宫,怎么就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对着我?你曾经非要与我作对的疯劲呢?”
崔昭眼睑微敛:“那将军想让我说什么?”
“将军?这可太生疏了。我可是你的恩人。”崔瞻远嗤了一声,慢腾腾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背手走到崔昭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在是你的恩人之前,我还是你的兄长。你懂不懂什么叫,血浓于水?”
“你还是太年轻,昭昭。”崔瞻远突然换了个称呼,语气十分亲昵,“我知你看着温京兆底子薄,毕竟只是靠了个告老还乡的神定侯,还不能在长安中站稳,你扶持了他这么久,从未想过他会背叛你吧?因为你错也错在这一点。你可以对你的兄长痛下杀手,不念手足之情。但温京兆不行啊,你把他儿子派到崔府杀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留下他的命,等着机会成熟,与温京兆做交换吗?也不对啊,你应该清楚你兄长的。你的兄长,总会对他人之子网开一面。”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轻笑,“不过,太多的网开一面,总会生出事端。到时候,就不得不,亲手解决掉这个麻烦。”
她并不多言,“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听说,将军不是要去肃州平叛,来找我这个贵太妃做什么?别不是这时念起你口中‘血浓于水’的亲情了吧?”
“自当不是。”崔瞻远在崔昭用惯了的贵妃榻上坐下,悠然开口:“来看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要告知你一件事,如今大齐内外忧困,作为万民仰望的公主,自当为大齐尽一份力,福宁如今也年满十六,还未议婚,你这做娘亲的也不能因为你自己出不去宫中,而让自己的女儿也……”
他的话还未说话,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崔昭脸色一变,跑着过来,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在崔瞻远的脚旁。
但依旧双腿瘫软,瘫坐在崔瞻远身边。
“你不许对福宁下手!你敢,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那我们的贵太妃是准备如何跟我同归于尽?”崔瞻远的皂靴点着崔昭的下巴,“凭你现在,还怎么动我?你也别太记恨我,这都是少帝的意思,和亲一事,可缓大齐之急,我只是照办而已。”
“你可以不让福宁去的,你明明可以!现在朝中有一大半人不都听你的吗?福宁她从小生于宫中性格天真,她怎么能离开长安呢?!”
“你不是也想离开长安吗?正好,让福宁代你去看看。”崔瞻远看着崔昭,毫不留情地笑话她:“在你跟我作对的时候,你早要想到这个结果。我不会动你,但我绝对会动你身边的人。”
崔昭两条柳眉被激的竖立,颤悠悠地站起,“崔瞻远,你是觉得我没什么可以跟你对抗的了吗?崔瞻远,你还想不想知道徐蕊的其他事?你想不想知道徐蕊的孩子是谁的?想不想知道她逃跑了,到底是爱谁?爱你?还是爱闻佑褚?”
崔昭和徐蕊曾为手帕交,崔昭知道徐蕊的所有事,也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又帮助徐燕芝逃跑,最后在先帝选秀时,断了徐蕊的姻缘,把她安排进了宫。
他本不想拿徐蕊的事来做筹码,她也知道,斯人已逝,崔瞻远把她关在这里的原因,也是想知道当年的答案。
他不会真的对她下死手,但是他可以慢慢折磨,他这个热爱游山玩水,追求不凡的妹妹。
事到如今,崔瞻远并不在意徐燕芝是谁的孩子,只要她长得像徐蕊就行。
不管她跟了谁,喜欢谁,最后是他的徐蕊就行。
不过,为什么。
他想知道真相。
如果徐蕊心悦的人是闻佑褚,为何从他的手中逃走?还在他将她救回崔府时,细声细语地跟他说“多谢表哥”?
如果徐蕊心悦的人是他,为何她又要逃走,一逃就是十几年,直到她身死,他才找到了她?
他稳了心神,问道:“你以为你能用这个来威胁我?都说了这是少帝的意思,我难不成能凌驾于皇命?”
“你若不帮福宁,那也别想从我口中得知徐蕊的事!我是不会让福宁出去和亲的,我会带着她一起死!”
崔瞻远:“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她苍凉一笑,“我是疯子啊,我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说罢,女人一脸决绝,冲着雕着龙的朱红柱子撞了过去!
眼见着她马上就要碰到柱身,脑袋却猛地向后一仰,撕裂般的疼痛从她的头顶发出,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崔瞻远望着手中的一缕断发,冷冷道:“崔昭,这是你最后一次威胁我了。”
“先帝离去,贵太妃伤心过度,你们可要照顾好贵太妃。”
他看向身边伺候的人,那些人立刻吓得跪下,“喏。”
随后,他跨着一张脸,转身离去。
半晌,福宁匆匆赶来,抱着正在上药的母亲磊落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