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无人走动,鲜血被雨水冲刷,也没人知道方才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
走了一会,她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容淮安往回走。
“怎么了?”
谢明蕴拉着他一直走到巷子里。
她还记得方才扶她的那个侍卫。
“这巷子有人住吗?”
“没有,一直废弃着。”
容淮安看着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
“那会你把我推出来,侍卫们把我护到墙角,我不小心踩中了石头差点摔倒,一个侍卫扶住了我,我恍惚瞧见他似乎钻进巷子里了。”
更奇怪的是那身影那么纤细,像个女子,她那一瞬间甚至奇怪地喊了一声盈儿。
可徐盈怎么会穿侍卫服,还恰好在人群里扶住了她呢。
更主要的是,如果是徐盈,她来了京城,怎么会不来找她呢。
“如果是侍卫应该不会钻巷子里,也许是看错了。”
容淮安道。
“可能是。”
“不过想去看看的话,也可以。”
容淮安拉着她往里面走。
巷子里久不住人,他们绕了一圈也没见着个人影,谢明蕴的心思打住,想着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方才若不是那个侍卫扶着我,估计是得崴脚了。”
那石头很高。
“想找的话回去让太子殿下找一找,给些赏赐。”
两人从巷子里离开。
回了公主府,云姑姑瞧见谢明蕴淋湿的衣裳,顿时哎呦了一声上前。
“好公主,怎么打着伞还淋湿了。”
谢明蕴揉了揉鼻子道。
“没事,路上雨大。”
“劳烦姑姑去准备沐浴的水,再给她煮一碗姜汤。”
容淮安将伞合上,把她身上有些湿了的大氅拿走,仔细交代了她两句,道。
“我得入宫了。”
谢明则虽然已经回宫复命,但兹事体大,还有今晚发生的事,只怕等会容家主也是要入宫的。
谢明蕴担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容淮安安抚地笑了笑,从公主府离开。
谢明蕴沐浴完换了衣裳,坐在屋子里没有睡意。
今晚发生的事不断冲击着她,她回想了许久,又坐了一个时辰,忍不住问云姑姑。
“容家主对先夫人和这位如今的夫人比,谁好?”
云姑姑想了片刻,道。
“都差不多的,两位夫人都温柔,贤名在外,先夫人更有本事些。”
“意思是都好?”
谢明蕴想着容家主还蛮会演戏的。
“是都不好。”
云姑姑摇头。
“您知道的,和亲的公主……”
千里迢迢,能得多少好?
她话没说完,谢明蕴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由得一叹息。
生在皇室总有诸多不易,哪怕只是跟皇室扯上点关系,最后也落了个和亲的命。
这一瞬间谢明蕴忽然想起那个已经去世的五姐,她既然是因为和亲去的,那是自己不愿和亲自杀了,还是……被害死的?
她太子哥哥和五姐之间,又是否是她想的那样?
所以才被谢明哲怨恨这么多年?
“快五更天了,公主不睡一会吗?”
他们还没回来,谢明蕴是睡不下的。
“什么时候早朝?”
“也就快了。”
谢明蕴起身。
“更衣入宫。”
云姑姑一惊,又想起今晚的事,虽然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不是小事,顿时止住了劝她的话,给她换了一身衣裳。
马车停在皇宫外,云姑姑撑了把伞罩在她头上,往皇宫走去。
“不去凤仪宫吗?公主。”
“前殿旁有座偏殿,去那。”
谢明蕴步子不停,云姑姑这才发现她入宫是为了等谢明则和容淮安。
刚进偏殿,就看见里面的太监小跑迎上来。
“哎呦公主,您来了,快里面请吧。”
太监把她迎进去,谢明蕴才发现里面早备好了炭火和热茶。
“公公这是……”
“皇上早猜着您要来呢,吩咐奴才备好了炭火怕您冷。”
谢明蕴先是一惊,随即想起这是皇帝,皇帝心思通透着呢,有什么猜不到。
也是她心急了。
谢明蕴点点头落座。
前殿外,早朝罢,皇帝留了容淮安和谢明则入内殿。
谢明则将所有的证据都呈上,蛊惑太后,给公主下毒,刺杀公主和重臣,与东明臣子书信往来,桩桩件件。
“人已死了,证据确凿,东明必然是无话可说的。”
在这样的铁证下,纵然东明想找理由和北谢开战,也不会为了一个废掉的郡主而找北谢麻烦。
皇帝感叹。
“到底是个无用的郡主,地远千里,她私逃出去,是真指着她的父亲能帮她不成?
索性都和亲送出来了。”
这句话落,谢明则和容淮安似乎想起了什么,齐齐没说话。
谢明则想的是三年前的雨夜,还有如今他拼命保下来的妹妹。
容淮安想的是幸好两个月前他在上京,将谢明蕴留了下来。
不然如今皇帝的这番话,来日是否又能应验到另一个和亲公主身上?
“虽然人死了,但她所犯罪责严重,也不能一命就抵了所有,朕等会会下圣旨,将容家主手中兵权收归,撤走他的侯爵位,于府中静思三月。”
皇帝再开口,终于点到了他此番最主要的目的。
容家积蕴多年,先夫人和容家主年轻的时候很有本事,把偌大的容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权势过盛,他早有心收权。
此番刚好牵连降罪,又有容家主在长街把亲儿子拉在自己身前挡刀的事,民间百姓对容家也会有微词,他顺水推舟达到了目的,削弱容家。
“淮安觉得如何?”
皇帝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平淡的脸色。
这个年轻的臣子才华横溢又有本事,从入仕以来帮他办过不少事,文武双全,他有心重用,城东交到他手中这一年也打理的很好,但总归给权又收束着,虽然他早不和容家来往,帝王也忌惮。
如今削弱容家,他要看看这位臣子的反应,才好决定日后自己手中看好的这个国相位,能不能交到他手上。
毕竟城东的兵权不多,太傅一位于他也的确屈才。
“天恩如此,想来容家主不敢有怨,也该谢恩才是。
皇上无需问及臣,臣自辟府开始,已两年少有容府往来。”
容淮安面色清淡,皇帝看不出丝毫不对劲,便点点头。
“此番太子处事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谢明则拱手。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应该做的。”
皇帝看着身形挺拔面如冠玉立在那的太子,心中欣慰的同时又有一丝叹息。
太子小时候不如现在沉稳,他怕偌大的江山交付到他手中他扛不住,找了太傅磋磨他的性子,又历练他,到最后却是三年前一场雨夜让他这样成长起来。
越来越沉默稳重,喜怒不形于色,如他所愿成了个储君该有的样子。
却是他一手逼迫成的。
皇帝几不可见叹息了一声,抬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