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华过来看她,进屋看小奶娃睡着了,声音放小了些,笑着跟她说:“你家这闺女越看越好看啊,瞧这小脸,这眼睛。”
姚海芸转头看了一眼床上酣睡的女儿,眼里流露出慈爱。
郑玉花在她身旁坐下来,温声说起大院的近况,“咱们大院新来了一个中医,是秦水龙的未婚妻,找他结婚来了,医术还不错,我上个月腿疼找她抓了点药,现在好多了。”
姚海芸这段时间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忽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清醒了不少,终于想起了原书的剧情,唐突问道:“她怎么样?”
郑玉花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回道:“女孩挺可怜的,听说父母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是爷爷把她养大的,爷爷去年还去世了,这才来投奔未婚夫。”
一切都跟书里的剧情对上了,姚海芸若有所思。
郑玉花想当然联想到她生完孩子身体抱恙,“你也想找她看看?”
姚海芸摇摇头,“没有,就是好奇问两句。”
郑玉花想到董晔书对她们母女俩的照顾,那真是大院独一份,就差随身带着了,她笑道:“也是。”
正说着话,董晔书拎着午饭回来了,还未进门就先喊了声老婆,急匆匆推开门走进来,一进屋看到郑玉花在,愣了下,脚步也慢了下来,尴尬喊人,“嫂子。”
郑玉花非常识趣,拍拍腿站了起来,“走了,你们吃饭吧。”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董晔书把饭盒打开,动作熟练地将一层层饭菜在饭桌上铺展开,“饿了吧?今天食堂有五花肉。”
姚海芸拉开椅子坐下来,看了一眼时钟,“今天回来很早啊。”
“上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一到下班时间我就赶紧回来了。”
董晔书说着回屋看了看女儿才放心坐下来吃饭。
姚海芸本想问问他有关原书男女主的事情,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书里他们夫妻俩就是路人甲,基本游离在剧情之外,过好他们的日子就行了。
产假一过,姚海芸要回供销社上班了,马兰英主动提出要帮他们带孩子,姚海芸考虑到女儿年龄小,时刻离不开人,马兰英又要操持家务,还要带一个幼儿忙不过来,婉言谢绝了,把女儿送进了大院的幼儿园。
这个幼儿园是前几年新建的,孩子满月就能送进去了,负责照顾的老师都是军属,从一个月的婴儿到六岁的儿童都有,吃喝拉撒都负责,还带他们玩耍和学习。
董晔书跟姚海芸孕中期特意去看过,幼儿园按年龄分班,一岁以前的孩子都在一个房间,无论是环境还是饮食在岛上都是顶级的,老师也很细心友好。
这一举措不仅解决了军属的就业需求,也切实帮助了大院里的家长,让他们能专心工作。
董晔书每天上班前把女儿抱过去,下班了再接回家,双职工家庭工作忙,夫妻俩都会尽力抽出时间来陪孩子。
光阴流转,小姑娘也从一开始的睡在襁褓里变成了能自己牵着爸妈的手去幼儿园了,机灵劲十足,整日跟大院里一些同龄的孩子上蹿下跳探险玩闹。
这些年随着家属院不断扩建,出生在大院的孩子也越来越多,这帮孩子父亲都是军人,耳濡目染,不仅团结,纪律性也非常好,去哪都是一伙人一起出动,最常去的还是防空洞探险,每天玩得灰头土脸回来,每隔两三个月就坏掉一双鞋。
77年冬,高考停滞十年后再次重启,姚家华等人暂时停了生产队的工作,重新进入考场进行这场已经迟到了十年的高考。
考生们在考场紧张地奋笔疾书,同一时间董舒意也紧张地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忐忑等待,一缕缕黑发掉落,听到理发师傅说了一句好了,她睁开了眼,只一眼就气得嘟起了嘴,不满道:“叔叔,你怎么给我剪成锅盖了?”
呆板的直刘海衬得人都没精气神了,一下子被剪短这么多头发,董舒意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剪发都是妈妈来了,她不过是一时好奇试了下,结果被剪成这样。
理发师傅没看出哪里不好看,反而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剪了这个妹妹头更可爱了,笑着说:“大院里女孩子都剪这个,可流行了。”
男孩统一都剪平头,同行的小伙伴徐水生出声夸她:“好看。”
高敏是女孩子,知道小姐妹的心思,帮她说话,对理发师怒道:“叔叔,你剪太多啦!这样她都没办法扎漂亮的小辫子了!”
理发师傅满不在乎回答:“不剪这么短,回头你爸妈还来说我工作不认真呢!”
自己要剪的头发,就是再丑也只能认,董舒意从椅子上跳下来,闷闷不乐回家。
下班回家的夫妻俩很快注意到女儿剪的新发型,董晔书没忍住笑了出来,被女儿瞪了眼,董舒意向姚海芸求救:“妈,你能给我再剪一下吗?”
不是姚海芸不想剪,实在是这发型再修下去会更短,她无奈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头,“过段时间吧,等头发长了再剪。”
小姑娘长大了,自尊心强,尤其注意形象,因为这发型,晚饭都没吃多少,在电话里跟奶奶说自己现在发型好丑。
周丽雁一听不得了,心疼孙女,不知从哪买来一顶假发随衣物一起给他们寄了过来。
这假发特别时髦,上面是帽子包住头皮,下面是长长的卷发,左右两侧自带两个草莓发卡,完美遮盖了她的锅盖头,戴上颇有范,像个小公主,董舒意兴奋地在大院里走了一圈,除了睡觉去哪都戴着。
可惜高兴的日子没持续几天,一次外出探险中她的假发被树枝勾住,扯开后假发也不成样了,只能收起来当纪念。
作为家里的独女,父亲是高级军官,母亲是供销社主任,董舒意在岛上度过了非常幸福的童年。
随着文.革的结束,岛上也发生了巨变,先是长桥大队联合文湖大队共同购入了一辆可进行远洋航行的超大渔轮,后是由水产局投资修建的育苗场完工,岛上的夏海带从此实现了自给自足,不再依赖运输。渔民也不再单纯依赖海带和捕捞的收入,开始学着养殖能带来更高收益的扇贝和刺参,仅仅过了三年,岛上的扇贝产值就超过了海带。
另一个发生在他们家的变化是姚海芸升职了,她刚开始的定位就是培养和锻炼,1982年供销社并入商业部以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升迁,不仅是因为她多年来扎根在岛上供销社为岛民服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在文.革期间不顾流言带头牵起了岛上水貂养殖业蓬勃发展,给这些社员脱了贫,还创造了颇为丰厚的收益。
姚海芸调到市局的调令一出,董晔书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夫妻俩结婚十多年除了他出任务还没分开过,都不想分隔两地,他便申请调到配偶所在城市,第一年没批准,到第二年才顺利调过去。
一家三口坐船离开时,岛上许多人都来送,这些年岛上供销社在姚海芸的经营下发展态势非常好,不少人因为她的举措脱贫致富,做了多少实事岛民都有目共睹。
眼下岛上进行了经济体制改革,生产资料转为了有偿转让,各类商店也接连开了起来,过去作为龙头的供销社渐渐失去了其独特性。
虽然早就预料有一天会离开,姚海芸没想到这一时刻来得这么快,心里百感交集,跟董晔书一起笑着向大家告别,相对大人礼貌相送的场面,孩子们的分离更让人动容,董舒意不舍自己的小伙伴,抱着他们不撒手,连连承诺以后一定多联系。
船开后,夫妻俩站在甲板上望着在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的海岛,董晔书抱紧了姚海芸,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
董舒意人生的前13年都是在岛上度过的,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觉到童年在渐渐远去,热闹的军区大院往后也只能在回忆中了,她不禁有些悲伤,转身也抱住了姚海芸。
这是一个艳阳天,风清日朗,船只划开碧波,稳稳行驶在海面上,带领他们驶向人生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