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布匹一条基本以三十米为基准,供销社在进货时有时偷懒不会特意标注这条布是多少米,这才给了郑军可乘之机,姚海芸现在算是知道郑军刚开始为什么那么淡定了,七恶群每天整理,欢迎加入气六留五零爸吧贰捂原来背地里藏的是这招,她和梁丽洁重新把印花布叠好,对姚国旭道:“再看看别的布料吧,我想给我们的惊喜可能会更多。”
一条一条布量下来不太现实,姚海芸还是运用了对比法,即厚度和长度相同的布匹平放在一起,看高度差距,肉眼实在无法判断再用尺子来进一步量,量完他们发现不仅是印花布少了十几米,其他的像灯芯绒,少了两米多,凡尔丁布料也少了一米多。
灯芯绒和凡尔丁布料少的都不是很多,如果不仔细量是发现不了的,加上顾客有时候买布会讨价还价,多割或者少割几厘米,有时候布料多点少一点不容易被发现。
至于印花布为什么少了这么多,姚海芸猜测跟印花布实用性比较高有关,还有就是最近供销社的人员变动,郑军大概没想到新主任会上任这么快,而且姚海芸上任以来严格限制了李广平和姚国旭的进货计划,仓库一直没有布料的新货进入,郑军这才补不平这个数额。
如此细微的偷盗,难怪供销社这么多年一直没发现,恐怕郑军不只对布料下手了,姚海芸让他们继续盘点,轻声道:“你们先把这里盘点完,我去看看别的。”
梁丽洁跟姚国旭心如明镜,仓库进小偷是不可能的,小偷要偷肯定是几条几条的偷,谁会只偷一米的布,手法还得这么精细,从外包装上根本看不出来。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恐怕只有在仓库工作了十多年的郑军。
姚海芸对仓库的了解完全不如郑军,从布料就能看出来,郑军这人很聪明,估计别的也掩盖得非常细致,不过就算掩盖得再怎么漂亮,五年啊,一点马脚都不露不可能。
果然,没一会儿李广平和陈兴海组也盘点完毕了,过来跟她汇报盘点结果,陈兴海道:“姚主任,经过我们这轮.盘点下来,发现仓库有些商品确实有一定数量的缺失,其中光我们看到的,例如蛤蜊油少了两罐、手电筒少了一个、暖水袋两个、还有像洗衣粉也少了一袋,其他的都在这里了,你看一下。”
陈兴海简单列举了几个,把库存单递给姚海芸看,“缺失的我都用红笔标注了。”
李广平知道郑军贪,但没想到他贪了这么多,想到自己采购回来的东西被郑军偷拿走,而且这些年他还一直承担着导致供销社亏损的错误,他就恨得牙痒痒,“这个郑军啊,胆子太大了!”
梁丽洁和姚国旭很快也把剩下的盘点完了,他们那一列少的商品没那么多,不过还是有一两件特别小的像纽扣剪刀之类的东西少了几件。
姚海芸把证据拿在手里,缓缓走出仓库,对众人说:“报警吧。”
郑军看到他们站在姚海芸面前汇报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罪行暴露了,其实从姚海芸上任第一天就来仓库视察他就看出新主任不是好糊弄的,为了不被发现,这段时间他已经在试着补上被他偷走的东西,但是奈何零零碎碎的东西实在太多,他顺手拿成了习惯,有时候根本记不住自己到底拿了什么,每天都在补,但总也补不齐。
有些东西用完了就没了,除了供销社别的地方他也买不到。
郑军冲到姚海芸面前,直接给她跪下了,“主任,我都认我都认,你别报警,损失我愿意承担,要赔多少钱我都赔,只要你别报警。”
他不傻,就算这时候不认,警察来了早晚也会查到他头上。
贪心不足蛇吞象。
姚海芸并不同情这种人,她摇摇头,“这不仅仅是供销社的损失问题,还是严重的盗窃,我说了会交给警察处理。”
姚海芸推开他,走到办公室给警察打电话。
李广平害怕郑军溜了,跟姚国旭守着他,一直到警察来。
本来这个时候该是李广平说风凉话的时候,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敢惹郑军,毕竟都这个时候了,郑军是什么都不怕了,他可不想被乱咬一口。
南营岛警察局离供销社不远,两个警察接到她的报警很快就骑车来到了供销社,姚海芸也在这个时间里跟梁丽洁和陈兴海两个人把供销社可计算的损失金额算了出来,经过他们的计算,郑军这些年最少从供销社偷走了总价值约2495元的东西。
警察一听也震惊了,要知道南营岛一个家庭一年养殖海带加捕鱼的收入也不足五百元,听到郑军一个人贪了这么多钱,年轻的警察气得脸胀红,跟姚海芸保证:“姚主任,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一定给你处理好。”
姚海芸笑道:“谢谢警察同志。”
郑军就这样被两个警察带走了,武镇川看着他被带走时不甘心望向供销社的眼神,心脏扑通直跳,整个人一直定不下心来。
郑军会把他没销毁水果罐头的事说出来吗?到时他又会怎么样呢?
郑军是被带走了,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在,姚海芸要向上写报告,仓库也不能没有保管员,这些都是她要烦恼的。
武镇川站在门口忧心忡忡敲了下门,“主任,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梁会计陈出纳你们方便出去一会儿吗?”
梁丽洁和陈兴海站了起来走出去。
姚海芸大概猜出他是为什么事而来了,她放下笔,抬头看向他:“什么事?”
武镇川低着头,声音后悔:“主任,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前几天你让我跟郑军去销毁的水果罐头,我们当时没销毁,偷偷藏起来了,还骗你扔海里了。”
“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有什么惩罚我都认。”
姚海芸故作不懂,反问道:“藏起来了?那现在这些罐头在哪呢?”
武镇川想说罐头被李广平拿走了,但他手里没有证据,说了姚海芸也不一定信,言多必失,他想了想诚实回答:“当时我跟郑军一起把罐头藏在了供销社前面那个草垛里,不过下班回去后就找不到了。”
姚海芸敏锐抓住了草垛这个字眼,“你说草垛里?哪个草垛?”
武镇川点点头,“就我们供销社前面下坡那个路。”
姚海芸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郑军被抓,武镇川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因此她此时对武镇川的坦白并无喜色,但要说惩罚似乎也有点小题大做了,姚海芸缓声道:“既然你主动坦白了,这次的事情就写个检讨就算了,但我想告诉你,坚守住本心很重要,希望你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否则下一次就不止是这样了。“
武镇川连连点头,声音感激道:“谢谢主任。“
待他走后,姚海芸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下警察,郑军这么多年从供销社顺走这么多东西,不可能全往家里拿。
她重新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简单打过招呼介绍完叮嘱道:“警察同志,是这样的,我怀疑郑军有个秘密基地专门窝藏这些从供销社偷来的商品,希望能在供销社周边查一下。”
郑军从供销社偷了这么多年东西肯定是要坐牢的,但赔偿他们想拿到并不容易,人都坐牢了,郑军估计咬死了没钱不赔。
既然如此,能多找到一些被偷的东西也是好的,起码不至于一场空。
第16章
岛上的夜渐渐深了, 道路上空无一人,一道黑影怀里抱着一个包裹偷偷摸摸敲响了李广平家的门,李广平家里人本来都睡觉了,听到敲门声李广平嘟囔着从床上起来, 穿鞋去开门, 看到门口的人是侄子李航,李广平困得睁不开眼, 生气问道:“大半夜干嘛呢?”
李航就是怕邻居发现才偷摸着等人都睡下夜里来, 他推开李广平走进院子里,把怀里的包裹打开, 怒道:“大伯, 你怎么能卖我过期的东西呢?现在我同事一家人吃了闹肚子,正嚷嚷着让我赔钱赔医药费呢?!”
“什么闹肚子?我们家的人都吃了, 都没见闹肚子。”
被侄子这么一闹,李广平清醒了几分,一听水果罐头被转卖了他怒火中烧, 劈头盖脸骂李航:“谁让你卖的?我给你的时候怎么说的, 是不是说让你们家里人自己吃, 不要卖。”
李航还是怕他的,被骂以后声音小了下去,嘴巴蠕动两下后, 小心解释道:“什么水果罐头,里面不就是黄桃和苹果吗?也不是多稀奇的东西, 还卖这么贵!不如多买点肉吃。”
李广平又问道:“所以你就卖掉了?”
李航抬眼看他脸色, 意识到大伯真的生气了, 站远了些,点了点头。
李广平一巴掌扇了过去, 唾沫星子乱飞:“你这个臭小子!我今天非打死你!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李广平在外抠门归抠门,对待家里人还是不错的,当初把水果罐头拿回家以后,一方面觉得他们家短时间吃不完这九罐水果罐头,时间放太长他也担心安全问题,毕竟是过了保质期的东西。另外一方面也想着照顾弟弟一家,所以把其中的四罐以每罐二毛钱的价格卖给了侄子李航,并嘱咐他偷偷吃不要被别人看到。
李航知道这事是自己做错了,任由李广平打了几下,打完还不服气,继续回嘴:“你也没跟我说那是过期的东西啊?”
李广平一巴掌又扇了过去,骂他:“你个蠢货!不是过期的东西供销社卖八毛我卖给你二毛?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李航哭丧着脸,“那你说怎么办?现在人家要我赔钱赔医药费。”
李广平懒得管他,冷言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管,自己造的孽。”
李航拉着他的手不丢,言辞恳切:“不行啊,大伯,你不管我谁管我。”
李航早早没了爹,李广平对于这个侄子是真心疼爱的,看到他这样也不忍心,“要你赔多少?”
“五块钱。”
李广平一听破了音,怒道:“五块?这不是讹人吗?”
李航低下头。
李广平看他反应不太对劲,登时反应过来,“你卖给人家多少钱一罐?”
李航心虚不敢说,被李广平又打了两下才诺诺回道:“六……六毛钱一罐。”
“你个败家玩意!是没见过钱还是没见过肉!”
李广平气得满院子找东西要揍他,看到大伯拿起了铲子朝他挥过来,李航慌不择路在院里四处逃窜,李广平家里人这时也听到动静赶紧走了出来拦住他,急忙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李广平年纪大了,也跑不过侄子,被家人一拉放下了铲子,气喘吁吁道:“五块钱没有,就是赔医药费也没有赔这么多的,撑死给他三块钱,知道没?”
李航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水果罐头没吃上还要赔两倍的钱,他犹豫道:“那这钱?”
李广平眼睛瞪溜圆,“怎么着?你还想我给你出?”
李航不敢说了,忙道:“不敢不敢,我出我出,大娘你们休息吧,我回去了。”
李航发了一路牢骚回家,第二天上班找到陈学标,面色为难,好声好气跟他说:“陈技术员,这罐头过期了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一共花了一块六毛五从朋友那买来的,眼下不仅钱没了,还要赔你医药费,五块钱我是真拿不起,你行行好,三块钱好不好?”
陈学标已经从老婆姚海菲那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这罐头肯定是李航从李广平那买来的,态度坚持道:“不行,五块我还跟你说少了呢,我们家里人吃了你这罐头都闹肚子,现在还上吐下泻的呢,也就是我身体好现在才能来上班,光看病吃药已经花了我三四块了。”
李航没想到向来老好人的陈学标这么难搞。
陈学标故作不知,提点了他一句:“你从谁那买的?谁卖给你的你也找谁呗,就跟我一样。”
李航平时总把自己在供销社当采购员的大伯挂在嘴边,那是因为自豪,说出来脸上有面子,但到这个时候他还把李广平搬出来那就真是蠢了,何况真的究其原因,也不怪李广平,毕竟东西是他自己要卖的。
比起这五块钱,还是大伯的名声更重要。
李航认栽了,叹了口气说:“五块钱就五块钱,下个月发工资给你行吗?”
陈学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服输了,两个人都是维修厂的同事,他也不好撕破面子,见状也放过了他,“行吧,下个月你再给我。”
李航点点头走了。
同一时间,姚海芸正在供销社写报告,昨天郑军被警察抓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公社,听到这个事,公社领导姚国新过来供销社问问情况,看到她便笑了,“海芸啊,郑军这个事是怎么回事啊?”
姚海芸站了起来,把昨天跟警察说的过程又跟姚国新说了一遍,同时给他看了相关的证据,“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这样了,我正准备写报告给您呢。”
郑军毕竟是从供销社建立之初就在的老员工,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姚国新本来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在供销社内部解决,害怕姚海芸是新人性格不够圆滑处理不好,刚来就得罪老员工,结果现在一看姚海芸亮出来的证据,也怒了,“这个郑军真是胆大包天,身为保管员居然监守自盗。”
“所以不是我不念旧情,实在是罪无可恕。”
“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就应该这样做。”
姚国新语气和蔼,关切问道:“刚上班这一个星期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面对顶头上司,姚海芸也没瞒着,笑着说:“困难是一个接一个来,不过我现在也渐渐熟悉工作了,勉强都能应付过来。”
姚国新对人才是比较爱惜的,也有心想培养她,温声道:“供销社的事情比较多,一时半会想上手确实不容易,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姚海芸眼下刚好就有一件,顺势提起:“仓库不能一直没有人值班,新的保管员入职的事还要麻烦您多费心。”
姚国新点点头,“这我知道,保管员近期一定尽快给你找到。”
姚海芸笑着送走了姚国新,刚坐下电话就响了,是上周她联系的树苗商,对方嗓门很大:“喂?南营岛供销社吗?订购的2500棵杂交杨树今天下午大概三点二十分到南岸码头,船是江海船运103号,麻烦你安排人去拉货。”
姚海芸拿笔把时间和船号记下来,“好的,我马上通知下去。”
订的树苗终于要到了,姚海芸随后联系了负责拉货的孙秀忠,安排他们在码头接应。
她又找到在门市部工作的售货员姚玲玲,让她下午三点在广播通知各个生产队过来领树苗。
做完这一切,姚海芸又回到座位上继续写报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之后的处置结果都逐字写出来,最后总结教训并列出了几点改进措,末了加上如有不妥请指正。
落款是南营岛供销社。
供销社里居然发生了保管员偷拿仓库商品的事情,还被警察抓走了,午饭时间大家都很沉默,心里有太多想说想问的,但当着姚海芸的面也不敢聊,吃完饭就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