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蕊点了点头,拿着手中的小玩意儿跑了出去。
等她一出去。
林鹭眼中包裹着的泪,见小孩儿跑出去了,她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滚滚而出。
几乎是扑在祝如疏怀中。
他听着怀中的少女小声呜咽,想起了大夫蹦说,孕期的女子情绪容易反复无常,也容易急躁和难过,要时时照顾着才行。
祝如疏虽不知林鹭究竟是为何这般,却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熟练的柔声安慰道。
“没事的…没事的…”
林鹭也希望没事,她也希望每一天一觉醒来就能看到他在她的枕边,她也不想离开。
原来一切走到此,从以前开始便早有预料。
林鹭在他怀中哽咽道。
“祝如疏,我喜欢你…”
若是此时不说,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他虽然不懂“喜欢”二字究竟是不是他所理解的那样,他只知道,凡人见到心悦之人常常称那种感情为“欢喜”,想来也应当是他所猜想的那样。
祝如疏开口。
“我也喜欢你。”
他说完后,却还是一顿。
“为何突然同我说这些?”
少女却不再说什么,只是缩在他怀中轻声啜泣。
那日。
夜色昏沉,怀中的少女睡过去,哭声才止住。
祝如疏将她放下,走到书桌面前,却触到了还未干涸的笔墨和砚台。
湿润的墨迹沾染上他的指尖和苍白的衣裳,留下一片污浊。
*
那两日的度过也还算平稳。
最后一日。
林鹭起身,头顶上悬着的刀终于要斩下来了。
那血红的数字甚至不足24小时。
将灵体取出来的那日后,她腹中就在乎其他感觉。
今日屋外天气尚佳。
午间起来便见着祝如疏在旁边的桌上练字。
“今日我想吃东街的那家蜜饯。”
祝如疏将手中的笔搁下,笑着点头。
“好,我去买。”
林鹭起来,想往日一般目送着祝如疏越走越远,直至最后消失在转角处,她指尖扣紧墙面,才未曾倒下。
如今她身体虚弱极了,已是摇摇欲坠。
她扶着墙一路走回屋内,扶着那书桌,见到那苍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的名字。
白色的纸面,黑色的字迹,未干的墨迹,尤为突出。
林鹭隐隐觉得祝如疏似乎知晓了些什么。
她将那墨迹还未干的字迹抱在怀中,任由那墨迹逐渐将她的衣裳染脏。
听着屋外的鸟鸣,和簌簌而过的风声。
她这才又一次忆起同祝如疏的朝朝暮暮,和其他人所经历的一切,她在此处见过太多人的生死。
见过爱憎会,恨别离,求不得。
指尖绵绵的法力点燃了手中抱紧的纸面,那火顺势滚作一团,将她吞噬在其中,她竟感觉不到疼痛。
手中抱作一团的纸面成了易碎的灰,顺着外面的风吹走了。
*
“着火了!着火了!”
“快来救火!屋里还有人!”
祝如疏还未曾走到门前,便听着邻居那对夫妇急切的声音,还有小姑娘连绵不休的哭声。
他停在原地。
耳中却嗡嗡作响。
手上为少女带的蜜饯滚滚滑落在地上。
他脚下一个踉跄,狼狈又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屋中大火弥漫,将一切都尽数烧为灰烬。
那纸面恍恍惚惚间,顺着风落到了祝如疏发间。
旁边的夫妻二人将他拦住。
那男人急急说道:“别去了,会没命的!”
陈夫人也劝他。
“小鹭怕是没了,你别冲动,若是你也折在里面她泉下有知如何心里过得去。”
她说罢,掩面而泣。
屋内火光冲天,将祝如疏苍白的脸庞照了个透亮,他淡漠的眼眸中缓缓滑下两行血泪。
“我要去找她…我不信…我不信她会丢下我,我不信…她分明说了会一直陪着我…”
谁也拦不住他。
他踩入院中的大火,周遭的一切都被大火吞噬了,包括他的妻子。
屋子的门框都被大火烧了个粉碎。
他才忆起。
他的妻子修非常道,死后也会同他们一般。
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祝如疏直直跪在院中的大火里,从怀中颤巍巍掏出那支最初,他赠予她的白鸟簪。
这支簪子并非掉了,只是他偷藏起来了罢了。
手上妖冶的鲜红蝴蝶,似乎在扑闪着蝶翼同飘摇又斑驳的大火共舞。
顷刻间,被火舌吞没。
那绯红的衣料是林鹭第一次被他包扎伤口是用的,只是谁也不知这手链中包裹着一缕青丝,也是林鹭的。
那时尚在御云峰。
他偷偷吻上少女的唇,还取走了她的一缕青丝。
那青丝被滚滚火舌一并吞没在其中。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最后一丝温存,大火将他苍白的手臂灼伤。
心中剜心的疼痛却能够将手臂上的疼痛掩住。
他颓然坐在漫天大火中,眸中血泪滚滚而出,眼前的大火和滚滚浓烟弥漫整间屋子。
他用了这么多办法,无论如何呵护,他心爱之人却还是化作蝴蝶飞走了。
永远的离开了他。
*
林鹭走时,提前跟沈若烟和南宫信打过招呼,祝如疏还在屋内神色恍惚之时,南宫信就及时出现将他带走了。
那一夜下了一场大雨,将院中剩下的火星也一同扑灭了。
已然看不清屋内的全貌,只能眼见着废墟中,那地面上滚着一只眼眸透亮,但是身子被灼烧到漆黑的白鸟簪。
第110章 定力
林鹭蓦然从床上猝然惊醒猛坐了起来。
她额间都是虚汗, 喘着粗气, 那场如梦魇的大火将她的视线全然遮掩起来。
冲天的火光吞噬了屋中的一切。
她将手中的卷轴点燃后,肉身泯灭后,她好像在半空中见到了祝如疏一个人跪在冲天大火中。
恍惚中见到他眼角的泪,和颓然跪在大火中, 白裳上都是污浊的样子。
她不知道, 究竟最后沈若烟他们有没有将他带走。
房间里的一切她都熟悉。
书桌和衣柜,手边配色蓝天白云的床单和被套, 还隐隐能嗅到香薰味。
书桌边的窗户外,天空透亮, 春光正好,一缕日光直勾勾照进屋中。
这是她六岁之前和父母一起住的地方, 是她记忆中的“家”, 同样也是地狱噩梦。
熟悉却不完全熟悉。
后来她的父母一起死在客厅里。
她就被好心人送到孤儿院里,直至后来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