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航觑见她懵懵的,还以为她困了。
“怎么了?困了?”
陆京航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
她闷闷应了声,不困,就是可能有些累,心里想着事情,所以提不上劲。
陆京航挑了下眉,刚好绿灯了他也就没问。
温杳捏了捏他和她交握住的手,脑子里被孟嫣那句话困住了。
回到家,陆京航发现她的心不在焉。
换下外套,他抱着她进洗手间。
“你今天不太对劲。”
陆京航帮她搓着手指间的洗手液,随口问。
温杳温吞眨了下眼,水流温和缓慢地流经她的指骨指缝带走手上的泡沐,瓷白的洗手池里,她的手指和陆京航的交缠在一起。
她心尖一动,抓住陆京航的手腕。
“陆京航,我们会结婚么。”
男人指尖一顿,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她,过了一会,他抬手把水龙头关掉,“会。”
水流声戛然而止,男人诚恳又掷地有声的话在狭窄的洗浴室回荡开,撞进温杳的耳鼓里。
她心脏狠狠咯噔了下。
没想好听到这个想要听到的答案之后,她要再说句什么来缓和因为她太过急切发问而僵硬的局面。
陆京航抬手拨开她脸侧的碎发,“但不是现在。”
温杳看着他眨了下眼,陆京航继续说,“温杳,我现在无法保证每次出航都能平安归来。”
他给不起承诺,也不想让她失落。
陆京航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但是该给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
接下来的一年,温杳和陆京航因为工作的原因见面的机会变得很少很少。
甚至有时候长达三个月都没有见过面。
但是陆京航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她发来信息,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句话,都能让温杳安心很久。
快要夏至了,临淮的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整座城市都像是进入了翠意盎然的世界。
鸟雀啁啾,蝉鸣热切。
温杳也是提前两天才知道临淮舰队要归港的消息。
那两天温杳一直留意手机,生怕错过了陆京航的一条信息。
但都三天了,她都没见到陆京航人。
窗外的香樟树上蝉鸣撕裂酷暑,温杳还没从睡梦中醒过来就先被一个吻闹醒。
房间里冷气开得足,温杳掀开被子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陆京航埋在她颈间,唇瓣磨着她颈侧的嫩肉,她推着他的脑袋,“陆京航,你起来。”
他低头蹭她,懒声说,“别睡了。”
“带你去个地方。”
温杳困意被他闹走了一半。
听他这么一说也就起了床。
他没说要带她去哪,温杳一路看着他从市区一直开到了停机坪。
车子停稳。
陆京航拉着她下车,眼前的一架直升机舱门敞开,站在下首的几个男人围在一起说着什么话。
看见他过来,其中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淡淡地点了下头。
温杳愣了一下。
这个人,她好像在孟星然的律所看见过,当时他和陆京航还有另一个男人走在一起。
陆京航牵着她走过去,简单打了个照面,一行人离开。
他才解释道,“这是我小叔的助理。”
温杳点头。
陆京航已经牵着她上去,坐在副驾驶位上,温杳后知后觉拉着他的手腕,“我们这是要去哪。”
陆京航帮她戴好耳机,“等会就知道。”
螺旋桨启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温杳抓住安全带,余光扫了一眼在操作仪表盘的男人。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骨节修长,手背的线条笔直,每次握着她的手腕压在床上的时候,都会让她深深着迷。
温杳禁不住想,他在指挥室操控舰艇时,是不是也如这般认真迷人。
时间差不多八九点,天边的日头正盛,烈日骄阳洒在他的侧脸,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晃眼的白光。
温杳注视他的侧脸,“你什么时候考的驾驶证。”
“没多久。”
陆京航含糊带过。
从他出航之前就在着手策划这一切,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过去不到半年。
温杳见他不想说,也就没问详细。
目光收回,重新落在逐渐升起的高空。
这一条航线下面都是海,大片大片的蓝白色相接,陆地变成水中的一个小黑点。
她方向感不怎么样,但是大致能感知他一直在往南行。
几个小时后。
飞机在一个海岛上降落。
这是一个群岛中的小岛,温杳解开安全带下来,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觉得有些震惊。
海岛外面是大片的蔚蓝色,一望无际的蓝白衔接,让她觉得人一瞬间变得渺小。
“这个岛……”
“这个岛,位于北纬11°54′,东经120°14′。”
1112。
陆京航看着她的眼睛,“是你的生日。”
温杳愣住,呼吸也一点点放缓。
像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陆京航扯了扯唇角,微扬的眉梢有几分稀罕的痞气,“喜欢吗,岛主。”
岛主。
温杳忍不住笑出声,“岛主?”
“以你的名义买的,那不就是岛主?”
温杳讷讷听着,陆京航忽然执起她的手,解释道,“我有次护航,曾经经过这座群岛,想着终有一日,你也能亲眼看见归航。”
温杳对上他的眼,眼底忽然涌起酸涩,她察觉到陆京航握紧她的那只手松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耳边的风似乎停了,温杳屏住呼吸,听见他说:
“温杳,结婚吗?”
眼前的男人眼瞳漆黑,眸子深沉撅住她时却始终带着不可忽视的亮光,他微挑眉梢,模样一如很多年前那个夜晚初见的他,少年轻扯唇角笑得放荡不羁,却让她一眼沦陷了好多年。
她盯着他将戒指推进她指间,用力点头,听见自己温声说。
“好。”
.
她忽然觉得这些年经历的所有事,都仿佛只是一场梦。
虚无缥缈,好不真实。
向枝曾说她没有在乎的人,才会毫无后顾之忧往战地跑。
当时她想说不是,但她行动胜于言语,反观她的辩驳就太过苍白。
她怎么可能没有在乎的人。
她十六岁遇见那个光而不耀的少年,只此一眼,便是一生。
她曾不相信爱,也不信这个世界。
也以为人生的风景就止步于晦暗的那年。
直到他出现。
他给了她明目张胆的偏爱和信仰,告诉她这个世界仍然辽阔且美好。
他狂热张扬,满眼山壑万里。
那刻起,她抓住了光。
于是阴霾消散,迎接一场盛大的归航。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