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就到这里吧。”尽管申豪也依依不舍。
辛戎轻轻“嗯”了声。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靠近,拥抱了下,又马上分开。
幸亏没抱多久,兰迪腮帮子都咬疼了,再抱久点,只怕牙就得咬碎。
第一道安检完,申豪站在安检门后,挥挥手,潇洒转身,身影渐远。
回程,太阳完全升起来了。耀眼的黄光,网织状铺满大地,盖过黎明那簇黏糊的紫光,整个世界,不再冷寂,闪闪发亮。
他们驶过了一片田地,接着是一片农场,牧草葱葱郁郁,几乎高到脚背。
“看——”辛戎指着窗外,“那是什么?”
那动物乍眼看像一条身形小巧的狗,但它的毛色于狗而言,异常稀罕,像一团火焰。嘴部也比狗略尖,眼睛明亮。
它忙着蹿来蹿去,像在追捕什么,腾地朝空中一跃,眨眼间又稳健地掉落进绿油油的牧草中,翻滚几下,隐没,再次现身,抖着毛绒绒的耳朵神气活现,匍匐前身,重新一跃,大猫一样。顺着它跃向空中的方向,几只蝴蝶翩跹。原来,它在自得其乐地捕蝴蝶。
兰迪眯细眼去瞧那抹火红敏捷的身影,脱口而出,“狐狸吗?”
“狐狸,竟然是狐狸吗?”辛戎有些难掩兴奋,霎时变成了个小孩样,“纽约附近,还会有狐狸出没啊?”
“大概吧,我觉得那个身形……是狐狸。”
“是只自由的狐狸呐。”尽管看不见了,辛戎还是忍不住回望,感慨,“真可爱。”
跨年之后,没有浪费时间,收购肖卡特集团就被提上董事会议程。
达隆一死,蜜雪儿出局,这个公司从上至下,被辛戎和兰妮牢牢掌控了。
与肖卡特谈判得很顺利,价格虽然比去年上涨了点儿,但盖恩斯还负担得起。何况从透出收购风声以来,股票水涨船高,一路欣欣向荣的绿色。
兰妮一直都没问出来辛戎究竟是怎样说服肖卡特家族团结一心,支持这次收购的。她的所见所闻,经验之谈好像都派不上用场了 。达隆没完成,本来半途而废的事,竟被他辛戎补缺,完成了。
签完合约,一锤定音。盖恩斯规模再度扩大。若想永不被淘汰,就必须顶着压力成为龙头,直至达到望尘莫及地步。
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别妄想了。这只是个开始。想当一个不违心的人,也作罢。
兰妮站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眺望。她发现她只能望见曼哈顿的轮廓,却望不清这个城市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一千英尺的大楼,投下阴森幽深的阴影,盖住车辆、行人、大树……一切活物或者死物。
待在这间办公室里,她再也吐不出悠长而满足的呼吸了。
碰碰,有人敲响门,拉回她的思绪。
辛戎出现在门边。
“请进。”她望着他。
辛戎慢慢走近,站定,叉腰笑,问她感觉怎么样,还适应新办公室吗。
她拉了下衬衣领,咽了咽唾沫,“凑合。”
“只是凑合啊?”辛戎皱皱鼻子,像是有点不满。
“他有遗嘱,你知道吗?”兰妮忽道。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是吗?”辛戎叉腰的手松动,渐渐垂在腰两侧,轻描淡写,“那你看过了吗?”
她点点头。
“遗嘱里写了什么?”
兰妮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放在了银行的保险箱里。”
辛戎没接话,仰头,盯了一阵天花板,像在研究灯光布局,随即问她,有没有换过灯具。
兰妮说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辛戎忽然跳跃话题,就像她方才做的那样,“他年纪大了,胡言乱语的东西,也不能当真。”
兰妮一愣,慢吞吞地回:“也是。”
两人拉拉扯扯寒暄了一会儿,辛戎告辞,准备离开,在快要走到门口时,他转身站定,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记忆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你迟早会忘记自己干了什么,甚至,你会忘记究竟为了什么,要去这样或者那样干。太过于执着,人生就好像没有真正的乐趣了。”
兰妮嘴巴张开,望着辛戎走出去。他最后说的那几句,好像诅咒,萦绕在她耳边。
辛戎出资为申豪买的那套雪具并未随着他一块儿回香港。他说香港没雪滑不了,还不如以后再来美国滑。辛戎的收纳间塞满了,暂时腾不出别的空间收纳它,所以这套雪具大剌剌地摆在了客厅角落。每次兰迪过来,看着它,都觉得有些碍眼。偶尔,辛戎还会失神地盯着它,像陷进回忆一样,兰迪愈发垮脸,但他又没有胆量迈出那一步,丢掉雪具。他怕辛戎不高兴,只好暗中干点别的什么,转移注意力。
这天,他没有通知辛戎,就去接辛戎下班。
辛戎走出大厦,望见他的车停在路边,微感意外,但还是习惯性地拉开车门,上车。
“以后还是提前说一声,要是我今天不在办公室呢。”辛戎扣紧安全带,“好在你幸运,没扑空。”
“知道了。”兰迪嘿嘿傻笑。
“我们去哪儿?”辛戎发现不是往他俩任何一个的住处开。
兰迪神神秘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开出了城,上了公路,指示牌显示去长岛。
辛戎心不在焉,并没有特别注意到,直到他们驶入了东汉普顿,社区风貌悄然变得精致。他才有所反应,偏头对着驾驶员一笑,揶揄,带我来吃豪华海鲜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