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姑娘身上——”
姜姒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不对劲,她腰窝上扣住一团青紫,肌肤上也是或浅或深的红痕,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虐待一般。
姜姒妗也惊愕于这些痕迹,她浑身肌肤细腻,稍碰一下都容易留下痕迹,遑论昨日裴初愠根本没有分寸。
安玲伺候姑娘许久了,但从未见过姑娘如此,她有点羞,也不太敢看,只能埋怨地嘀咕:
“姑爷真是的,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姜姒妗只觉得一抹热意烧上来,烧得她耳根发烫绯红,床榻不远处就是铜镜,她只简单地瞥过一眼,就知道她这一身落在旁人眼中是如何蘼乱的场景,她臊得不敢见人,堪堪打断安玲:
“有热水么?”
她浑身酸软,这样根本不行。
如今,她只能庆幸,幸好不需要拜见公婆,否则,她恐怕是要闹出笑话了。
安玲忙忙点头,她退出去让人送来热水,等安玲扶着姜姒妗下床时,姜姒妗仍觉得两条腿发软,要不是有安玲搀扶,她险些跌坐在地,安玲有点不忍直视:
“姑娘怎么由着姑爷胡闹。”
姜姒妗捶了捶她,但她力道太小,不痛不痒的,她快要恼羞成怒:“别说了。”
安玲立时闭嘴。
等姜姒妗泡入了温水中,一点点缓解酸疼,才觉得舒适好多,她泡了小半个时辰才起身,这时候午时早就过了,她赤.裸着两条腿站在六扇屏风后面,安玲捧着衣裳进来,一袭胭脂玛瑙红色的云织锦缎裙,样式新颖,做工也格外精细,外间罩着一层薄薄的鲛纱,格外明艳,衬得她肤色欺霜赛雪,面若芙蕖。
直到这时,外间也一直没有传来动静,姜姒妗从羞臊中回神,她有点不解:
“裴……老爷呢?”
她下意识地想要喊裴初愠姓名,但忽然想到两人成亲了,该是要喊夫君或者老爷了,才堪堪转变称呼。
话落甫落,姜姒妗想起她睡醒至今都没见到当事人,不由得瘪了瘪唇,矫情地冒出了点委屈。
安玲及时道:“老爷辰时不到就被宫中叫走了。”
她听见姑娘的话,也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不妥,这不是姜家,也不是曾经的周府。
姜姒妗黛眉轻蹙,她到底是知道轻重缓急的,闻言,轻点了点头,那点委屈也烟消云散:
“他有交代什么嘛?”
安玲捂住嘴偷笑:“说是让奴婢不要打扰姑娘,午时他不一定回得来,叫姑娘好好用膳。”
“对了,老爷还说,上次姑娘来时的那个江南御厨也在府中,姑娘想吃什么直接吩咐下去就是。”
事事有交代,不似曾经的周渝祈话音都没有一句,人就要消失一整日。
姜姒妗不再过问,倒是安玲补充道:“还有,老爷交代下来,姑娘今日可能有点辛苦,要是想处理姜家商铺等事宜,还是等过两日的好。”
简短的辛苦两字,叫厅内众人有点耳红。
耳红后,就是惊愕,姜姒妗有点意料之外,她怔了怔——裴初愠是肯让她经商的么?
她倒不是对此有什么执念,只是曾经周渝祈一面吃着她姜家的好处,一面暗中瞧不起商户的作态叫她有点作呕。
思及此,姜姒妗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周嬷嬷已经让人将饭菜端了上来,她昨日本就饿了许久,又胡闹了一通,早膳又没来得及吃,如今饿过劲了,如今只肯吃一点点就放下木箸。
与此同时的皇宫。
御书房内,裴初愠冷着一张脸,殿内气压格外得低,许公公等奴才都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唯独敢在这种气氛中说话的只有一人,小皇帝各种理由阻拦着裴初愠不许走,等快要到午时,他眼睛一亮:
“昨日裴卿成亲不许朕去,现在姜姑娘是名正言顺的裴夫人了,裴卿总该让朕见见这位裴夫人了吧?”
他敬裴卿为亚父,姜姑娘和亚父成亲后,自然也是他的长辈。
他总不能不去拜见长辈吧?
小皇帝年幼时没有人教导,任由他如荒草野狗一般野蛮生长,即使后来他也去了上书房,但有些性情早就定格,小皇帝在某些时候是听不见劝解的,他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见解和执着。
卫柏简直要给皇上拍手叫好,今日是主子和夫人成亲的第一日,皇上一副十分紧急的模样召主子进宫,居然就是拖延时间,想和主子一起回府吃饭?
荒唐且滑稽,谁能想到呢?
偏偏落在皇上身上时,卫柏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主子不许皇上叫他亚父,但他们这些近臣都知道,皇上哪怕不在明面上叫,私底下也要一直喊。
什么裴卿,不过是在主子面前用来糊弄的称呼罢了。
裴初愠只是冷眼看向他,小皇帝有点怵,但依旧梗着脖子看向他,午时将过,裴初愠不可能真的将一日时间都费在宫中,许久,他冷声道:
“奏折拿给我看看。”
小皇帝给许公公使了个眼神,知道亚父是要挑刺,但他不怕,他通宵熬了一宿将昨日送上来的奏折都批完了,亚父挑不出毛病来。
等确认那一沓奏折都被批完,裴初愠才掀眼看向他,意味不明道:
“很好。”
小皇帝挑眉,有点意外。
卫柏却是了然地低下头,摸了摸鼻子,主子当初推圣上登基,就没想当皇帝,卫柏知道原因,主子不过是一种执念,不想叫裴氏当真坐上叛臣贼子的位置。
如今主子和夫人成亲,重心有了转移,自然希望皇上能够尽早地独当一面。
省得像今日一样,屁大点事都要浪费他一整日的时间。
小皇帝的胡搅蛮缠让他得偿所愿,一行人在一刻钟后出了皇宫,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了。
裴初愠瞥ʝʂց了卫柏一眼,卫柏无声无息地退下,小皇帝知道他做什么去,压根没在意这一点。
他只想要跟着亚父去见如今的裴夫人,其余的都不重要。
小皇帝有时候都在想,也许当初亚父真的做错了,他根本就不适合在这个位置上坐着。
裴府,姜姒妗吃过午膳,浑身酸疼让她又回去躺着,至于三日后回门,自有管家将一切准备好,然后将礼单送给她过目。
底下有能干的人,比以前所有事都要她亲力亲为轻松太多。
裴府和皇宫距离不远,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也就导致了姜姒妗才躺下没多久,就被安玲一连串的叫声喊醒,她情急之下称呼又变了回去:
“姑娘!姑娘!快醒醒!”
睡得不好,姜姒妗浑身难受,她迷惘地睁开眼,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堪声问:“怎么了?”
“刚刚卫大人回来说,老爷马上回府了。”
姜姒妗一脸疑惑,不理解裴初愠回府为什么能叫安玲这么激动着急?
安玲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撂下一个惊天大雷:“皇上也跟来了!”
姜姒妗脑海有一刹的空白,片刻,她回神,惊愕得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
话落,她也确信自己听见的话,没让安玲重复一遍耽误时间,坐直了身,让安玲取来衣裳穿上,周嬷嬷也得了消息,婢女们端着银盘进来,胭脂水粉和首饰全部准备好,数个婢女一起替她梳妆,短短片刻,铜镜中就照出一位宛若神仙妃子的美人。
姜姒妗瞥了一眼,都不由得呼吸轻滞,宫中送出来的宫人和普通婢女果然不同,她们手巧得厉害,只简单两下仿佛就有鬼斧神工之效。
姜姒妗来不及惊叹,这时外间传来消息,老爷的马车到府前了,她不着痕迹地握紧了双手。
其实这不是姜姒妗第一次见皇上,但和万寿节不同,这不是在宴会上,她的一举一动都不会入皇上的眼,而这一次,是只有寥寥数人,她的任何举动和言论都被皇上尽收眼底。
这种情况,姜姒妗怎么可能不紧张?
即使所有人都在说裴初愠权势在握,即使是当今圣上也奈何不了裴初愠,但是在姜姒妗这些人眼中,皇上是权利最大的那个人,她没见过裴初愠在朝堂中的模样,自然没有真切感。
终于到前厅,姜姒妗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不是裴初愠的声音,男子声音清朗松快:
“许久不来裴府,府中改变好大,我都要认不出路了,都怪亚父。”
“皇上!”
姜姒妗听出这是裴初愠的声音,但是——
亚父?
姜姒妗一脸茫然,她恰好踏入了前厅,看见前厅内的情景,裴初愠和一个少年站在厅内,那少年有点眼熟,只是他今日穿着简单青色的常服,让他浑身的威严和压迫淡了许多。
姜姒妗本来就只在万寿节的宴会上见过小皇帝一面,对其印象不深,如今再见却是这种情形,她有一点不敢认。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裴初愠,有点迷惘地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裴初愠难得有点头疼,他就知道带这人回来是一个错误决定。
但可惜,当事人没有感觉,少年听见动静转过身,等看清姜姒妗时,他双眼顿时一亮,裴初愠的位置看不见他的神情,卫柏却是看得见,他是清楚小皇帝有多荒唐和某些时候甚至有点疯狂的,当即,卫柏心底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姜姒妗只见那少年双眼一亮,蓦然上前一步,作揖弯腰,声音格外脆亮诚恳:
“母亲!”
姜姒妗愕然,她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直接呆滞在原处。
第76章
母亲?!
姜姒妗被这一声震得外焦里嫩,她如果没有认错的话,眼前这位喊她母亲的少年正是当今圣上。
她有什么能耐凭空冒出这么一个孩子?
姜姒妗僵硬地将视线看向裴初愠,想要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裴初愠脸色黑得彻底,唯独小皇帝没有受影响,简直应对自如:
“母亲,有饭吃吗?我和亚父赶着时间回来,还没来得及用膳。”
卫柏险些要忍不住地笑出来,立刻低下头,但依旧控制不住肩膀微微颤抖。
姜姒妗艰难地回神,她咽了下口水,隐约明白了小皇帝的逻辑,只是——裴初愠是当今圣上亚父?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她觉得今日所见所闻都好荒唐,但少年目光亲昵殷切地看着她,姜姒妗脑子仿佛被浆糊住一样,她僵硬地转身吩咐:
“去让厨房备一桌膳食过来。”
安玲也被眼前一切弄懵了,闻言,她忙忙应声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