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也忘了你只是表哥的姨母,而不是亲生母亲?”
表哥要成亲,根本不需要经过母妃。
昭阳闭了闭眼,不顾贤王府的脸色,她狠心地撕开贤王妃自欺欺人的假象,清楚地让贤王妃认识到现实:
“母妃,在你和未来表嫂之间,表哥早做出了选择——你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你再执迷不悟下去,也不会让表哥低头,只会让贤王府和哥哥陷入险境!”
第73章
贤王府的谈话无人得知,宫中的小皇帝时不时传召裴阁老,整个京城都知道裴阁老的婚期将近。
转眼到了五月初八,大吉,诸事皆宜,嫁妆和聘礼都被送入裴府,那日景象,万人空巷,数百抬的箱子,整整抬了一日,十里红妆不外如是。
大婚这日,姜姒妗只觉得她才闭眼就被扒拉了起来,安玲一夜未睡,早早地等在床边,叫醒了她:
“姑娘,姑娘,快醒醒,到时辰啦!”
姜姒妗迷糊地睁开眼,她朝外看去,外间还是一片暗色,她眼皮仿佛有胶水一样恨不得粘在一起,她认出了安玲,但依旧困得难受,声音还有点没睡醒的绵软:
“安玲,什么时辰了?”
“快到卯时了。”
卯时?姜姒妗糊涂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个时辰是什么时候,她有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安玲早得了命令,没有依着她,直接掀开了锦被,将姑娘扒拉起来,没有替她穿衣裳,而是道:“厨房送了热水过来,奴婢扶着姑娘去净室。”
姜姒妗意识不清醒地任由安玲安排。
让她起身,她就起身;让她伸手,她就伸手,穿的亵衣被一件件脱下;让她抬腿,她就抬腿,整个过程不清不楚,却是格外ʝʂց听话乖巧。
直到整个人浸泡在浴桶中,她才彻底清醒,昨日府中从宫中来了好多嬷嬷,都是为了今日的大婚之礼,其中流程繁琐,每一步都要精致到位,周嬷嬷见她终于醒了,和她低声说:
“姑娘别怕,一切都按奴婢和您说的做就行了。”
浴桶中洒了许多干花瓣,有嬷嬷冲她服了服身,数个嬷嬷上前,跪坐在她身后,手中拿着工具,下一刻,姜姒妗觉得身上肌肤一疼,有什么从身上被拔了下来一样,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让她彻底没了睡意,疼得杏眸都有点红,人清醒了,也意识到今日是她和裴初愠大婚之日。
周嬷嬷安慰她:“姑娘肌肤细腻滑嫩,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姜姒妗咬唇点了点头,好在周嬷嬷没有骗她,疼意很快散去,她整个人浸泡在温水中,舒适得让人有点昏昏欲睡,周嬷嬷叫醒了她:
“姑娘,该起来了。”
姜姒妗赤.裸着从浴桶中出来,整个被水泡得肌肤有点发红,有水珠从她脖颈滑落,她轻抬着下颌,杏眸眼角绯红,双颊仿佛晕着脂粉一样娇艳欲滴,透骨生香,四周众人看呆了眼。
片刻,众人才会神,有婢女蹲跪下来替她擦净身体,等擦干身体,也有人从背后、身前替她一点点涂抹香膏,很浅淡的香膏,有点隐秘而散的香味,若有似无地勾人,等一切收拾妥当,才有人替她披了层轻纱,领着她出了净室。
姜姒妗不知道外间的事,也不知道裴初愠在做什么,但她起得格外早,沐浴结束,她整个人都轻松很多,她瞧了铜镜一眼,铜镜中的女子脸颊绯红,仿佛红霞铺面,今日的她仿佛格外好看,叫人看得目不转睛。
大婚的礼服是礼部昨日就送来了,精致的凤披霞冠被仔细小心地挂在一旁,大周朝对女眷颇为宽和,但约束也照样很多。
只说这婚服,寻常女子和官身女眷就截然不同,姜姒妗记得她和周渝祈成亲时,其实也穿了凤披霞冠,但和现在的却不同,她只在成婚时穿过一次正红色,头顶戴着凤钗也只有一尾,其中珠宝的种类等等都被限制得厉害。
而现在,姜姒妗瞥了眼被挂在一旁的凤披霞冠,礼服上绣着牡丹、云纹,甚至有一对耳鬓厮磨的鸳鸯,衣冠上珠宝不再有限制,凤钗更是有惊人的九尾,口衔珠串,一瞧就格外精致贵重。
礼服四周立着木架遮挡,只需远观,不能近看,也不许碰到一点,这礼服是圣旨初下,礼部就开始准备了,一百多位的宫廷绣娘全心全力在数个月内准备好的。
安玲等心腹,都打起精神在一旁看守,唯恐会出现差错。
只这一身成亲时的嫁衣就看得人羡慕不已。
四周有不少人,姜家是没有官身的,但今日来的可不止姜家的人,官太太也有不少,又有宫中来的嬷嬷,一个个口中全是称赞:
“姜姑娘今日真是好看。”
“听闻裴阁老给姜姑娘请了诰命,只是如今圣旨还没有下来。”
说话的人颇有点人脉和能耐,才能得知这个消息,话音甫落,室内众人一惊,再是哗然,忍不住地羡慕心酸。
诰命。
裴阁老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他亲自请封的诰命,加上裴夫人这个身份加持,众人可想而知,不可能低于三品诰命,甚至,很有可能姜姒妗一册封就是尊贵无比的一品诰命。
人还未嫁过去,裴阁老却是什么都替她准备好了。
有些和姜姒妗不熟悉的官太太,不由得在心底泛酸,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姜姒妗第一次进京城时,谁能想到她会有这种运道呢?
有人还记得,当初姜姒妗进京初次参加宴会时,即使样貌惹人惊艳,却也不过只能低调处事,生怕会惹出麻烦来。
甚至,她第一来京城时,在京城待了整整半年,却连一次小型的简单宴会都没能举办过。
但如今时过境迁,她的身份再不能同日而语。
姜姒妗听着众人追捧祝贺的话,只作低调谦虚,却也不曾落下气势,她低下眼眸,安静地笑,让人看不出她的深浅,众人不由得越发恭敬了点。
云晚意也在室内。
众位夫人在称赞姜姒妗过后,也不由得打探起云晚意的消息。
姜家之前是落魄,但如今有个闺女嫁给了裴阁老,自然不能再和往日相提并论,整个姜家未出阁的姑娘都要跟着水涨船高。
对此,姜母只是笑着应下,却是一点都不着急。
姑娘嫁给了裴阁老,外甥女的婚事还有什么怕的呢?
云晚意也只是凑在表姐面前浅笑。
没人敢在今日说浑话,也没人敢提起姜家的身世和裴阁老不相配,京城没有秘密,贤王府到现在都没收到请帖的消息早暗中传遍了京城。
往日被裴阁老格外看重的贤王妃都不能给姜姑娘难堪,遑论其余人呢?
能做到当家主母位置的人都是聪慧的,没有人敢在今日找姜姒妗不痛快,于是场面越发和谐热闹。
姜姒妗只是摆出笑脸听着,她本来困得厉害,但这么多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她的困意早散了去。
她瞧了一眼室内的沙漏。
婚字由昏化用而来,正经拜堂是要在黄昏左右,但前面的流程太多,一般来说,新郎想要娶到新娘子需要过不知多少卡关,若不提前,只会来不及。
如今时辰还早,姜姒妗尚未上妆,礼服也只挂在一旁,她其实也算有经验,但这一切和周渝祈成亲时都截然不同,她那点经验根本用不上。
嬷嬷告诉她,上妆得等裴初愠到了,听见催妆诗才能上妆。
普通人家是没有这个程序的,毕竟如今大多数人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脱口而出催妆诗呢?
都是有底蕴的世家才会如此行事。
这场婚事过于盛大了,姜姒妗只听流程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等待时间流逝时,她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唇,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仿佛要将肋骨撞断一般。
姜姒妗不由得抬手抚摸了一下胸口。
许久,日色从早到晚,众人都先后轮换着吃了午饭,外间早就热闹起来,有出题声,有争吵声,姜家底蕴不行,但裴初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说过,会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姜姒妗一贯是相信裴初愠的。
内院和前院有数道门,姜家的人一道道往里递话:
“姑爷来了!”
“快!”
“姑爷念起催妆诗了!”
姜母一听,陡然站起身,姜姒妗下意识地看向她:“娘……”
姜母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姑娘第一次成婚时,她就哭得不能自己,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送姑娘出嫁第二次。
但不论再来多少次,姜母觉得,她都不可能适应这一幕——她自小养大的姑娘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
姜姒妗早就期盼这一日了,却在这时,也蓦然有点想哭。
但没时间给她伤感,周嬷嬷上前一步:
“姑娘,要梳妆了!”
有子女双全的长辈上前替她梳头,也有人在替她上妆,略施粉黛,姜姒妗看着铜镜中的人,她的青丝又被全部挽起了,她忍不住地轻颤眼睫毛,于此同时,她心脏跳得格外快,伴随而来的,还有疯狂涌出的紧张和忐忑不安。
她当真要和裴初愠结成夫妻了么?
这一条路,她能和裴初愠结伴走多久?
姜姒妗不知道,但她想要相信裴初愠,也由衷地希望这一条路能走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云晚意不由得看得心酸,她不是第一次送走表姐了,当年她年龄还小,远不知晓表姐成亲代表了什么,但现在的她却是知道了。
云晚意偏头,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角。
外间的催妆诗不知念了多少遍,凤披霞冠终于被穿到她身上,头顶陡然沉重了许多。
许久,外间有专门敲鼓声响起,这代表吉时已到,众人立即精神一震,笑着说起吉祥话,渐渐地,外间的声音和室内的仿佛合在了一起,姜姒妗似乎隐隐听见了裴初愠的声音,一声接连一声,仿佛要抚平她心底的不安。
砰!砰!砰——!
盖头遮住视线,听觉在这一刻格外敏感,姜姒妗呼吸越发紧促,心跳仿佛雷声一样在耳边炸开。
有人扶着她走出去,每一步都让姜姒妗觉得紧张,她走了三步?还是十步?姜姒妗记不清了,只知道忽然间,四周开始有了起哄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终于真切地听见了裴初愠的声音ʝʂց。
姜姒妗在这一刻忽然有点忍不住泪水,悄无声息地掉下来。
有人握紧了她的手,在一片热闹中低声和她说:
“别怕。”
有他扶着她,她不会摔倒。
有他在,一切都不会有事。
姜姒妗忽然就真的不怕了,紧张和不安逐渐褪去,转化成了一缕缕期待。
拜别父母,有人背她上了花轿,八人抬的花轿很稳,让姜姒妗没察觉到一点颠簸,是裴初愠亲自接她下了花轿。
姜姒妗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陡然安静下来,许久,她听见安玲偷摸地松了口气。
也因此,姜姒妗终于恍惚地意识到——她已经被送入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