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四月了。
万物茁壮生长的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黄昏吹着清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动,细雨倾洒在花前,又是四月的光景,一想起来,就恍然间觉着风光正好,正值年少。
希希莉娅拢了一下肩头的小披肩,望着窗外新抽芽的枝叶,她看到自己的身影隐隐绰绰地倒影在窗玻璃上,摸着自己乌黑的长发,突然说了一句:“月儿,我想去染个头发了。”
“染头发?想染成什么颜色?”祁牧站在她身后,穿了一件合身的雪色衬衣,手腕处松松地挽起,腰细腿长,面容清隽,是个外形极其出色的男子,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过艳,少一分则寡淡。
“我想染一个白色,你觉得会好看吗?”希希莉娅侧头去看他,明眸皓齿,目光纯澈,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青春明媚,没有丝毫改变,时间的车轮好像在她身旁彻底停下来了。
“他们都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这头发一点都没有变白。”
祁牧看着她,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这个季节,外面的柳树开花了,江城的街道上飘荡的满是洋洋洒洒的柳絮,是四月了,又到了四月,春意盎然的四月,也是离别的四月。
祁牧从衣柜里给她拿出来一件外套,披在希希莉娅的肩头:“我陪你去吧,你染白色一定很好看。”
希希莉娅笑了起来,浅绿色的眼角弯成尖尖的月牙儿。
两人出门了,落在旁人眼里,像是哥哥领着妹妹。
祁牧熟练地为希希莉娅挡掉一个个上来询问联系方式的人,心中有点无奈。他已经习惯了,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发现自己的妈妈好像比旁人的妈妈更年轻更漂亮,慢慢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渐渐的发现了她的特殊之处。
再到后来,大家会以为希希莉娅是他姐姐,是他的女朋友、是他的妹妹,可能再到以后,出门会被人当成父女、爷孙也不一定。
希希莉娅气嘟嘟的,双手环胸:“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们要是我儿子,这样在路上堵着人家姑娘要联系方式,我准得把他好好骂一顿,不像话!”
祁牧赶紧举起双手,及时表明自己的身份立场:“我没有。”
“嗯。”希希莉娅瞟他一眼,挺骄傲的:“我知道,都是人家小姑娘追着你跑,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能带个女朋友回来给妈看看?”
祁牧的耳朵突然就红了,一向沉稳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窘迫之情,转移话题:“理发店到了。”
一个端着冰咖啡的男人坐在店里,头发被染成时尚的奶奶灰,左耳朵上挂着一个银色的耳坠,穿着色彩斑斓的奇特衬衣,是个很年轻时尚的小伙子。
远远的看到希希莉娅进来,眼睛都亮了亮。殷勤地上来打招呼:“美女,剪头发还是洗头发啊,现在我们店里做活动,统统打八折的。”
店门口一个活动标牌告示都没有,显然是信口胡诌的。
祁牧环顾了一圈,环境还不错。一个大步上前,宣示主权似的把手搭在希希莉娅的肩头:“就染个白色。”
看到高大俊美的祁牧,店员脸上洋溢的热情笑容稍稍收敛,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引着希希莉娅在椅子上坐好,就去给她去调染发的药水了。
希希莉娅透过面前的镜子看他,突然笑了一下,真的是很像啊。
父子两个明明这么相似,还总是互看不顺眼,隔三岔五地就要吵起来,人前都是出色自持的冷静性格,一回家就吵个不停,就像是被点上了火星的火药箱,一动就炸。
两个一个站在客厅里,一个站在楼梯上,祁止骂他不懂尊敬长辈,是个不孝子,处于叛逆期的祁牧同学则反驳他为老不尊,两人隔空互啄。而希希莉娅站在中间,全力阻挡他们之间的火力,劝一下这边,再劝一下那边,后面干脆放弃,谁也不理了,抱着辣条看电视去。最后的结果就是,父子两个和好如初,分别都过来哄她。
当时的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不管你攥得多紧,时光还是如流水一样从指缝里溜走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一点一滴彷佛又在眼前一幕一幕地展开。她以为她已经忘掉了,但其实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数珍宝。
外面的春色正好,希希莉娅愣愣地出神,等她回过神来,之前的理发小哥已经开始往她头上涂涂抹抹了。他拢着希希莉娅一把乌黑的长发,头发从他的手掌心纷纷扬扬地滑落下来,轻柔得好像清潭的一汪春水。
小哥看着有点不舍,再三地问她:“美女啊,你确定要染成白色的?你这么好的发质实在是难见了,染成淡色的是要漂头发的,漂头发最伤发质了。”
他这家店开了很久了,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小姑娘来他这里染烫搞坏原本的发质了,说句实话,再好看的发色和发型,都没有这样的纯黑好看。
“嗯,染吧。”
“唉...”小哥叹口气,也不再多说,开始默默动手。
祁牧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报纸,外面明朗的天色透过窗玻璃投射进来,他坐在光里,眉目清润,恍若神明。
希希莉娅很骄傲,问在他身后忙忙碌碌的小哥:“你看看那个男人,他好看不?”
“...”
小哥诡异地沉默了一瞬,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说实话,一个钢铁直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另一个男人长得好看的,除非他是你的金主爸爸。
想了想祁牧刚刚付的钱,小哥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殷勤地点了点头:“特别好看。”
染发的过程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把最后的发尾吹干,小哥解开希希莉娅围在肩上的袍子,盯着镜子里的人,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
希希莉娅长得本就精巧漂亮,现在换成一头白色的头发,站在阳光下面,就像是传说故事里的那种住在森林里不染纤尘的精灵公主,又纯洁又精致。
“我好看吗?”
“好看,你怎么都好看。”祁牧笑笑,真心实意地夸奖。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jk裙的女生“噔噔噔”地跑进来,站在祁牧的面前,一巴掌重重地敲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眼睛都红了,骂他:“祁牧,你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