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意回到实验室,再次打开了屏蔽网络监控的小程序,重新登录了自己的微信。
他想快一点把宋秉带出去,所以,也就得快一点联系到崔益的父亲。
然而他却又好像没有任何办法,就只能被动地等着对方来找自己。
陆思意是在三天之前将基地里的一切告诉了崔益,而崔父得知自己儿子知道了这些的时候,应该也是在差不多的时间。
陆思意之前笃定崔父不会对此坐视不理——诚然他这种做法确实有点缺德,就好像是拿着儿子在威胁老子。然而陆思意想来想去,又觉得这确实是目前能够帮他和宋秉逃出小岛的最便捷、最有效的方法了。
那……缺德就缺德一点吧。
他最后将崔益摘出来就好。
可是现在,两三天过去了,陆思意的微信上却还是没有任何关于崔父的动静,有关消息依旧停留在昨天崔益和他吐槽自己老爸上面。
陆思意揉着太阳穴,微微闭眼,不禁开始思考,难道是军方在查阅他的资料?
那也用不着这么长时间啊。
即便他现在的身份信息被赛金斯保护了起来,但军方和政府对峙这么多年,不可能这么废物。
陆思意突然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睁开了眼睛——如此一来,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崔父也在权衡。
他不知道崔益交的这个“狐朋狗友”是何许人也,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一切都按照防范措施的最高级别来,小心总归是没有大错的。
陆思意顿了顿,简直受宠若惊。
当然,也可能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崔父其实并不像是崔益想象中的那样关心儿子,在提醒完儿子“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之后,自己也就真的不管了——只要看住儿子,别捅出什么大乱子就行。
而以崔益现在的能力,又万万不可能捅出什么大乱子来的。
所以,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陆思意这边,崔父就也肯定不会再理会了。
陆思意眨了眨眼睛。
他不愿意以人性去揣度人性,但却又不可能将这种假设忽略过去。
陆思意又想了一会儿,但因为不了解崔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悻悻地关掉了小工具,又装起了基地里的正常研究人员。
今天是周五,饶良生之前只和他说周末讨论进展,却没有明确具体哪天。
——这种话在饶良生那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你周末两天的时间都给我留着,反正你先准备好,我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讨论。
原主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副没拿学生当人看的嘴脸,而陆思意也是因为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考虑,没精力跟他算这种账。
所以,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陆思意要在今天,将所有的数据分析完。
事实上,一切正如陆思意所料。兢兢业业地干了一上午所谓“科研”之后,他接到了饶良生的消息:“明天上午讨论进展。”
陆思意面不改色,回道:“好的,老师。”
之后他又和饶良生约好时间,在上午九点半——主要是陆思意提的,表示自己要测量完211号的身体数据之后再开始汇报。
饶良生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一个“好”。
如果,这事儿搁在潘远身上,他从现在开始就要哀嚎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唯一能让他心里安定一点的地方就是实验室,然而,这实验室又会让他在安定中感受到绝望。
——但陆思意不会。
陆思意只会觉得,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想骂就骂,反正不可能把我赶出去。
很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
陆思意已经可以预见到饶良生明天的暴跳如雷了。
然而,刚刚有滋有味地在脑子里想象完,他的微信的就又进来了消息。
陆思意去看,发现是潘远,他只发过来了一个表情:[流泪]
——准确地说,这个[流泪]流了一整排。
紧接着,潘远就又锲而不舍地给他发了第二条消息,依旧是一整排的小黄脸掉眼泪。
陆思意:“?”
陆思意:“你怎么了?明天要和他讨论进展的人是我啊。”
你哭个什么?
潘远很快就回了他:“可是,要陪他出差的人却是我啊!”
陆思意:????
他反应过来——这是饶良生要求潘远,下周和他一起出差。
陆思意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潘远的崩溃,毕竟之前这人还开心地说“我将拥有一整周的快乐”,然而现在,快乐没有了,还被附带赠送了一整周的痛苦。
从天堂跌到地狱,也不过如此。
陆思意同情地发过去了一张“抱抱”表情包。
潘远在微信里大哭。
“怎么回事?”陆思意开始问,“之前不是说了只有他自己要去吗?”
潘远骂骂咧咧地:“还不是因为老板太特么牛逼,连个翻译都没有看顺眼的,于是他就把我给叫上了。”
“叫上也就算了,还是刚刚通知的!你懂这当头一棒的感觉吗。”
潘远:“啊啊啊啊草啊——这个说的是一种植物,不是我在骂人。”
陆思意:……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可怜的师兄,毕竟即便从陆思意的角度来看,潘远也确实是惨兮兮的。于是,憋了半天,陆思意只能说道:“要不然你这样想,至少回国了,你可以见到我师嫂了……”
潘远:“……呜呜呜呜她是我现在唯一的指望了。”
陆思意很善良地又给了他一个“抱抱”。
然后,他就看到潘远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啊对了然哥,你把211号的身体数据给我发一份呗。”
陆思意的思路好像瞬间就被锤了一下,微微睁大双眼。
他敲在键盘上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但还硬逼着自己留了一丝理智:“211号的身体数据啊,好。等我找一下哈。”
紧接着,他才又继续问:“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他的数据了?”
潘远不觉有他,解释说:“老板想在会上汇报一下他,可能一会儿就该找你了。”
“哦不对,可能也不会找你,”潘远还在自顾自地碎碎念,“你才刚刚接手一个星期,就只记了个数据,也不熟悉。”
但陆思意看着这些文字,却觉得眼睛和脑子中间产生了屏障——他一句都没有看进去,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
饶良生要在大会上汇报宋秉的情况。
他要汇报宋秉的情况。
这是个什么规模的会啊?宋秉又是什么人啊!
——宋秉是赛金斯那些见不得光的项目里的“实验用人”,虽说他是基地里最成功的实验体,但也还是……不能被拿到台面上的啊!
陆思意猛地皱了眉毛。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际会议?!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先抓了能问的开始问:“可是……211号能拿出去汇报吗?”
潘远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他给问住了,说道:“对哦,他怎么拿出去汇报啊?”
“刚才老饶和我说的时候,直接就说,你给做个ppt吧,”潘远好像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但是!他也没说是做成什么样的呀!”
潘远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头大如斗,又开始在那里哀嚎。
陆思意却没任何心思听他哀嚎了。
他找了个借口,又再次安慰了潘远后,便结束了这个对话。
再之后的大约一整个下午,别说是分析数据了,陆思意连脑子都是一团浆糊。
他屏蔽了好几次网络掉监控,像是要抓住一丝见不到影子的虚无稻草,看了无数次微信验证页面。
然而并没有新的验证申请。
陆思意担心屏蔽次数多了,会被基地发现异常,又只能浑浑噩噩地下楼,想着找点事情做,于是他又去了一趟昨天没去成的超市。
纵然在超市里面,满脑子想的也还是带着宋秉走、带宋秉逃出大楼、逃出基地。
他可以先带着宋秉到小岛的山上、野外里,之后,就算是游泳,或者是以他自己的身体作为小船,他都要把宋秉送走。
这样想着,他就在超市里拿了很多压缩饼干、罐头等易储存的制式食品。
等他把这些都放回宿舍,才又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这样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暴露自己。
而现在已经五点半了,他也不能让宋秉看出半点端倪来,免得担心。
就这样想着,陆思意才终于调整好了情绪。
之后,他从背包里拿出来了两袋压缩干粮,一袋揣进衣兜,另一袋撕开口子,一边干啃一边往外走,故意让监控拍到。
——这样,刚才买了这么多平时不会买的东西才能解释得过去。
陆思意又走到楼梯间,一边下楼,一边在心里思考着之后的计划。
如果,如果崔父那里还是没有动静,那……他可能就又要推一下崔益了……
陆思意回到实验室,拿起了记录数据用的平板电脑,看看时间,上了30层。
他将自己刚刚买的拿一袋压缩饼干给了宋秉,收获了宋秉不解又很是嫌弃的目光。
当然,宋秉并没有嫌弃很久,仿佛陆思意无论给他什么,都是人间的极致美味。
陆思意也和平时一样,耐心又温柔地和宋秉说着话。
他一开始还笃定宋秉不会发现任何端倪,只不过,在那仅有的10分钟独处时间只剩下2分钟的时候,陆思意还是自己破了功。
他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来,抱住了宋秉。
宋秉也回抱住了他,眼神中还是不解,但手掌却宽厚又温暖。
陆思意最终什么都没说,宋秉本来想问,最后也没能问出口。
陆思意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他几乎是在回来的下一秒,就再次打开了屏蔽网络的小工具。
而这次,大概是上天终于眷顾了他——
在那个验证页面中,显示了一个红色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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