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父子扳回一局,当即向魏王报捷,附带为乐城记了一过。
消息传到朝堂,朝堂上下议论纷纷,有人盛赞魏王有识人之明,有人嘲讽司马父子一败一胜还有何值得炫耀,也有人指责乐城过于冒进,心浮气躁,还有人力主应当让乐城为上将军,替代司马史。
一时吵成一团。
魏王被吵得心烦,退朝之后,留下了魏作和王黄商议国事。
“此战有几成胜算?”魏王已然得知姜家和沈然无粮的消息,更加头疼了几分,“若是不能调来粮食,魏军支撑不了多久。”
魏作昂然说道:“商人重利,却拿百姓大义来敷衍父王,父王不必担心,且由儿臣出面,管教姜望和沈然乖乖奉上十万石粮食。”
王黄漫不经心地看了魏作一眼,心想此时王左应该已经安排好车辆送姜望离开魏国了,只是沈然却怎么也不肯离开,他也知道多说无益,便没有再说什么。
“不可强行征用,以免落人口实,身为君王,当体恤百姓爱护民生,若是魏国治下百姓和富商财物,可以随意征用,魏国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魏王摇了摇头,“当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切莫让姜公和沈公吃亏,更不可让他二人寒心,你可记下了?”
魏作忙一脸恭敬:“儿臣记下了。”眼中闪过的一丝不以为然却被王黄尽收眼底。
王黄暗自摇头,自从魏达被带回魏国之后,魏作愈发自以为是了,对魏王阳奉阴违不说,对群臣更是随意呵斥,俨然已是大王作派。群臣敢怒不敢言,又无人敢向魏王告状,魏王日见衰老,或许不用多久,魏作就可继位,无人愿意得罪储君。
王黄收回心思,他已经老了,也许等不到魏作继位的一天就驾鹤而去,只是身为魏国相国,还是要多为魏国着想:“大王,臣以为,软禁魏达比处死魏达,更能彰显大王父子情谊。”
魏作眉毛一挑,正要发作,又咽了回去,换了一副口吻:“恩师此言差矣,魏达三番五次想要置我于死地,既有杀兄之心,必有弑父之意,如此逆子,若不处死,天理难容。魏达在对我下手之时,何曾有过兄弟之情?他性如禽兽,何谈父子情谊?父王,儿臣以为,当立诛魏达,以昭告天下,方显父王大公无私,也让天下万民心存敬畏,不可因公废私,凡是杀兄弑父之人,都罪不可赦!”
魏达被带回之后,魏王将他下狱,并未下令处死。王黄猜测魏王心思,知道魏王一时心软,难下狠心。
魏达虽然生性冲动,却并非一无是处,也有可取之处,王黄推测魏王多半也想留魏达一命,只是魏王也清楚,若他还在,魏达也有命在,若他离世,魏达必会被魏作杀死。
“魏达之事,暂且放到一边。”魏王摆了摆手,“魏作,你且派人前去中山国和齐国,说服周东和吕唐,许以重利向他们借粮。”
“父王,周东和吕唐必不会借粮给魏国……”
“寡人知道,此事是离间之计。”魏王计上心头,微微一笑,“不管谈得如何,到时放风出去,说是中山国和齐国不但供粮给魏国,还有意和魏国联合截断燕军退路,燕军必定军心不稳。”
“父王英明,不费一兵一卒就可让燕军军心不稳,又让燕国和中山国、齐国心生嫌隙,儿臣马上派人前去。”魏作喜形于色。
“相国,你年事已经高,可寻一得力之人,为你分忧。”魏王意味深长地看向了王黄,王黄担任了二十余年相国,和他相识相知,心有默契,只是近来他明显感觉到王黄对朝堂之事的淡然,或许是力不从心,或许是有了二心。他既痛心又无奈,不过想到有聚必有散,也就释然许多。
王黄心中一惊,他原本想主动向魏王推举公孙由为相国,以便辞去相国之位,不想魏王先提出了此事,他也是心中微有黯然之意,君臣多年,终究还是要难逃猜疑疏远最终分道扬镳的结局。
“臣推举上卿公孙由。”王黄索性好人做到底,“臣近来颇感身体不适,常常夜不能寐,大夫告诫若不静养一些时日,怕是会有性命之忧,请大王恩准臣辞去相国之位,以颐养天年。”
王黄后退一步,跪拜在地。
魏王愣了一愣,眼中有泪光闪动,他嘴唇微微蠕动,过了半晌才说:“寡人……准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王黄如释重负,二十多年的君臣相伴,今日就此和平分手,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多谢大王!”王黄的一声感谢发自真心。
魏作站立一旁,目光闪动,虽未说话,嘴角压迫不住的笑意还是透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司马父子首战告负二战得胜的消息传到了中山国,周东刚刚送走了吕唐和魏任,正独自一人在房中读书。听到消息后,他摇头一笑,起身推开了窗户。
积雪还在,阳光晴好,冰冷依旧,雪并未融化,冻得更结实了。
孙西敢和幔越在木恩的引领下进来了。
“大王,幔陀和子与、子良已经带人前去接应姜公,请大王放心。”幔越一身飘逸的装扮,他是少数被特许进宫可以佩剑者之一,“幔陀传来消息说,王相国已经辞去相国之职,即日也会前来中山国和姜公相见,沈南也会一同前来。”
“好,好,如此甚好。”周东点头,恩师辞去相国一职,在意料之中,魏国如今纷争不断,恩师前来中山国,是为上策,“相国,司马父子二战得胜,燕军还会再次进攻,谁胜谁负?”
“燕军胜。”孙西敢不假思索地答道,“燕军战术奇特,骑兵向来冠绝天下,魏国从未和燕军交战,必会吃亏。不过燕军战术虽奇特,战力却是一般,远不如魏军身经百战,是以三五战之后,魏军了解了燕军的战术之后,必会有反制之法。”
“只不过怕是司马父子等不到适应燕军战术的一天了……”周东微眯着眼睛笑了,“魏王或许对司马父子有足够的耐心,魏作却是没有。魏作巴不得司马父子早日被魏王弃之不用,他好重用他的人。”
“大王,我等莫非只是袖手旁观不成?”孙西敢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总要做些什么才不算坐失良机。”
“哈哈……”周东放声大笑,“寡人已经派王松前去燕军之中,助燕太子流一臂之力,相国,你再派人前去赵国,说服赵王屯兵赵魏边境,以防范游民为由,旨在为魏国带来威压。”
“中山国何不出兵?”幔越突然问了一句,一脸不解,“若中山国出兵攻魏,魏国必会大败。”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周东淡然地挥了挥手,“此战,可让魏国再次遭受重创,待中山国一切准备充足之时,再兵发魏国不迟。”
三日后,姜望在王左派人的护送以及幔陀和子与父女的接应下,平安抵达中山国,和姜姝父女团聚。同来的沈南见到子良之后,再次大献殷勤,子良终于被沈南的坚持不懈打动,对沈南动了感情。
沈南大喜,决定留在中山国,不再回魏国。魏国动荡不安,远不如中山国安定。
随后,王黄罢相公孙由接任的消息传来,中山国朝堂也一片哗然。王黄虽然年老,却并没有力有不及,却被罢免,不少人为王黄鸣不平,纷纷请求周东派人接来王黄到中山国为相。
孙西敢也一再表示愿将相位让与王黄。
又数日后,王黄轻车简从,只带了数人来到了中山国。周东亲自出城相迎。
王黄拒不为相,每日只和姜望、慕容成坐而论道,下棋为乐。周东也没有强求,为王黄修建了宅院,让几个多年相交的好友住在一起,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赵国屯兵数万在赵魏边境,果然对魏国带来了莫大的压力。魏作派出使者试图说服赵王不再借道给燕国,同时希望赵王撤兵,以免引起误判。赵王不肯,声称赵军在赵国境内可以随意调动,魏国无权过问。
吃了一个软钉子,魏作仍不甘心,暗中让赵王施压,若是赵王再继续借道给燕军,魏国将会征伐赵国。
此举惹怒了赵王,赵王继续向边境增兵。
与此同时,魏作派去中山国和齐国的说客陆续返回,不出意料,遭到了两国的一口回绝,非但不借粮给魏国,还会继续对燕魏之战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魏作虽早有预料,却还是气愤难平,大骂周东和吕唐无情无义,周东若非魏国收留,早已藏身狼腹,吕唐娶了魏国公主,却对魏国视若陌路,真小人也。
骂归骂,魏作还是依计继续放风,声称魏国和中山国、燕国暗中达成了共识,中山国和齐国不但供粮给魏国,还有意和魏国联合截断燕军退路,以换取魏国割让二十座城池。
消息放出之后,果然引起了燕军的军心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