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约有两人合抱粗细,一剑砍中,丝毫未动,犹如蚍蜉撼树。奇怪的是,一片树叶从树下掉落下来。
沈南也没多想,伸手接住飘落的树叶:“你也不必自责,周兄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大不了到时让吕唐太子派出几十名护卫保护他的安全。回魏国之时,会和太子、任公主同行,谁还敢当着太子之面刺杀周兄不成?”
虽说沈南的话有几分道理,子良却还是焦虑不安,忽然她脸色一变:“你的树叶从何而来?”
“树叶?当然是从树下飘落下来。你一剑砍在了树上,有树叶掉下有何奇怪?”
“此树有半丈粗细,谁能一剑砍下震落树叶?你傻了不成?”
“说得也是。”沈南也觉得不对,一脚踢在了树上,树纹丝不动,他又端详几眼手中树叶,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袭来,“咦,怪事,树叶怎会还有香气?”
“树上有人!”子良蓦然清醒过来,沈南手中树叶并非真的树叶,此时正是春天,树叶刚吐绿芽,而他手中所拿却是一片完整的树叶,她纵身上树,厉喝一声,“什么人?”
沈南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抬头一看,黑夜之中,大树枝桠遮天蔽日,风吹影动,根本看不清是否有人藏身其中。
片刻之后子良从树上跃下,摇了摇头:“连个人影都没发现。”
二人不知道的是,在十余丈之外的另外一棵大树之上,有一个黑影站在树上,黑衣随风摆动,和夜色融为一体。
人影一动不动,犹如和树枝浑然长在一起。也不知过了多久,人影突然倏忽消失,落在了周东门前。
房间内传来了轻微的呼声,人影在门前停留了片刻,手中突然多了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小刀伸出门缝,微一用力,门开了。
人影正要迈进房间,身形突然一滞,瞬间倒退飞出数丈之外,落在了子良所砍的大树之上。大树之上已然有了另外一个黑影,此人也是一身黑衣,不过是轻纱,又以黑纱蒙面。
“你是何人?为何拦我?”黑衣人影声音低沉。
“周东之命,只能我来取,你不配。”黑纱人影声音轻柔轻灵,飘忽不定。
“女子?”黑衣人影一怔,轻轻折断一根树枝在手中把玩,“你此刻若自行离去,我不会伤你。”
黑纱人影语气轻蔑:“同样。”
“呵呵……”黑衣人影手腕轻轻一抖,手中树枝脱手而飞,快如闪电。黑夜之中,树枝几不可见。
黑纱人影也不见躲闪,右手抬起轻轻一弹——树枝被弹得一边,她手腕一动,嗖嗖两声,两枚飞刀直取黑衣人影的胸口。
黑衣人影纵身跃起,人在空中身子陡然一转,右脚飞出,竟是踢中了飞刀,飞刀蓦然转向,竟是飞了回去。
黑纱人影想要躲闪,两枚飞刀飞至中途,方向突变,一上一下,上取咽喉下取左腿,她为之一惊,如此绝技见所未见,无论跃起还是下沉,都难免中刀,她只得身子一横,化立为躺,堪堪躲过一击。
对方却是算准了她的身法,不等她再次出手,右手一扬,无数树枝如同漫天雨滴一般朝她袭来,她顿时大惊,对方手法之怪异身手之快,是她生平罕见,当即身子一坠,迅速下落,不料还是晚了一步,一枚树枝射入了左肩之中。
疼,钻心的疼,她虽疼痛,却没有惊慌,左手右手同时挥动,数枚飞刀飞向对方。不过她知道,双方虽未正式交手,她却已经输了一着。
黑衣人影也是颇为忌惮她的飞刀,虽看似游刃有余地一一躲过,却再也没有余力还手。正当他重新站稳,想要一举击杀黑纱人影时,三个人影从房间疾射而出。
被人发觉了,先机已失,他嘿嘿一笑,扬手三根树枝射向三人,纵身一跃,双臂展开如大鹏展翅,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从房间疾飞而出的三人正是王松、子与和子良。
三人听到外面动静时为时已晚,才一出门,就迎面来袭暗器,来势之快,让三人一时手忙脚乱。等三人十分狼狈地躲过暗器之后,不但黑衣人影消失不见,黑纱人影也无影无踪了。
再等三人看清逼得三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暗器竟是三根枝叶时,更是无比震惊,震惊之余,又不由后怕,此人武功之高,当真为一等一的高手。
次日,醒来的周东才知道无意中又躲过一劫,不由苦笑。
吕唐先是大摆宴席,宴请了周东、慕容庄和姜远一行,并接受了魏作的邀请,约定三日后启程前去魏国。随后,吕唐又私下宴请了周东和沈南、王左。
沈南倒也敬业,命工匠全力以赴改进吕唐和公主的车辇,并且加固,以防袭击。
太子府。后花园。
暮色四合,远处隐隐有丝竹声传来,又有吟唱之声,齐国首富之地,临淄繁华之都,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一行人都无心欣赏,匆匆吃了几口饭,几人就起身在园中散步,沈南、公主以及王左知道周东有话要和吕唐说,几人就有意落在了后面。
周东负手而行:“如此盛世,只需一场战乱就可以毁于一旦。吕兄,为齐国大计,为魏国大计,为在下复国大计,恳请你说服齐王,出兵韩国。”
吕唐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先不说出兵韩国之事,只说你如何复国?如今中山国所有兵器尽在魏军之手,你即便回去,登高一呼,响应者云集,也没有兵器可用。”
“可否请吕兄铸造一口大钟,直接送运到中山国,以作为魏作太子大婚贺礼。”周东笑了,是那种很轻松很随意又有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铸造一口大钟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为何作为魏作太子大婚的贺礼,不送往魏国却要送往中山国?说不通。”吕唐虽不知道周东要一口大钟何用,却能猜到他肯定不是为了好玩,周东可不会像他一样随心所欲。
“说得通,大钟上刻下魏作太子治理中山国的丰功伟绩,摆放在了灵寿城内,让中山国百姓瞻仰,相信魏作太子会很开心。”周东拍了拍吕唐的肩膀,“记住,大钟务必要用料厚实,不可有丝毫偷工减料。”
吕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好玩,有趣,没问题,此事我一定让你满意。来人,传令领铜十万斤,命工匠半月之内铸造大钟一口,钟内铭文稍后送到。”
“是。”宫正忙领命而去。
“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一并讲来,近来我正闲得难受,若不是你来,我险些又偷跑出去。只是现在和公主成亲了,以后想要再偷偷溜出玩耍,怕是很难了。”
“田氏如今在齐国如日中天,想要削弱田氏势力,是否无从下手?”周东抛出了难题。
吕唐点了点头:“父王时不时和我商议田氏之事,他都无计可施,我哪里会有办法?父亲忧心忡忡,总说总有一日田氏会将吕氏连根拔起。周兄,我本一个闲散之人,一生好入名山游,呼朋唤友登泰山下黄山,何其逍遥自在,为何偏偏生为太子,还要继位成为齐王治理齐国,想想就让人了无生趣。”
周东微微一笑,虽有几许无奈却又有数分慷慨:“你我皆生在帝王之家,本无冲天志,偏是太子身,既然生为太子,当一心为百姓谋福,才是大道。生而为天,恩泽天下。生而为地,承载万物。齐国和你,密不可分,若是田氏在你为齐王时谋反,你将如何应对?”
吕唐愣了半晌,忽然双手抱头,用力拉扯头发:“不要说了,周兄,我不想听,也不想去想,田氏现今在百姓之中一呼百应,许多文武百官也和田氏交往密切,田氏已是齐国心腹大患,却又无法除掉。父王也说过,田氏谦恭低下,若他削减田氏势力,非但会引起田氏反弹,极有可能逼迫田氏起兵谋反,也会大失民心。”
田氏在齐国经营日久,周东自是清楚如今田氏已是齐国无力根除的隐患,齐王要么等田氏主动谋反,要么逼迫田氏起事,不管是哪一种情形,齐王都无必胜把握。田氏之患,和司马氏之患相同。
放眼各诸侯国,如田氏和司马史者,比比皆是。各诸侯国为招贤纳士,广开方便之门,往往许以重诺和大权,久而久之,养虎为患。三家分晋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除非天下一统,否则各诸侯国还会为了壮大自身实力而大开国门,招募能人异士。和齐国相比,魏国隐患似乎不大,却也暗藏潜流。司马史是其一,姜家、慕容家和沈家三家巨富的存在,也是不小的威胁。
三家只是各自为政,互为竞争,如此就达到了无为而治的平衡。但魏作明显有借机吞并三家之意,此次齐国之行,魏作将慕容庄和姜远拖下水,埋下了日后将二人以杀害周东罪名除掉的伏笔。若一次齐国之行可以除掉他和慕容家与姜家,魏作必能迅速得到文武群臣的拥戴,继位之后,可以快刀斩乱麻排除所有隐患,从而成就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