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来,乐城所率的一万骑兵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日夜奔袭,不出五日就逼到了韩国都城阳翟五十里之内,韩国举国震惊。
亡国的阴影笼罩在阳翟每一个人的头顶之上,一时之间,乐城的大名传遍韩国的每一个角落。在得知乐城乃是灭亡中山国的乐羊大将军之孙后,韩国上下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更让韩国君臣难以置信的是,乐城的一万骑兵为何能悄无声息地绕道韩国腹地,犹如神兵天降兵临阳翟城下?莫非乐城继承了乐羊战无不胜的指挥才能?
乐城也没有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直到距离阳翟还有五十余里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凭一己之力在韩国境内奔走如飞,如入无人之地。
五十余里,只不过是一日的路程,若是攻破了阳翟灭了韩国,他将会和爷爷一起名垂青史!爷爷灭中山国,孙子灭韩国,谁人会有如此荣耀?果真如此的话,必会让司马父子永无出头之日。
立功心切加上一路畅通无阻,乐城不免有几分膨胀,认为自己是军事天才,必能一举攻下阳翟。当即也不就地扎营,命令全军连夜直扑阳翟。
“什么?乐城已经到了阳翟城下?”司马运听到消息后,大吃一惊,他正在营帐之中和司马史下棋,当即扔了棋子,“当真?”
前来报信的传令官一头汗水:“小人不敢造次!”
司马史挥了挥手,让传令官下去,他微皱眉头,在帐中来回走动半晌:“兵贵神速,乐城以骑兵之快打了韩国一个措手不及。运儿,若是魏国有十万骑兵,一统天下不过数年之间。”
司马运却还是坚持他对武卒的推崇:“乐城不过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我父子二人的十余万大军在正面牵制韩国主要兵力,无人留意乐城的去向,又只是区区一万人马,是以乐城才趁虚而入。”
司马史沉思良久:“此次怕是我二人做了一件错事,不应让乐城带走一万骑兵……”
二百余年后,秦国靠一只强大的骑兵征服了六国,最终完成了天下大统,正应了司马史对骑兵的判断。只可惜,司马史的眼光超前了太多。
“父亲,是否立刻发兵阳翟?不能让乐城抢了头功。”司马运有几分焦虑。
“不急,不急。”姜还是老的辣,司马史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立刻派人飞马回安邑,上奏魏王,乐城轻装深入韩国腹地,是救乐城还是进攻阳翟,请魏王示下。”
“父亲……”司马运不解父亲之意,“离安邑即便快马加鞭,少说也要两日路程,一来一回,至少五日以上,只怕会错失良机!”
“五日就五日,怕什么?”司马史含蓄地笑了,“阳翟城墙宽广不亚于安邑,若要攻破,需有攻城梯和武卒,骑兵如何攻城?”
司马运顿时恍然大悟,骑兵擅长奔袭,对高大的城墙无计可施,乐城兵临安邑城下,只能远远观望,若是韩国拒不出兵迎战,不出数日,乐城粮尽,只能无功而返。
不对,能无功而返已是万幸,韩军若是趁机倾城而出,乐城恐怕死无葬身之地,他哈哈一笑:“父亲英明,孩儿受教了。”
忽听帐外有人叫道:“报!韩军将领韩奇峰率军来战!”
司马史点头一笑:“上奏魏王的奏折稍后再报,等你去斩杀了韩奇峰,一起报了军功。”
司马运哈哈一笑:“请父亲稍候片刻,孩儿这就去取了韩奇峰人头。韩老儿总是来自讨没趣,今日定叫他有来无回。”
数日后,捷报传到安邑,司马运斩杀韩军大将韩奇峰,屠韩军万余人,韩军退守百余里。
朝堂一片称赞魏王圣明之声。
退朝后,魏王和魏作在后院散步,魏王拿出一封奏折:“作儿,司马父子除了捷报之外,还有一封密信。”
魏作接过密信,并未打开:“可是乐城一万骑兵深入韩国腹地之事?”
“正是。”魏王微露赞赏之意,“你在乐城身边,可有安插眼线?”
魏作谦恭一笑:“乐城身边、司马父子身边,皆有儿臣的眼线。”
“对臣子,要恩威并重,也要有怀柔之策,更要有监控之法。”魏王缓步而行,春意已经很浓了,花开遍地,鸟鸣阵阵,树木吐绿,“四季分明,赏罚分明,才是帝王之道。现今诸侯争霸,先有各诸侯分封周朝,又有三家分晋,必会有人想要取代魏氏成为魏王,不得不防。”
“儿臣谨记。”魏作躬身施礼,暗中观察魏王脸色,见魏王神情平静,才大着胆子说道,“父王,儿臣自回魏国辅佐父王朝政以来,以昼为夜以夜为昼,未敢稍有懈怠,却还是力有不及之处。父王可有调回二弟之心?”
魏王一愣,随即含蓄一笑:“作儿,你就不必试探父王了,父王封魏达为中山君,原本就是不想让你兄弟二人自相残杀。此事不必再提,魏达以后的封地就是中山国了。”
“儿臣不敢。”魏作假装害怕躬身一礼,又说,“儿臣还有一事,还望父王不要责怪儿臣才好。儿臣派慕容庄、姜远和周东一起前往齐国,请吕唐和妹妹回魏参加儿臣大婚典礼。”
“此为好事,怎会怪你?”
“儿臣密令慕容庄和姜远便宜行事,伺机杀掉周东,以永绝后患!”魏作跪倒在地,慷慨激昂,“父王,周东狼子野心,藏身魏国,只为复国。此人心深似海,不可信之。父王顾及悠悠众人之口,不忍驱逐周东也不忍杀他,好心留周东在魏国安身立命,周东不知感恩,暗中串连司马父子,又拜王相国为师以迷惑儿臣,报仇复国之心,昭然若揭。若不除去,必是魏国之害。”
“起来。”魏王脸色平静,毫无生气迹象,“不过是一个周东,杀便杀了,父王怎会怪你?只是,你令慕容庄和姜远便宜行事,他二人若是透露了此事,岂不是为天下人所不耻?”
魏作起身,微微一笑:“儿臣早已想到此事,待慕容庄和姜远返回安邑之后,儿臣便以杀害周东的罪名将二人处死,既保全了儿臣和周东的私交情谊,又让所有知情者永不开口。”
魏王点了点头:“倒也是一个万全之策……慕容庄和姜远皆是慕容家和姜家独子,二人一死,两家后继无人,偌大家业何人继承,你可有对策?”
父王果然目光如炬,魏作会心一笑:“二人残杀魏国有功之臣、相国弟子周东,死有余辜,家产充公,收入国库。”
“身为上位者,凡事要光明磊落,不能落人口实。”魏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慕容庄的齐国之行,是否顺利?”
“尚算顺利,除了有一个意外之外。”魏作想起数日没有收到管高的飞鸽传书,心知不妙,却还是不愿相信管高遭遇了什么不测,“先是沈南意外和周东同行,不过第三日后,沈南便自行离开了。近几日来,儿臣派去和慕容庄同行的死士,不再飞鸽传书,如今情况如何,不得而知。按照时日推算,应该已经到了齐国了。”
“沈南?”魏王微一思忖,“真是巧了,魏国三公子难得一路同行。作儿,你可有想过,若是慕容庄失手,如何善后?”
“儿臣惭愧,以为派出了二十个死士,绝无失手的可能,并无失手之后善后之计,还望父王赐教。”
“慕容庄若是没有得手,到了齐国之后,他也会想方设法除掉周东,不会让周东再回魏国。而周东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二人在齐国斗法,谁的胜算更大?”魏王反问魏作。
魏作想了想:“恐怕是周东。”
“错,是慕容庄。周东虽和齐国太子吕唐交情不错,但不要忘了,慕容庄和姜远是魏国两大富商之子,以他二人富可敌国的财富,若要在齐国买凶杀人,并非难事。”魏王眉头微微一皱,“周东之事,不足为虑,他即便侥幸活命,除非不回魏国,回来之后,依然可以随时寻一个理由将他除掉。倒是司马父子,颇是让父王头疼。”
“父王是怕司马父子乘势起兵不成?”和魏王恰恰相反,相比周东,魏作其实倒并不担心司马父子,他觉得司马父子之患好除,周东之患难解,“父王放心,司马父子不会起兵,会安心帮魏国征战天下。”
“何以见得?”
“赵国为何允许魏国借道赵国灭掉了中山国?只因中山国屡次侵犯赵国,赵国和中山国交战多年,以万乘之国之威竟然打不败区区千乘小国中山国,赵王既痛恨中山国,又无计可施,只好假魏国之手灭之。赵国的本意是想让魏国和中山国两败俱伤,却未想到,魏国一鼓作气真的拿下了中山国。从此,赵国被魏国和中山国夹击,首尾难顾。”魏作在中山国期间,也算励精图治,不敢有丝毫懈怠,分析了各诸侯国之图谋,“如今中山国尚有魏军驻军五万余人,安邑城外驻扎十万余人,司马父子领兵也只有十余万,若他们起兵,先不说随时可以增援的中山国魏军,即便是安邑的魏军,也会让司马父子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