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城虽然也能隐隐猜到司马运此举看似是想让他立个首功,却肯定另有所图,埋了伏笔,微一思索:“司马将军的意思是?”
“乐将军不如带一万骑兵,连夜奔袭,四五日之内即可绕道阳翟城后。我令王之、公孙如各领五万武卒,从两侧出击,以用来迷惑韩军。”
“司马将军坐镇中军指挥?”乐城话带嘲讽之意,是嘲笑司马运让别人出兵迎敌而他自己安坐军中。
“哈哈,乐将军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司马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乐城正一步步走入他的陷阱之中,“我率领四万大军,从中路直捣阳翟。王之和公孙如各率领的五万武卒,皆从乐将军十万大军之中抽调。乐将军所带一万骑兵,从全军之中挑选精兵强将。”
乐城默然不语,司马运的提议颇有声东击西之意,且将他的十万大军一分为二,交由王之和公孙如率领,二人虽和司马运关系不错,却都是忠心于魏王之人,王之是相国王黄之孙,公孙如是上卿公孙由之子,二人乃是世家子弟,世代受魏王恩惠,断不会惟司马运之命是从。
一万骑兵若是运用得当,一路奔袭,沿途可以毁坏韩军粮仓,并切断韩军后勤通道,即便绕道阳翟无法率先攻克阳翟,也是首功,也是了不起的大功,毕竟他是最先深入韩国腹地,将韩军杀得疲于应付的第一人。
只是如此好事,为何司马运不亲自前去,而是要拱手让他?乐城现在不比以前了,多了心思,遇事总是要多想上一想。
司马运是何许人也,见乐城沉默不语,就知道乐城在担心什么,呵呵一笑:“乐将军莫非疑心我的用心?不瞒乐将军,率领骑兵奔袭之事,原本我和父亲商议由我前去,父亲不许。父亲说,魏王派乐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前来增援,是看重乐将军的领兵之能,此事事关生大,许胜不许败,是以只有乐将军亲自出马,才有十足胜算。”
乐城不免飘飘然几分,嘴上却说:“司马将军过奖了,我乃后生晚辈,怎敢托大?只是承蒙魏王厚爱,唯有一死报答而已。”
见乐城已然上钩,乐城拱手一礼:“待乐将军大获全胜之日,还望乐将军在魏王面前美言几句,在下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你我本是一体,当同进共退。”乐城何曾享受过司马运如此礼遇,心中无比舒畅,“不知何时出征?”
“兵贵神速,越快越好,三日后如何?”
“好!”乐城一口应下,“还请司马将军帮忙挑选精干骑兵。”
三日后,精心挑选的一万骑兵整装待发,司马史和司马运出面为乐城送行。
司马史郑重其事拜祭天地,又连敬乐城三杯,乐城率众出发,待骑兵全部飞奔之后,浩浩荡荡,卷起漫天尘土,绵延数里不散,遮天蔽日,风云变色。
站在高台之下,司马史远望渐行渐远的骑兵,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色:“运儿,为何为父觉得此举真的是送了一份大礼给乐城,而不是让他前去送死?魏军武卒虽然闻名天下,但若是上万骑兵奔袭而来,即便是五万武卒迎战,也没有胜算,说不定以后会是骑兵的天下了……”
“父亲言重了,魏国以武卒闻名于各诸侯国,和各诸侯国交战,全无败绩,都是因为武卒之故。步兵乃是天下之利器,骑兵终究只是取巧之策。”司马运自信满满,他深信只有武卒才是战力第一的兵种,“乐城此去,必定有去无回。到时在魏王面前参他一本,说他好大喜功,不听劝告,非要孤军深入,再借机将乐城的几名手下也一并拿下,十五万大军会尽数归父亲调遣。待大军围住阳翟久攻不下之时,再向魏王请求增援,届时魏王骑虎难下,只能再派出十万大军来解魏韩之战之围,二十五万重兵在握,再借齐国之势,大事可成。”
司马史却没有如此乐观,忧心忡忡:“若乐城万一事成了呢?”
“怎会?”司马运正要讥笑一番,见父亲脸色不善,忙又改口说道,“若乐城真的一路突袭绕道到了阳翟,我父子二人也一路逼到阳翟城下,围而不攻,特意在后面网开一面,让韩军从后面乐城一侧突围,哀兵必胜,乐城必败。”
“倒也不失为一条良策。”司马史微微点头,目光却还是停留在声势浩大的骑兵队伍之上,“当年魏军大败秦军,尽得秦地六百余里,却没有乘机灭了秦国,尽纳秦川之地,是因魏军力有不逮,追不上秦军的骑兵。若是魏国有十万骑兵,秦军逃无可逃,说不定早就灭了秦国了。”
“十万骑兵需要十万战马,若以强弓硬弩对战骑兵,三波齐射,可伤骑兵十之三四,再由武卒上阵,即便骑兵和武卒以一对三,十万武卒可灭三万骑兵。看似十万武卒不如十万骑兵,若是算上战马和骑兵的训练,十万骑兵五年才有战力,而十万武卒只须三年。”
司马史被司马运说服了,点头赞道:“说得也是,是为父一时被骑兵的气势迷惑,呵呵,武卒才是国之重器。”
司马运微微点头,目送乐城远去,眼中的得意之色越来越浓……
姜府,姜姝闺房。
姜姝正紧张地走来走去,不时朝外面张望,丫环采采快步进来,微有喜色:“小姐,金甲先生到了。”
姜姝忙迎出门外,院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快步如飞来到闺房旁边的厢房门口。
金甲先生是王宫名医,被尊为三大神医之一,至于另外二人是谁,却无人知晓,因此金甲先生是当之无愧的魏国第一国医圣手。
在周东和姜远走后第五日,姜望忽然病倒,病情来势汹汹,只三日便水米不进了。在无数大夫束手无策之后,姜姝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出面请太子派出金甲先生来为父亲诊治。
太子欣然应允,还亲自和王黄来府中看望。一看之下,大为惊讶,姜望已经瘦削得不成人形了。
王黄险些失声痛哭,他刚和姜望重归于好,姜望病情如此严重,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金甲查看之后,当即让太子和王黄离开姜望房间,并再三告诫姜姝不要在床前侍奉,姜望之病,似有中毒迹象,且并非是由饮食中毒,为防万一,应当远离,以免被累。
姜姝大惊,告知了金甲姜望以前曾中过妙关的波斯香之毒,后来化解,又因过于进补而火气上升,又有虚不受补之症。金甲沉思良久,说要回去寻一药方。若能寻到药方,他会再次登门,若是不能,他也没有办法了。
今日一早,金甲先生就托人告知,药方已经寻到,他正午时分会来姜府为姜望医治。姜姝坐立不安,一直等金甲登门,唯恐金甲食言。
父亲的病,来得既突然又意外。自上次和王黄相聚之后,父亲不再进补任何补品,身体反倒日益强健一日,原本以为父亲已然大好,不料一日晚间父亲在外散步归来,突然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直到今日,父亲没有醒来片刻,也没有开口。当时陪同父亲散步的小厮声称,父亲本来正在和往常一般安步当车,走到池塘边时,想要坐下休息片刻,水边突然冒出了几个气泡,然后父亲就犹如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了。
要不是小厮眼疾手快,父亲一头栽倒的时候,也许就会摔在石头之上,当即毙命。
总算等到了金甲先生,父亲有救了!姜姝一路小跑来到金甲先生面前,却见金甲先生一脸凝重,正在门前闭目沉思,却不推门进去。
“金甲先生……”
金甲摆了摆手,打断了姜姝的话,依然闭目不语。过了半晌,才喟叹一声:“好歹毒的心肠!姜小姐,姜公可是得罪了何人?对方为何如此煞费苦心要置姜公于死地?”
“父亲生性淡泊,与世无争,即便是和姜家有生意竞争的慕容家和沈家,也从未和姜家结仇,还真不清楚父亲会得罪何人!”姜姝蓦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以前周东所说之话,“上次父亲病重,因妙关特制的毒香之故,周东周公子似有所指,疑心是兄长暗中指使……”
“姜远现在何处?”
“他随慕容公子、周公子一起前去齐国,此时应该到了齐国境内了。”姜姝原本还对未能和周东同行耿耿于怀,如今却庆幸未曾离开。
“妙关又是何人?”金甲先生从鼻孔中微哼一声,在听了姜姝介绍完妙关之后,更是一脸不屑,“游方术士、江湖郎中、坑蒙拐骗之辈!姜公所中的异毒,正是他所为,乃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气毒。”
“气毒?和波斯毒香一样?”竟然又是妙关所为,姜姝心中对姜远仅存的一丝好感悉数消失,“上次哥哥说,妙关事情败露之后,不知所踪。如今又回来作祟,唉,人心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