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瑜抽住自己的手,看了一眼赢准,上前落座。
看那固执站在门前不走的人,太后有些好笑,随即瞪了一眼儿子,儿子这是不开窍则已一开窍便步步不离。
“行了,你还不知道宫里传的,走哪里都把皇后带在身边,你看看你这皇帝当得,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粘人”
浅瑜脸上一红,只抬头看了一眼赢准,“你走吧。”
赢准到底离开了,但走的是一步三回头。
浅瑜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着太后笑眯眯的打量,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让人诟病,这些天她只要过来太后这里,赢准必要伴在左右,心里拿捏不好太后真实的想法。
放下手中的茶盏,褚太后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本宫一向不理事物,也从不干涉他的一切,总觉得他是个理智的,从小经历的也多,如今看来他并不是个理智的。”褚太后说这话时声音稍抬,带着几分太后的架子看向浅瑜。
浅瑜知道褚太后为人宽和,今日说的话自是要提点她,本本分分的坐好,面色毫无波澜。
褚太后打量半晌见她仍旧沉稳有礼,倒带了几分欣赏,按说以盛家小姐的性子当真是做这皇后的人选,只可惜当年儿子不受束缚,太上皇便将人指给了陆照棠,兜兜转转倒是又入了宫。
这孩子被盛将军疼着却是宠辱不惊娴静的性子,这些天的相处她多少是放心的,叹了口气,宫中如今不过他们三人,她又何必端着什么,本想拿架子训诫几番的话重新咽回口中,放缓声音,褚太后继续道:“他是个不理智的,浅瑜却要做个理智的。”
浅瑜点了点头,褚太后这番话定然忍了许久,也知她是本着提点她的意思到头来却轻描淡写的将话与她说明,她没有分毫压力,她对她的这份态度自是因为赢准,褚太后是打心里为着赢准,也因着赢准对她爱屋及乌。
两人不再提起别的,只道了些有趣的事。
快到晌午时,端阳进了宫。
一路上,端阳都极力调整好自己,面上带着笑,进了母后的寝宫,见那人坐在一侧那笑脸仍忍不住卸去几分。
褚太后在,她不敢发作。
上前拜礼,“母后。”而后笑着亲昵的环上褚太后的手臂落座一侧想应付过去。
褚太后了然她的心思,以前她纵着她,让她不顾礼数做下许多错事,她这段时间不断检讨自己或许儿子是对的,如今女儿又出嫁了,她更不能纵着她了,笑着拉过端阳,褚太后轻道:“给你皇嫂拜礼吧。”
端阳笑容一僵,她这辈子就烦的就是盛浅瑜,如今却要给她拜礼?
端阳看了眼褚太后,见她神色淡淡,心里恨极,到底自己不是她亲女儿,道貌岸然装作和善这么久,现在却不想在她面前装了?她惹了事她便弃她如履了?
端阳心里酸涩,这世上哪有人把她看的重要,她若无用便是弃子一枚。
不管端阳如何不愿,到底上前拜了礼,“端阳见过皇嫂,端阳平日有失礼的地方这厢给皇嫂赔不是了。”
理智归理智,事情摆在眼前,浅瑜却不想理智了,上一世她死时最后看到的是端阳恼怒狰狞的模样,以前她拿她不得,唯求明哲保身,如今风水轮回,浅瑜并没有让人起身而是自顾自的喝水。
直到褚太后开口,端阳才起身,一脸委屈的看着褚太后。
若是浅瑜当真不计前嫌,褚太后才有思量,或许是个别有用过心蓄意讨好的,发生这样的事哪能心里不生抵触,今日她在她面前对端阳不理不问,倒显得她性子真。
褚太后拍了拍端阳的手,到底是一家人她不希望以后都是这样的场景,本想说几句话,一位女官进门来禀,“皇上在寝宫用饭,命皇后娘娘回宫侍奉。”
太后怔神,她若是再不放人,她那儿子便又要过来了,什么招人回宫侍奉,这孩子回去,不知是谁侍奉谁了。这是一时不落的惦记他这个皇后,倒真的是喜欢了。
褚太后看了眼浅瑜无奈放了人。
浅瑜走后,端阳才仍眼泪掉落,偎依在褚太后身侧,“娘,你看看她如何对我。”
褚太后叹了口气,“你瞧瞧你做的事,她能如何待你,行了别哭了,你本本分分些,娘也好开口提点她。”到底是自小养在膝下,褚太后心软的小心给她擦去泪水,“随娘一道用饭吧。”
端阳手握成拳,她不肯为她出头,那她便要为自己出头。
浅瑜刚刚走出太后寝宫便看到站在宫门口的赢准,知他这是处理完事便又过来的,赢准自然的牵过她的手,浅瑜看了眼四下头低的快及腰腹的宫人,蹙眉道轻道:“赢准!”
赢准俊颜柔和,淡淡一笑,“嗯?”
揽着她的腰,就这样循着路向寝宫走去,“宝儿许久没去那书肆了,改日带宝儿出宫去看看可好。”
浅瑜本还有些提防他乱来,听了这话心下一动,抬头看他,眼眸有些明亮“当真?”她确实想出宫了,宫里书自然多,但她却喜欢那书肆。
他个子高,浅瑜这样看他需要仰着头。
赢准想到两人在书肆时见面的场景,她那时不肯抬头看他,低头一啄,笑道:“当真。”
宫墙两侧的侍从纷纷低头,不敢窥视半分。
浅瑜一怔,想要拿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却撼动不了分毫,恼羞的抬头,“赢准你怎么这么厚脸皮。”她想说很久的话今日终于说出了口。
赢准丝毫不在意,反而勾唇一笑,又是一啄,声音暗哑,“宝儿面皮薄,我便只能面皮厚些。”
浅瑜咬唇,瓮声瓮气道: “既然知道还不放开。”
赢准低头看着她的眼眸,将她此时的模样印在脑中,“恨不得时时把你拴在腰间才好,如何能放得开。”浅瑜嗔瞪了他一眼,他以前当真曾不近女色?
两人一路停停走走,赢准拉着她的手,与她说她小时候的事,浅瑜听着,心里惊讶他竟能将自己小时候的事一一说清,好似两人一同长大一般。
路过花亭池畔,浅瑜听他说完轻柔一笑:“你少说了一件事。”
赢准眼神轻柔揽着她的腰。
浅瑜以为他不知道,开口道:“当年我不过四岁,却因为那件事在北边出了名,这样的事情你却不知。”
赢准将她揽在怀里,灼灼的看着她,哑声开口:“不是我不知,那日将棍棒放在你手里的人是我,宝儿,我与你早就缘定,却一再错过。”
浅瑜一怔,这件事是出嫁前娘和她说起的,她小时说话晚,生的粉面,又是一众孩子里唯一的女孩,四岁时却不会说话,娘说当日她与一众将领的夫人在前堂聊天,后堂一众男孩带着自己玩,须臾便都被人打到在地,只有她一人怯怯的手持棍棒站在原地,一战成名,她记不大清了,只隐约有印象是一个少年爬墙入内问路,打了那些男孩,离开时把棍棒塞在她手中,只留她一人有话说不出,吓的哭成泪人。
赢准扶着她的头,将她按在胸口,“宝儿,幼时我喜好征战早早就上了战场,一身骜气,不喜受人摆布,父皇说为我指婚,我便一气之下离了京,现在却悔不当初,宝儿可知我心里有多懊恼。”
两人本就是天定缘分,他却一次次错过,所以上天惩罚他,让他几经波折重新追寻,带着那懊悔一路求而不得。
~
用了饭,赢准去处理政事,与浅瑜商量了许久,见她意志坚定留在寝宫这才自己独自去了书殿。
进了书殿便看到一早便坐在椅子上的赢冿,赢准看着放在他手边的文书,开口道:“这便是想离京了?”
赢冿抚着胸口,嘴唇发白,“端阳成婚了,臣弟也该回去了。”
赢准放下他的文书,与他相谈半晌。
兄弟两人甚少促膝长谈,一则赢准骨子里便是个不近人的,二则赢冿在一众兄弟里也是个不合群的,浅谈几许,赢冿起身告退。
赢冿确实不适应京中的潮气,不过几日身上起了湿疹,但他却不是因为这个想要尽快回沧州,而是因为再不走那愧疚感会让他不顾一切的将丢丢带走。
赢冿垂眸,刚走到宫门口便看到端阳与刚从校场回来的陆照棠站在宫门口。
端阳怒目与陆照棠争吵的声音戛然止住,而后喃喃道:“哥哥。”
赢冿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抬步上前,温雅的面容仍旧淡然,陆照棠即便面色阴沉仍旧作揖。
赢冿垂下眼帘,看了一眼端阳,而后轻道:“今日本王请旨回沧州,照顾好她。”
他的声音很轻,两个人都能听见。
话罢纵身上马,不再做停留。
马上,赢冿松了口气,不会再看见她就不会再愧疚,就当做两人从未相识,一开始便没有怜惜,现在也不要有了。
书殿内,赢准肃目看着手下的奏折,听着卫沉的回禀。
赢冿从沧州回京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一切正常,却又有些不正常。
放下手里的笔,赢准抬头,“去调查端阳身边的宫女。”赢冿回京几次接触最多的便是端阳身边的宫女,端阳将一个心智不全的女子放在身边绝非当年说的那样因为心存怜惜。
赢准起身看着窗外暗自思量。
陆照棠一回府便直接去了别院只留端阳一人站在门前。
刚从九聚坊回来的陆双芙也刚刚到府,一下车便看到端阳,心里一瑟,本来最近就伤心皇上娶了那不知廉耻的盛浅瑜,但如今让她更烦躁的却是端阳嫁进她们家。
想起娘亲的话,压下心头的畏意,她是公主又如何,如今嫁进她们家便是她们府里的妇人,若一味的躲避她岂不生真的要将她的家霸占,绞了绞手里的帕子,陆双芙镇定自若的下了车。
帕子轻轻掩唇,陆双芙嘴唇微勾,“公主怎么站在这啊,莫不是我哥哥又抛下你一个人?所以说女子还要懂些规矩省的最后再落得别人骂街的下场。”她厌烦端阳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明明做了那样下作的丑事,她有何颜面装模作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冷哼一声,端阳转身看向陆双芙,就她那点道行她岂能看不清楚,笑着上前,“啪”一个巴掌打在陆双芙脸上,都是娇生惯养,陆双芙一侧脸瞬间肿了起来,眼眶通红的看着她,“端阳!”
看了看自己的手,端阳一笑,“怎么,本宫堂堂大尧的公主打不得你,本宫告诉你,本宫落得如何也轮不到你们这些阿猫阿狗笑话,这次是一个巴掌,下次便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别脸伤没好又添新伤。”敛了敛袖子,再不看那陆双芙转身一脸阴沉的进入郡王府。
回到房内,端阳怒气未散,两侧的丫鬟纷纷退下,大力推开门,却看到一人立在房内,心头一跳转身把门关好,而后抚了抚胸口,压下心惊,佯装镇定开口:“他又让你交代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被锁了,心塞塞。
放假了,大家吃好睡好玩好。
第053章
沉着脸站在房门口的赢准继续开口:“宝儿。”
房内的浅瑜咬了咬唇, 她实在厌烦他成日成夜的纠缠,无论她说什么,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 晚上又不管不顾,“你今日宿在别处吧, 我想好好休息。”
房内的景清为自家小姐捏了把汗。
浅瑜是真的受不住他日夜缠着她,就想自己独处一晚,无论门外赢准说什么,她也没有开门,直到外面再没了响动, 才松了口气。吩咐景清伺候洗漱。
宫内比以往安静许多,浅瑜洗漱后看了会儿书,却始终没有睡意,眼睛发涩闭上眼眸翻了个身,将自己缩进被子里。
辗转几次, 浅瑜又重新睁开眼睛。
明明是他过分,她为什么觉得有些愧疚?叹了口气,钱瑜坐起身,已经临近九月,空气燥热不减, 甚至有些气闷,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依靠在窗楣。
月色尚好,因着夏末总有一声声蝉鸣, 她心里稍有宁静,正要重新将窗子阖上,却在那花园小庭看到一熟悉的身影,心下一僵,而后细细看去,果真是赢准。
他莫不是一直坐在那里……
靠近那黑影,浅瑜自然也看到陪在一侧的卫沉。他身边的人倒和他一样固执。
“都说了让你去别处休息,你干嘛坐在这里。”
坐在石椅上的赢准抬手揽着她的腰,眼眸似有暗流“不想宝儿见不到我,平添烦恼。”
浅瑜娥眉微蹙,“我哪里会有什么烦恼。”
握着她的手,赢准勾唇,“宝儿如今没有爱上我,我却不敢冒风险,若有人污蔑我只怕宝儿不信我。”
好在天不是很冷,他的手不凉,只是坐的太久身上湿气重了些。
浅瑜有些烦闷的开口:“不许你再胡闹。”
“好。”
浅瑜别开眼眸,不再去看那星芒,轻道:“回房吧。”
赢准洗漱后将床榻上看书的人揽进怀中,顺手拿走她手里的书。
浅瑜知道他要做什么,任他将书拿走,条件反射的窝进他怀中,刚刚闭上耳畔便传来他的声音,赢准每次给她念书都很认真,她却听的越来越不认真,从书中的内容想到他的声音,从他的声音想到刚刚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