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昔霍然盯住了那娇娇怯怯的林美人,但却没说什么。
那林美人却是有恃无恐。
“是这样吗?”
成坤帝懒懒一问。
地上跪着的奴才,包括那年长的宫女,纷纷垂头道:“是。”
他们明明都看到是林美人的错。
君昔重新低下了头,但心中却滴下了血,就算有人说出来又如何,他算什么,他在这皇宫,什么都算不得。
“是。”
望着那张稚气,却美的超乎寻常的容颜,成坤帝厌恶般冷冷一哼,“真是连畜生都看不过的妖孽,爱妃起身吧,此事不怪你。”
“谢陛下,那陛下今晚……”
“自是歇在爱妃处……”
他们相偕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
君昔冰冷着身子,不知道是怎么走回的凤仪殿,他一如寻常,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就像是一缕无主的孤魂,四处满无目的的游荡。
最后靠在了凤仪殿花丛后的墙壁上,任凭墙壁内的冷意将他冻僵,同时心里,不禁浮现出一个时辰前,他在母后寝殿看到的一切。
母后暗中早有一个***,安通款曲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尽管心中感到屈辱愤怒,但皇室的冰冷与傲慢,早已让他学着接受,不接受又能如何呢?
但是今日,他悄悄听到的那段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打在了他的头上,母妃有孕了,有了那个野男人的孩子。
他们似乎想要留下那个孩子。
而一国之母怎么可以无缘无故的怀孕,大抵父皇现在也不会碰母后了,一切很容易就会被戳穿,所以他们打算离开。
离开这座地狱一样的皇宫。
抛下他,带着她的***跟孩子,离开吗?
那他算什么?君昔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于父皇母后,于这个王朝,究竟算什么,一个注定被抛弃的可怜虫……真真是可怜呢。
第我欲化魔之君昔篇(二)
“殿下,您一个人怎么在这里?”
又被发现了吗?
君昔漠然抬起头,敛起了他面上的狰狞与厌恶,看到一个粉装宫女,正朝他缓缓靠近,似乎有些怯意,又似乎胆子很足。
君昔埋在阴暗处的眉目,轻轻的一动,嘲讽道:“他们都说我是妖孽,你怕我?”
“不,奴婢不怕……”
这宫女似乎想笑,但试图了几次,都没笑出来,反倒有种僵硬的难看。
“殿下,这里冷,您还是回宫吧。”
“不,我喜欢这里,我喜欢在这里听那些宫里的鬼魂,说悄悄话,你听到了吗?他们哭的好凄惨啊,”君昔诡异一笑。
宫女吓的面上一抖,“殿下,您不要瞎说啊。”
“我没有瞎说,不信你过来听。”
君昔将面容从阴暗处抬起,这张脸,美的好似不存于人间,只需一眼就能摄了人的魂魄,然后他抬起一只手掌。
他的手,白的好看,好似这世间最昂贵的冰玉打造,精致的让人恨不得收藏起来。
宫女眼底,立刻闪过了阵阵痴迷。
她不过是这凤仪殿内最低三下四的奴婢,虽然眼前的太子,只是一个不得宠的,但若自己能成为他的妾室,想必,应该也是能得到些好处的。
毕竟皇后娘娘还是很疼太子的。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这宫女才主动靠近了君昔,伺机引起他的注意和喜爱,但是她忘了,这世间,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有毒。
并且是毒入骨髓。
“你听到了吗?”
手掌间冰凉的触觉,一个激灵让这宫女清醒了过来,她这才想起太子说的话,这里,这里有鬼魂说话的声音吗?
“奴婢,奴婢没听到……”
“你想做本宫的侍妾?”
望着君昔逐渐笑颜如花的容色,宫女一愣,忽然觉的这张脸,美的泛着妖气,她慌忙摇头,“不,没有……”
“真不乖,居然撒谎,世间之人,都如你这般口是心非。”
君昔的笑,逐渐转冷,他的嗓音婉转而富有挑逗,却也重重杀机。
下一刻,他毫无预兆的将那宫女头一把拉进,拔下了她头上的头簪,直戳戳的就送进了宫女,纤细的颈项。
“不守妇道……”
他忽然冷冷的暗啐了一口,但心里却不知是在骂这个宫女,还是那个他难以启齿的人。
宫女狠狠的挣扎的一下,便立刻惊恐的瞪大了眼,任凭咽喉处的鲜血,肆意的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衫。
然后无力的垂倒在地。
明明是一副狰狞无助的画面,君昔却笑吟吟的看着,问:“你听到鬼魂在说悄悄话了吗?呵呵……其实我也没有听到,我自己,便就是这皇宫里的鬼魂嘛。”
他自嘲的笑着,转过了身。
但这一刻之后,他却再不是那个无辜怯弱的少年了,他美丽的目光中,开始时常泛起一种肆虐的妖气,很美。
……
大年夜。
自入夜开始,城楼上的烟花就没有停下过,似乎在刻意渲染着眼下的盛世太平。
御花园的空地上,早有朝中新贵的公子小姐们,出来玩耍了,他们或围在一起放爆竹,女眷则三五成群的各自嬉笑。
其中叫的最高兴的,就要数长公主之子,苏羽澈了。
这个人,似乎总那么高兴,他的各种吆喝声,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真是让人生厌。
“太子殿下。”
君昔只是匆匆路过,正要暗自离开,眼前却多了一个人,他站的笔直,分明与他一般大的年纪,却要显得更加的镇定。
“楚稀玉。”
若算起来,他应该算是君昔的表弟。
不过二人一年都见不了一次,君昔一点都没有亲近的意思,反倒看到他总是跟在苏羽澈的身边,玩乐的时候,恨不得杀了他。
他不开心,旁人便没有资格这样开心,君昔是这样想的,但是他却没有实力这么做,只能乖乖的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离去。
不过在君昔转身的时候,他在不远处的阁楼上,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分明是个很模糊的身影,但他却莫名的想多看两眼。
真是奇怪,大冷的天,那个人居然站的那么高。
“煜华,下来。”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君昔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是立阳大长公主在对那个人说话。
那个人,原来是立阳大长公主的儿子,据说叫百里煜华,他一直也只是知道,却从未见过,不想今年难见到的人,居然都来了。
君昔莫测的一笑。
就见阁楼上那看上去不高的身影,晃了晃,最终如被训斥的孩子般,乖乖的走下了阁楼,被立阳大长公主,牵着手,越走越远。
这对母子,似乎总是与世隔绝的活着。
“殿下。”
一个贼头贼脑的小太监,出现在了君昔的左右。
这个人应该算是他的第一个手下了,君昔转过身,笑了笑道:“东西准备好了?”
“已经备好了。”
小太监一脸奸猾的将一只小瓶子送入了君昔的手中。
“记住,这件事不得对任何人说起。”
“奴才遵……啊……”
小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就化作了一声低呼,但口鼻却已经被死死的捂住,然后被君昔如拖死狗一般,拖入了暗处。
哗啦一下,扔下了暗角的人工湖。
因为是冬季,水面结满了冰碴子,除了一瞬间激荡起的水波,没有引起第二个人的注意。
君昔拿着手中的瓶子,快步朝凤仪殿赶去,仿佛走的过急,一下撞到了前去送膳食的宫女,却堪堪没有撞破她手中托盘内的热汤。
“呀,殿下……奴婢……”
“无事,是本宫走的急了。”
君昔素来淡漠寡淡的道。
宫女似乎并没有看出异色,行了半礼,匆匆而去,却没有看到身后,君昔缓缓抬起的掌心内,那一瓶药粉,已经尽数撒到了热汤里。
然后他独自,如幽魂一般再次来到那处,他经常栖着的墙根,俊美倾城的容颜,仿佛一尊雕塑,他静静的等着。
冬日的寒风,不住的贯穿着他少年纤细的衣袍。
远处,还能看到城楼上绽放的烟花,与百姓的欢呼,还有帝王的歌功颂德,朝臣们的恭维……悠扬热烈的丝竹。
大年夜的宴席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