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拧着眉不说话,戎老爷子则是威严地瞪了过来。
戎飞灏表情一僵连忙补救道:“我们都要担心死了,还以为我侄子要出什么事。”他一说,其他几人也跟着应和了几句。
医生看着他没再多说,他对身边两名护士低声说了几句,要她们把人推去重症病房。
在人还没有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危险。
到底担心戎续清绝后,戎老爷子看着护士离开的方向,将身边贴身照料的戎富派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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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续清的干细胞移植时间更久,在戎栖出来以后又过了将近五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才再次打开。
这次出来的是戎续清和他的主治医生周医生。
走廊上的人都还在,戎老爷子脚步有些不稳,注意到他从长椅上站起来,魏助理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同时问道:“医生,戎总他怎么样?”
病床上的戎续清已经瘦弱得像一张纸,不过他进手术室之前就是这般模样了,没办法从他的现状中分清手术的好坏。
周医生倒是没有卖关子,他摘下手套直言道:“移植手术很成功,在移植的过程中没有出现感染和抗宿的情况。”
戎老爷子紧绷着的身子刚要往后靠,又听到周医生继续说:“不过真正要看的还是手术后这两周,我们会一直监察戎先生的身体情况以免他出现发烧尿频等并发症,只是干细胞被排斥的风险很大,你们随时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能让医生说出这样的话,就足够说明戎续清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乐观。
戎老爷子面露疲色,在戎续清被推走时安排了年轻看护一起跟过去。
她虽然不能一起跟着进病房,但好歹能在戎续清醒后帮着准备些东西,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最新情况通知给自己。
年轻看护红着眼眶走了,而站在后面的罗伊绮却是神情思索。
戎续清情况越不好,她就越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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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他还没有醒。】
时隔戎栖出手术室三小时,0013再一次汇报了戎栖的情况,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都想把这少年的可怜模样发给她看一看。
沈意伶正在院子里浇花,听到这话她手上的动作未停,只是淡淡地敛了眼:“你不用和我说,我不关心。”
0013哦了声,【按理说麻醉药效两个多小时应该是过了,但戎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好显示的数据都是正常的,不然我们在这么远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话说宿主,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吗?】
“嗯。”沈意伶平静地应了声,下一秒脑中又传来0013拆台的声音。
【可是你保持这个动作都十多秒了,你看下面的花,泥土都快变成水潭了。】
“……”
沈意伶猛地抬手,往下看去时果然看到绣球花的花瓣上都是水珠。花球底下还有一个小水洼……
沈意伶默默地看了几秒,随后将手上的浇水壶放在了一边。这次不用她狡辩,0013自己就不会相信她说的不关心的那套说辞了。
她心不在焉的,也没有心情争论什么。
临近开学,沈家人又约了好几次让沈意伶回家吃饭,都被她用没时间推脱过去了。
不过她倒是答应了柯建林的约,就在今晚。
“公司现在虽然是我在管,但你才是我们最大的股东和投资商。公司那帮人缠我缠的没办法,说什么都让我今晚带上他们。”电话那头,柯建林的语气有些无奈:“你介意吗?你要是不愿意见我现在就回绝他们。”
沈意伶之前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她还只是个学生,又一直住在沈家,要是沈家人知道她投资了一家公司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做什么,外人也可能胡乱传些什么。
但是现在不一样,沈家已经管不到她头上了,学校那边也不需要担心什么。所以她才是意柯集团负责人这件事传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何况只是见几个合伙人,沈意伶相信柯建林选的伙伴不会是喜欢找麻烦的。
柯建林没听到她说话还以为她是不高兴了,正着急准备去回绝关昼那几人的时候,电话里又传来的沈意伶有些不太在意的声音:“没关系,我不介意。”
柯建林一喜:“真的?”
沈意伶笑了笑:“当然是真的,他们为了公司付出这么多,我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柯建林声音放大,语气中带着认真:“如果没有你哪里还有意柯集团。”
这话柯建林已经郑重地说过很多次了,沈意伶与他客套了几句后才挂断电话转身回别墅。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厚厚的珊瑚绒睡衣,还素面朝天。
既然要去见公司上层的那几个合作伙伴,她自然是要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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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伶衣柜里衣服不少。
她偶尔会给自己添几件衣服,更多的是甘彩芝逛街时候给她选下来的。甘彩芝本就是热衷于购物打扮自己,沈书瑜这样衣柜里都有每个季度的新品,沈意伶就更不用说了。
之前不知道沈意伶住哪里的时候稍微歇停了一段时间,等知道以后衣服包包鞋子那是一箱一箱地往家里送,拒绝不了她也就都收在衣帽间了。
沈意伶最后选了一件看上去偏成熟的长款奶咖色大衣,里面是灰色的厚毛衣加包臀裙,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双笔直的长腿,脚上则蹬着双微增高的靴子,显得她更为高挑气质出众。
越普通的穿搭越难穿出高级感,但是沈意伶不同,从来都是她衬托衣服而不是衣服来衬托她。
下午五点钟,沈意伶出发去坐地铁。
柯建林本想来接她,但她拒绝了,原因是没必要浪费这么长时间在路上。她住的别墅属于另一个区,是比市中心相对要安静一点的区中心,柯建林则是搬家到了意柯集团附近,两地之间的车程就将近一个小时。而吃饭的地点在又一个区的星级酒店。
沈意伶不想麻烦别人,柯建林又觉得不去接人不够客气,两人在电话里僵持了好一会,最后决定沈意伶从别墅区坐地铁到意柯附近,正好要转站索性就乘柯建林的车走。
对此当了免费司机的柯建林甚是满意。
*
意柯集团在云洲市中心的边缘地区,即便如此因为便捷的交通附近还是有不少的人。再加上地下商城的刚开业,公司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年轻人。
沈书瑜就是这么多人中的一个。
自从和沈家关系变得僵硬以后,沈书瑜的自信心大受打击,在学校的表现也没有之前那么出挑了,因为不管做了什么都会有人将她和沈意伶做比较。
这个假期除了拜年外她都没有出门,直到今天有人组织了一次小型的班级聚会,她要是再拒绝就太不合群了。
在她不知道第几次差点撞到路人的时候,走在旁边的朋友终于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书瑜,你怎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书瑜一愣,赶紧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做噩梦了没睡好。”
闻言旁边的好友才放下心来,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沈书瑜走神确实是因为做梦,却不是噩梦。
她已经很久没做这样清晰的梦了,梦里的她是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不仅是沈念生对她没有隔阂,就连沈稚寒都对她态度大变,这个性格桀骜的少年居然开始管她叫姐姐了。
还有江予南,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从不敷衍。他们是平恒中学最瞩目的小情侣,就连老师也不说他们早恋,反而会戏谑地说以后要参加他们的婚礼。
再看沈意伶,这是沈书瑜从来没见过的爹不疼娘不爱还疯狂迷恋她男朋友的女疯子。
沈书瑜很久没有那么痛快过了,她肆意地对那个沈意伶落井下石。只要是她做的事周围的人都表示认同,哪怕是害得沈意伶境遇更加惨淡,所有人也觉得她是咎由自取。
沈书瑜沉浸在这样的梦境里不愿意醒来,一直到现在她都觉得事情真正的走向应该是梦中那样。
正想着,身边的朋友突然奇怪地“咦”了一声。
“那不是沈意伶吗?”朋友惊奇道:“她身边那个是谁啊,书瑜那是你们的爸爸吗?”
沈书瑜猛地回神,朝着斜对方看过去时正好看到身型高挑纤细的女生,她不知道在走什么神,差点闯了红灯的时候还是身边的中年男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他们走得很近,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亲昵,这让沈书瑜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虽说柯建林是沈意伶救的没错,但那点救命之恩真的会让两人的关系发生这样的变化吗,上次柯建林帮着沈氏就算了,现在两人居然还单独出门。
脑中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她悄悄拿出手机将两人亲近的模样拍了下来。
那个朋友只是感慨一下能遇到沈意伶,没听到沈书瑜回答她也没在意,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回头喊了声:“快走吧书瑜,我们快要迟到了。”
沈书瑜连忙收起手机,追上去的时候才状似无意地回了一句:“那是和我爸只有点头之交的一个叔叔,没想到我姐和他关系这么好。”
“你都不知道啊。”朋友有些惊讶地叹了一句,想到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于是什么都没说。
几人很快聊到了别的话题,也没注意沈书瑜表情上细微的变化。
以前沈书瑜总是人群中的焦点,不光因为她有显赫的家境,还因为她为人大方人缘好。只是现在沈意伶掩盖了她的不少光芒,还有小肚鸡肠的郁冉一直说她坏话导致她在学校的路人缘和口碑一路下降。
看着身边这个“朋友”跳过沈意伶的话题和旁边其他人去聊晚上聚会的事,沈书瑜紧紧攥了攥口袋里的手机,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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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叔你先上去吧。”
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内,沈意伶拿着震动不停的手机,突然对柯建林道:“我接个电话再上去。”
柯建林看了眼她的手机,想到刚才她过马路时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担心道:“是出什么事了?要是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沈意伶一愣,反应过来时摇了摇头:“没有,是一点私事。”
柯建林眯着眼睛看她,确定她没说谎后才放下心来:“行,那我去楼上等你。一会你给服务员报我名字,她会带你过去的。”
说完柯建林朝着电梯口走去,一直等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了,沈意伶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亮起来的屏幕上,“戎栖”两个字尤其显眼。
半个小时前0013说戎栖有一点意识休克的症状,吓得她差点闯了一个红灯,现在看来人怕是清醒了。
她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下,犹豫了两秒后接通了这个电话:“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面那人是病患,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
戎栖躺在病床上,那双半眯着的桃花眼中少了点平日的清冷。
麻醉还没完全过去,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没法掩饰住自己身体不适时的脆弱。
他潜意识里觉得沈意伶不会接自己的电话,因此在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的时候,他略显沉重的呼吸猛地一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拿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好半晌没听到对面有声音,沈意伶拧紧了眉,语气也着急了些:“戎栖?”
这回,戎栖总算是出声了:“我在。”
因为长时间滴水未进,他的声音沙哑地就像什么在砂纸上磨。在沈意伶还没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先一步着急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我动完手术了,医生说只要好好休息、就能恢复地和以前一样。”
“……”
沈意伶一直知道戎栖在求和,从他去京市开始就不断给自己发消息,包括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她为什么会生气,无非是担心他的身体出现问题浪费了她花下去的那么多时间。
只是她没想到,在他麻醉刚刚过去后的第一件事,居然会是给她打电话。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又想才憋出一句话:“你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