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介绍说:“这是a公司的x总,那是b集团的y总……”
向天歌听说过那几个大客户,却是第一次能和他们坐在一张台上,只可惜讲的是另外的“生意”。——根据经理的不当作风,如果不是以这样难以启齿的形式,向天歌作为除了实习生外最底层的员工,恐怕连给他们端茶的机会都不一定能轮到。
“还愣着干什么?去敬酒啊。”经理冲着向天歌使了好几个眼色,被他木讷的表情和不上道的表现气得不轻,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自己主动要来的,还装什么正经。今晚伺候好了,这个月业绩排名不会亏待你。”
即便不需要这种“捷径”,向天歌也足以凭借优秀的个人能力轻松拿下经理给他画的饼。或许是自己急于赚钱的主动让经理误会成了想要为业绩献身,所以才会用这样鄙夷的态度作践他。
那一刻,向天歌知道自己主动迈进了龙潭虎穴。前所未有的视觉刺激和新世界大门的骤然开启让他产生了生理性的反胃,不断反上来的酸水将他的口腔刺激得麻木,可经理已将混了红白黄三种酒的高脚杯塞到他的手里。
向天歌被经理从后面大力推到了其中一个客户面前,对方肥腻的五官在看到这张干净精致的脸蛋后变得更加憎恶,甚至一把推开原本怀中的香软,带着椅子一起靠向了这张沙狄集团的新鲜面孔。
“钱经理,你不厚道啊!销售部藏着这么个极品都不带出来应酬,也太可惜了!”
“就是,要早点带他出来,要不了一晚上,就一个中场休息,张个嘴儿,那几亿的生意可不就轻松谈下来了吗?”
“哈哈哈……”
那些所谓的商界巨子所吐之字不堪入耳,仿佛置身淫窟,自己则变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供人随意拿眼神亵玩和侮辱。
预料之中的咸猪手伸了过来,向天歌不敢轻举妄动,但大脑却开始了快速的运动。不管这酒局再怎么出格,席上坐着的都是重要客户的代表,要是惹恼他们,丢了单子会造成公司利益损失,而且自己可能也成为牺牲品,说不定还会被开除。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谋一个周旋和立身之处,再伺机寻求脱身机会。
当那只目的明确直奔自己大腿的手即将得逞之际,向天歌靠着去拿酒瓶的姿势避开了一轮进攻,转头就给一脸不悦的客户斟满了酒杯。“您的酒喝完了,我帮您续上。”他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才算是把客户哄得顺气了些。
向天歌说:“时间还长,慢度为好。”
“好!”客户把粗壮的胳膊搭在了向天歌的椅背上,笑得十分暧昧,“就和你慢慢耗。”
加了缓期的死刑依然让人如芒刺背,酒过三巡,即便在怎么小心,被灌了太多酒的向天歌还是被偷着了不少便宜。前有客户举止不轨,后有经理把守出口,向天歌像是被困在妖精洞里的唐僧,看得见出口却怎么也出不去。
终于,他趁着大家喝到东倒西歪的时候借口想吐跑了出来,不曾想刚迈出包厢没几步就被经理从后面跟出来一把拽住,力气大到吓人。
“跑什么,给我回来!”
想到刚才险些被扒裤子的噩梦,酒精麻痹下的向天歌产生了非常剧烈的求生欲。不管生活的磋磨让他多么早熟,那会儿向天歌也只不过是个22岁刚毕业的小年轻,能有多强大的忍受能力。原本一帆风顺的职场之路被豁然撕开了一个口,露出社会与竞争的残酷鬼面,向天歌不知道自己的能不能顺利迈过今晚这个突如其来的劫数。
今晚,无论是他放弃还是失败,未来在这个岗位上他都将背负一生的污点和骂名,随时能够成为对手攻击他的利刃。
绝望之中,向天歌凭着意志力拼命挣扎,奈何经理比他要少喝得多,虽然学过散打,但在酒精麻痹之下使不上多少劲,很快就处于下风。
就在他要被拖回包厢时,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向天歌朦胧的视野内。
那股钳制着自己的力气骤然消失,向天歌身体不稳向前扑去,扑通一下跪在了那双皮鞋旁边,上头的碎钻在等下变幻着七彩的光。恍惚间,向天歌想,真是一双精致又充满了个人品味的皮鞋。
“小小小沙总,您怎么也在?”销售经理的酒一下子彻底醒了,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惊惧。
彼时的小沙总虽正式上任不久,却已有了雷霆手段。向天歌没有见过他,却早已在茶水间的闲聊中领会过他的年少有为。
“钱经理,我倒是要问你。”小沙总的语气很凉,没有半点情绪,让人忍不住发抖。
“我们谈生意呢,惊扰到您实在冒犯。”销售经理赶紧赔笑,又一把拉起倒在地上装死的向天歌,“赶紧进去,不要坏了小沙总心情。”
小沙总微微抬起下巴,看向了那个比自己还高一些的年轻人,只看到一双很生动的眼睛,被酒气熏得发红,还带着一丝倔强的雾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要硬生生忍住般难受。明明一言不发,却好像在向自己求救。
看起来像是刚入职的毕业生,懵懵懂懂被人坑害。小沙总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却在那一瞬间,被这坚强中无意流露的脆弱击中。
刚才的拉扯他都看见了,之前也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想来都是真的。他沉下脸,愈发严肃,抢在那小可怜自救前开口:“不惊扰,既然是销售部的生意,我也去和客户打个招呼。”说罢,作势要推门进去。
不过开了条门缝,里头熏天的酒气和刺鼻的烟味就已经争先恐后地溢出。小沙总皱了下眉,拿审视的眼光看向了慌忙上前阻止自己的销售经理。
经理额角冒着冷汗:“不麻烦您亲自露面了,我们能办好。”
此地无银的掩饰更让小沙总心生疑窦,强硬地推开了雕花门,里头的声色犬马让他很是震惊。甚至有个客户喝得不知天南地北,还以为是逃跑的小员工回来了,歪歪扭扭地起身走来,嘴里说着浑话:“来,小向啊,咱们继续……”
“这就是你谈的生意?”小沙总把门关上,将那被撞到的老色狼困在里头嗷嗷叫,再看向销售经理时已有暴雨将至之态,“还要带上刚入职的新人?”
没有起伏的声调,却是那样摄人心魄。
向天歌和销售经理同样呆在了原地,心境却大不相同。
“我们沙狄集团什么时候需要靠这种下作手段谈生意了?”那个男人的声音有如天籁,拯救向天歌于水火,将他的心彻底攻陷,“钱景礼,你被开除了。”
那一晚,向天歌衣衫不整、眉眼憔悴,却遇上了集团内铮铮有声的英俊男人。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怎料情种无意洒落,在日后凶猛抽芽开花。
后来,向天歌碰上了新任总裁发起的秘书遴选,顺利通过层层考核,最终去到了那个曾救过他的男人身边,默默地做着报恩的白鹅。
呼吸间,伴随着愈发清晰的痛感,向秘书有气无力地说:“所以我……是要还的。”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一定在最短的时间里长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参天大树,在雨天独自汲取,让天晴时能为你遮荫。
“你傻不傻……”从回忆里抽离的小沙总很快就打断了他的话,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心痛,“我就费了点口水,你要不要拿这么多血还我啊?”
漫长的沉默间,有新的液体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向天歌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那是小沙总的眼泪。
比体温高一点的触感灼烧着他的心,这半滴不成形状的眼泪,是最好的止痛剂和止血针,是让他心安闭眼的唯一理由。
向秘书哽咽道:“我乐意的。”
在察觉有东西脱离了眼眶并做了自由落体运动之后,小沙总有些懵。
他突然十分庆幸冥冥之中的安排。如果那一晚自己没有正好路过那个包厢,向秘书不知道会在炼狱中忍痛经历怎样一段非必要的成长。自己的无心之举种出了一片树林,风吹绿波,枝间挂果。
他突然就明白了向秘书在自己身边无条件忍受自己奇怪脾气的理由:沙狄傲就是向天歌心中最坚定的唯一理由。
曾经对这个大男孩身世经历的可怜瞬间转变成了心疼。小沙总虽然没有感情经验,但绝对没有蠢到分辨不出一些异样的情绪。
在向秘书为了自己受伤时,他感受到了非常强烈且难以治愈的心痛,和看到公司股价受经济危机冲击而下跌、自己心爱的高定被气急败坏的追求者泼红酒的心痛不一样,这种心痛伴随着根深蒂固的担忧和无法抑制的悲伤。
他的心脏和向秘书的身体一样疼痛,痛到他眼眶发热,四肢颤抖,显然超出了上司对下属的正常情感限制。
一个普通的老板在自己员工受伤后会想些什么?不外乎无可避免的理赔、潜在的官司和烦扰的新闻采访。而小沙总当时想的是,向秘书挡刀时的心理活动,以及他明天还能不能给自己做半熟的班尼迪克蛋。
小沙总想,这是不是别人说的,喜欢一个人不自觉的表现呢?
小沙总不清楚喜欢一个人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他所有的情感经历和认知都是一个虚拟的网络up主给他的,不具备比对样本,更没有参考答案。
他不禁在内心问自己:为什么觉得自己喜欢大白鹅?因为仰慕他的创作才华、喜欢他的声音和看待沙雕和搞笑的态度。
小沙总揉搓了一下还带着向秘书温度和血迹的手。自己也仰慕向秘书的学识、欣赏他的能力和工作态度,并且垂涎他的外型。
哦豁,完蛋,好像每一条沙氏独家标准都完美匹配上了。
我,沙狄傲,堂堂一个霸道总裁居然被我的秘书夺去了宝贵的处男心。我喜欢我秘书吗?我踏马好像真的有点喜欢我的秘书!
这是对大白鹅的精神出轨,这是让向秘书被小三!最后我还是成为了最不想成为的渣男……
意识到自己被两个人同时攻略了的小沙总丝毫不慌。既然要做渣男,难就贯彻到底了【2】。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两个都要!
在一边听了半天酸话的急救员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打断这不合时宜的浓情蜜意:
“这位患者,还有患者……家属,还是少说两句吧,万一腹部起伏太剧烈,不小心蹭伤了哪条动脉,就真的是大问题了。”
该死的狗男男,可闭嘴吧。这救护车里蜜糖味都要浓过消毒水了!你们就不该打120,应该打119,让消防员同志拿高压水枪好好冲一下脑子。
好像还是本市经济马车头沙狄集团的总裁和他的秘书?天啊他发现了什么豪门辛秘?今天下班就喊亲戚朋友抛售股票,当家的这么为爱智障,集团迟早破产!
作者有话说:
【1】假面骑士black rx:太阳光线照射下复活再生的“太阳之子”,是一部日本特摄。
【2】改自《回家的诱惑》: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了。
小沙总,一个在救护车上靠脑补攻略了自己的男人。
第37章 病床前的暧昧
向秘书运气不错,一把刀怼进身子,愣是避开了所有重要的脏器,连急诊医生都直夸捅得妙。在治疗缝合之后,没有什么大碍的向秘书被送进了沙狄集团投资的私人医院,在360度江景豪华vip私人病房里享受着最高端的优质康复服务。
有多高端呢,他隔壁房住过途径本市突发水土不服的某国王储。
向秘书为救小沙总遇袭的消息顺着管道系统一层一层卷上去,不日就传遍了整个沙狄集团。一张张嘴在工作之余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给这个爆炸性故事不断润色修改、添油加醋,到最后甚至出了徒手接白刃、买凶装可怜的版本,每一个都能拎出来卖给主流报纸做爆款头条。
“看来还是工作太少,一个个都闲得开始编排起我俩了!”小沙总气鼓鼓地缩进一旁的沙发里,十分想拿权力遏制这场自下而上的全民编故事活动,“明天就让人力资源下通知,安排全员加班,争做cbd【1】最晚熄灯的大厦!”
“流言再怎么传播,都不会变成事实。您不用太放在心上,过几天新鲜劲儿一过,到时候想听都没人愿意说了。”向秘书看了看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小沙总,开玩笑说,“我是皮肉伤,又没得传染病,您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小沙总直言:“我怕离你太近,被人看到,能直接鬼扯说我俩喜结连理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了,眨巴着眼睛在沉默中对视,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愈来愈放肆的愉快。
小沙总:我怎么品出了该死的甜美。
向秘书:让谣言来得更猛烈些吧。
向秘书穿着统一的蓝白条病号服,脖子下方的风纪扣依然像上班时那样保持紧扣,禁欲和古板中显出一丝可爱。大抵是伤势的原因,向秘书的面部失去了往日的无懈可击,时不时就掀起眉心的褶皱,在黄色的显暖光灯下显得有些虚弱。
他就这样随意地靠在床上,侧着头看向自己,漂亮的嘴唇边挂着少有的弧度,安静地散发着让人无可抗拒的吸引力。
小沙总突然很好奇,平日里自己究竟为什么能够免疫这个男人强大的无差别魅力攻击。
意识到自己陷入少男怀春的小沙总突然产生了后知后觉的娇羞,他不安地搓了搓大腿,光滑的西装布料随着摩擦的动作向上堆叠到一处,下方的两个洞露出了一小节白皙却不能被轻易拿捏的脚踝。
他是骄傲的、自大的、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但他愿意为了跟在自己身边五年的秘书,暂时低下永远保持四十五度斜向上的下巴。
在小沙总逐渐变质的眼神中,向秘书勾唇笑了一下,拿没有输液的手拍了拍身边的床垫:“过来。”
没有尊称、没有敬辞,最原始的话语带着一丝蛊惑的魔力。
小沙总放下原本交叠着的腿,扭扭捏捏地朝向秘书挪去,像是第一次偷穿妈妈高跟鞋的小丫头片子。小沙总当然不会受美色蛊惑以至于昏头到坐病床上去,而是选择拖着椅子挪到病床边,直到两者的间隙刚好能塞下他的一双腿。
“就这里吧,安全距离。”小沙总说。
向秘书点头说好,没有再得寸进尺。
“好点没?”小沙总忍不住将视线移到他的腹部,像是想要透过布料去查看伤势。
“隔着衣服怎么看。”向秘书毫不犹豫地撩起病号服的下摆,“这样吧。”说罢,他更加放肆地牵过小沙总搁在被子上的手,往伤口上盖着的无菌纱布上放去。
小沙总没有挣扎的迹象,十分顺从地去到了向秘书想象中的目的地,十分温柔却迟疑地贴上创口所在的位置,先是手指、再到掌心。
原来“伤在你身,痛在我心”的说法不是烂俗的矫情,而是喜欢一个人时自然而然会产生的不良反应,之前他嗤之以鼻只是因为情感没积累到位。
“平时工作起来不是理性得像台机器吗,怎么那时候这么冲动。”小沙总虽然心疼秘书受苦,但嘴上依然习惯性地开损,“让你耍帅,你看,耍进医院了吧!”
奇怪的是,向秘书没有立刻回答自己,倒像是生闷气一样,呼吸显得急促起来。
小沙总将视线从向秘书的伤口移到了那张有点紧绷的脸上,十分疑惑:“怎么了你?”
“你也救过我,而且这是我的职责。”向秘书其实是有些生气的,气小沙总的不解风情,也对一直怯于示爱的自己感到失望,“这个时候我不喜欢您说官话。”
小沙总别扭地说:“你想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