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薇薇在家中做水果便当。她把水果洗净,给需要削皮的水果削皮。
苹果白色的果肉容易氧化成黄色,看上去不新鲜,所以她没有选择苹果。她要做的水果便当包含了火龙果、西瓜、草莓、小番茄、车厘子、橘子和橙子,或切好或去梗,分门别类地放在不同的格子里,颜色看起来十分鲜艳。
水果便当完成了,她想送去他班上给他一个惊喜,顺便对昨天的事正式道歉,那件事确实是她做得不对。
她第一次去他班上,事先没有打电话,但门口的保安认得她,知道她是寇总的独女,给了她通行证让她坐电梯去了顶楼。
薇薇站在于砈的办公室门口,左手托着便当盒,右手理了理头发。她在裙子里面穿了情趣内衣,如果他想的话,他们甚至可以在办公室来一发。想着他会把小番茄塞进她的下体再用嘴吸出来吃掉,薇薇都有点要湿了的感觉。
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于砈在办公桌后面抽雪茄,无论神态和动作都和那个人很像。
她手里的便当盒哐当掉在了地上,把于砈吓了一跳。薇薇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雪茄,快步向他走来,小小的身躯迸发出惊人的气势。
于砈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事实上这种情况下反应过来也没法做什么。薇薇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抽雪茄的动作看上去像沙克达了,他们都是右手夹着雪茄烟,左手空着搭在桌子或者扶手上。
他抽的和他是同一个牌子的雪茄,走近了就能闻见熟悉的气味,是巧合还是……
薇薇早知道于砈会抽烟,抽那种细的劣质香烟。薇薇怀孕后就再没看到他抽过,问他他说戒掉了。
同样出问题的左手,同样牌子的烟,沙哑异常的声线。薇薇腿一软摔倒了,就和碰见老虎似的,整个人直接木楞了。
从于砈的脸上薇薇看不出端倪,他把雪茄放在烟灰缸上,伸手把她横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薇薇,你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好让我早有个准备。”
准备?如果她告诉他她会来,他还会在办公室里抽雪茄吗?他去锁办公室的门,顺手拾起地上的便当盒,解开外面包着的花布,看到里面的水果和餐具便明白了她的来意。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薇薇看着这张她抚摸过很多次的脸,手抬起来,指甲把他鬓角都抠挖出血,这个动作像是她想从他脸上撕下面具。
他皱眉抓住她手腕把她手拽住,关切地望着她:“薇薇,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她脸色唰白唰白的,他不让她去抓,她就攥拳,指甲刺破了自己的掌心:“你是沙克达,对吗?”
那双黑色的眼眸直视着她,意味深长地说:“你希望我是,那我就是。如果你不希望,那我就不是。”
“别骗我,求你了……对我说真话吧,我……”尽管不能说毫无准备,但听到他这含糊其辞的回答时,薇薇还是心痛得要窒息了。
他说过她会后悔的,爸爸、爸爸的朋友和她的朋友也都劝过她,但她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她被这个男人迷了心窍。
薇薇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自己太傻。怎么会就这么巧让她遇到一个好男人来修补她破碎的心脏?她爱了五年以为是天使的男人,到头来是把她亲手推进地狱的恶魔。哈,她的人生真像个笑话。
薇薇笑着笑着就哭了,沙克达抽了几张纸熟练地给她擦眼泪。以他的视角,从低胸领口往里能看见她穿的情趣内衣,“咦”了一声,掀开裙子看看,果然是情趣内衣。
“你就穿着这样的衣服来的啊,不愧是淫荡母狗。”
薇薇哭得更厉害了,他们之间那些美好的回忆算什么呢?五年,远比她被囚禁的四个月要长得多,他一直是个骗子,而她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别哭啦,明明前几天高潮的时候还喊了我名字。”他话音未落,薇薇把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摘下来,用力扔到他身上。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于总,您让我整理的材料我整理好了。”
沙克达稍稍镇定下来,走过去打开门,接过一沓文件:“辛苦你了。”
门外的员工疑惑地看着他的脸上的伤口:“于总,您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你和小王说一声,我让他修改的报告十一假期后再递给我。”
“好的。”
打发走外面的人,沙克达随手把文件扔在办公桌上。他握着那枚婚戒,看着啜泣不止的薇薇,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摸她的脑袋。
“宝宝,别难过了。本来我不想说的,但为了脱罪我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我自毁声带,变换容貌,当初叫你杀了我,我是认真的。你知道失去半辈子积累的财富,对我来说打击有多大吗?”他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苦笑道:“要不是你,我可能会选择偷渡出国吧……但是我舍不得,能和你在同一个城市生活,想想就开心,所以我留下来了……”
“违法犯罪赚的钱来得虽然快,失去的也更快。你罪有应得,你活该!我做错了什么,你这样对我,我恨你!”她连哭出来的鼻涕都顾不上擦,可谓失态至极。
“是,这些都是我的报应。”他从容不迫地摩挲着她的手,慢慢把婚戒给她套上:“现在我已经不是沙克达了,我们的生活很幸福,不要毁了它,拜托你了。”
薇薇被他的话气得要昏过去,又摘下戒指丢了,握拳在他身上猛打一阵:“你去死啊!”
可惜她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力气也不是很大,拳头威力小得可怜。他全然不躲,张开胳膊任她捶打。
“我、我过去的生活……也很幸福,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我?”薇薇话语里有着深深的绝望,沙克达心想正因为他爱她,所以看到她哭,他的心才会痛得这么厉害。
“我不是负起责任让你又重新幸福起来了吗?我很爱你,薇薇,我知道你也爱我。不要再执迷于过去了,我会一直对你好,用生命去爱你。可以请你给我这个机会吗?”
沙克达没有薇薇记忆中咄咄逼人的态势,记忆中那个面相凶狠的男人总是傲慢地把她踩在脚下,需要她抬头仰视。如今他直接跪在了她面前,用和她朝夕相对的丈夫的脸,语气卑微地乞求她。这样的反差让薇薇神色恍惚,几乎以为自己在做一场真实的梦境。
她情绪渐渐平稳,能说出完整的话了:“我会怀上长青,是你动了手脚对不对?你怕夜长梦多,所以让我未婚先孕。你料定我不会打胎,变相逼我去跟爸爸讲清你的存在,是这样吗?”
“不是——”沙克达反驳:“你自己好好想想,是有一次你先给我口,口完我刚戴上套你又给我口了一次。之后没换避孕套我就插进去,十有八九是那次污染了避孕套,才有了长青。”
“那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我哪会在意这种小事,也是事后想了很久才想到的答案。”沙克达打开便当盒,往嘴里塞了两个小番茄,拿了一个喂给薇薇。他咀嚼时声音含糊不清:“哭掉了这么多,补充一下水分吧。”
她心乱如麻地别过头去,都这种时候了,她哪还有心情吃东西。
沙克达最喜欢酸甜的水果,他丝毫没有危机感,吃得很欢快。薇薇心想她怎么就没在里面下毒,把这个混蛋男人毒死呢?
一想到自己出发前满怀期待地换了情趣内衣,来的路上还考虑跟他在办公室里亲热,薇薇呕都要呕死了。她这五年来毫无保留地爱着他和他的孩子,和他共同体会刺激的性爱,变得比被他囚禁时还要淫荡和不知羞耻,心里却沾沾自喜地想“沙克达没和我做过这个”……薇薇回忆起来的净是那样的事,她现在恨不得拿刀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丢到垃圾桶里。
沙克达用叉子插着白心火龙果往嘴里送,他小声地念叨:“孩子是你自己要生的,婚也是你自己要结的,又不是我逼着你结婚……”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脱口而出:“我要和你离婚。”
他咽掉嘴里的火龙果,歪头看着她:“你想清楚了?我们才领了证一年就离婚,呃,也不是不行。你会给长青找个后爸吗?我想你应该狠不下心把他送人吧。等他长大了,你会撒谎告诉他你和我是因为感情问题才分开。你不会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个杀人犯,是个大骗子,对吧?”
沙克达太聪明了,脑子转得快,口才也很好。语言是有魔力的,他一瞬间就把刚学会走和跑的幼童变大,狡猾地把他放在他身前做挡箭牌。
薇薇茫然了:是啊,她离婚后会不会有新的恋人暂且不提,孩子一定是必然选项。她再恨沙克达,孩子也是她生的,是无辜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爱的长青送人呢?她也不可能把他交给沙克达,最放心的还是自己抚养。
她发着呆,眨眼的频率也变慢了。沙克达捏了一瓣砂糖橘递到她唇瓣,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甘甜的橘子汁已经在口腔里蔓延了。
他手指带着黏糊糊的果汁,抬到她嘴边,大拇指按进去。薇薇下意识地吮吸他的拇指,他咧嘴一笑:“宝宝你没必要这么恨我,以后我也会对你很好。你的身体有多喜欢我,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薇薇狠狠咬了他的手指,铁锈味混合着橘子汁,真令她反胃。沙克达没有收回手,任她咬着,还有闲情吃便当盒里的车厘子。她本不想松口,但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把他大拇指咬下来,于是她松口了。
他大拇指上有几块破皮的地方,流的血不多。他复又拈了一颗草莓喂她,薇薇厌恶地瞪着他。
她在想如果是沙克达,会这么老实地承认自己的身份,都不狡辩抵赖吗?为了她可以跟猛虎拼命的丈夫,会不会是故意认下这件事的呢?他明白这件事有口说不清,不忍心她被折磨,为此宁可蒙受冤屈?
不,绝对是她想多了。容貌可以解释为整容,声音的改变可以解释为声带受损,但沙克达说话的神态他是装不出来的,这就是沙克达。
她竟然蠢到看不出来他俩是同一个人,明明体型相近,左手也不灵活,怎么五年了才瞧出端倪。其实前三年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上学,不像近两年和他日夜相处,没看破他的真面目倒也无可厚非。
薇薇心如死灰地靠在沙发背上,沙克达挑起她下巴来亲她的嘴。薇薇觉得自己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便没有反抗。他用舌尖舔舐她的上颚,弄得她很痒。
两人嘴里残留着水果的甜味,他放倒她的身体,把她的裙子掀到腰间,隔着纱质的情趣内裤揉她的下体。
沙克达用于砈的脸俯视着她,薇薇一时半会心态调整不过来。五年时间,她身心完全适应了这个男人,哪怕理智告诉她这是整了容的沙克达,她的身体也依旧把他当成疼爱她的丈夫看待。
她满腹疑虑,问的问题也东一块西一块:“那次我们做了同一个梦,梦里你为什么不丢下我逃走?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真的爱你胜过爱自己,我自打被生下来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遇到你是我烂透了的人生里最美好的事情……”他把情趣内裤拨到一边,右手手指娴熟地搓动小巧的阴蒂:“宝宝,你就像是颜色特别干净漂亮的宝石,还像金子一样会发光。我说的是实话,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不要钱也不要名声,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你我就觉得满足。我从未相信过谁,也没有对人敞开过心扉,欺骗你的我确实是个人渣,但是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渣。薇薇,谢谢你生了长青,谢谢你让我体验家的感觉。上一次我体验到这种感觉,还是四十年前。”
薇薇全身燥热,被撩拨起的性欲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被他激怒了。他有什么脸面这样心安理得地对她说出感谢的话语,他的话每个字眼都在提醒她她浪费了自己的大好青春,把爱给了全世界最不值得她爱的男人。
她使出浑身力气,右脚往他的脸踹去。遗憾的是她经验过于不足,攻击很轻易就被他挡下了。
他牢牢按住她的腿,耷拉着眼皮。沉默的那段时间里,她以为他会硬来,就像六年前他多次强奸她那样。但是他没有,替她把内裤拨回原位,裙子盖住下体,并且主动和她拉开距离。
她看他还去拿塑料盒里的水果,忍无可忍,站起来把剩下的水果泼到他脸上:“你惺惺作态给谁看?!”
沙克达整洁的衬衫被水果弄脏,处处是深色的污渍。他不说话,一动不动僵在那,平静中带着些许悲哀,用那种恳求神明降下恩赐的信徒眼神望着她。
“我不许你爱我!我恨死你了,你凭什么爱我?!”薇薇咆哮着,她真是不吐不快。正因为他在梦里证明过对她的爱,她才会这么生气。在她眼里爱是神圣又美好的事物,他这样肮脏的人却也有资格去爱,甚至为爱牺牲?薇薇好恨,她觉得他的灵魂太丑恶了,这样道德低下的骗子不配爱她。她气急败坏,然而唯有他的心是她无法左右的,她无法阻止他爱她,除非她杀了他。
她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胸口像风箱一样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眼里遍布血丝。这时沙克达意味不明地笑了,薇薇觉得他在嘲笑她。
曾经她为了自己热爱的舞蹈,为了学习掏空自己的精力,也被他蛮横霸道地夺走精力。她被监禁的日子里常感到一种与自己年龄不符的虚弱,这种虚弱源于她的无力。他以强大的武力压制她,暴力侵犯她,不顾她的哭喊与抗拒把她不知道的知识灌输进她的身体。于是她变形了,不如说在那种力量面前还能保持原样才是怪事吧?
那栋别墅被炸毁了,他也死掉了,但她并没有恢复,而且不再自爱,学会自己糟蹋自己。
薇薇的情绪过于激动,让他有些不忍。他想让她休息,趁她没反应过来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