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
私以为,光靠记忆是不能完全捕获那些藏于时间细流中的回忆,得靠手边的纸笔。
……
每个人的曾经都是一本自己亲手撰写的书。有的封面华美,有的词藻精致,有的寓意深刻。我总是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着一盏孤灯,含着泪抚摸着那一张张泛黄的书页,努力地去记忆那些已经模糊掉的文字。
……
窗外的垂枝无力地敲打着玻璃,叶片无精打采地贴在上边,残存的日光泼洒在树上,为其披上一层暮色。
“哥,你是不是又拿我尺子了?”
我听着从房间里传来的一声声咆哮,心里有些发毛。但是看着手上那碧绿色的折迭尺,心中的快乐还是压住了恐惧。前几天妹妹求爷爷告奶奶地让母亲给她买了这玩意,如今落到了自己手里。我再次的上下打量这柄“宝贝”,通体碧绿,一旋钮将其分为两个尺身。其中一侧的尺身上绘有可爱的白色兔子图案。妹妹平日里对这种外表萌萌的小动物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当时见到大伯家养的兔子的时候,一双眼睛能爆发出精光,仿佛只靠眼神就能将其捕捉,顺拐回家似的。而尺子另一端的塑料则是透明材质,放在阳光下犹如翡翠,绿得发浓。我心中不住地感叹:此物真乃上古神兵也。
一想到自己早上在班上甩着尺子像双截棍那样虎虎生风,仿佛周围再无敌手,有种傲视群雄,独孤求败的感觉。嘴里还喊着李小龙的“阿打~”,周围同学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着艳羡,自己幼小的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还有不少同学求着我把这“法宝”暂借他们耍弄一会儿。但我心中清楚这东西压根就不是我的。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等这丫头睡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面自己悄悄咪咪地爬下床从她笔盒里翻出来。如今看这架势,这丫头要开始算账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快速传来,我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丫头已经压到了我身上,我整个人被掀翻在沙发上。我忙将手给举高,可谁曾想这丫头直接用膝盖抵住了我的胸部,让我动弹不得,然后一伸手就给取了回来。
“老妹啊,你哥我不就拿你一个尺子吗,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嘛。”感受到胸前的压力消退,我才敢出言说道。
“我呸,何夏言,你从幼儿园到现在拿了我多少东西,每次不都是我先发现再找你拿回来,你有主动还过吗?没再给你来一拳就不错了。”
是的,这个被妹妹及时发现“行窃罪行”然后被狠狠地实施自裁,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哑口无言的小偷哥哥就是我,何夏言。而眼前这个戴着红领巾,束着马尾,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我鼻子大骂的小妞就是我的双胞胎妹妹,何秋诺。
2004年的时候由于计划生育的政策影响是只能生一胎的,但是按照我们地区的政策,双胞胎是只能算作一胎,并没有违反了规定。以至于当时我父母的亲朋好友一听我妈生的是龙凤胎都纷纷表示祝福。
“哎呀,老何,你们家这一男一女正好凑个‘好’字啊!”
“是啊是啊,这还是一对双胞胎,哥哥以后长大了可以保护妹妹,妹妹也可以帮助哥哥,这简直是老天爷对老何家的青睐啊!”
“依我说,南玉生这两胎也不容易,别光记得给孩子祝福啊,人孕妇生娃就没有功劳了?”
许多亲朋好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狭小的房间内弥漫着幸福而又快乐的空气。而同样身为主角的父母脸上都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躺在床上的母亲拉了拉父亲的手问:“何硕,你可想好给这俩娃儿取啥名字了没有,当时你可说生孩子都是我一个人在受罪,让你来取名也算是做点贡献。”
父亲坐在母亲的床头,拉过母亲的一只手,慢慢地抚摸,柔声细语道:“早想好了,男的叫夏言,女的叫秋诺。你觉得怎么样?”
夏对秋,言对诺。虽然这名字并不像同年其他孩子取得那么花里胡哨,硬要在《说文解字》或者《辞海》中掰扯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寓意。但是这同样也代表着平凡的父母对孩子平凡的祝福。
诺言,既是代表着父母厮守一生诞下爱情的结晶,也是希望着我们日后可以同舟共济,互相扶持。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和秋小诺生下来的时间正好到了炎炎夏季,而到了我提笔写下这份回忆的时候,却恰逢是落叶纷飞的秋季。中间这段十几年的时光,由夏始,至秋结。这十九载来的点点滴滴,都记录着我们之间甜蜜又苦涩的日常。
说实话,直到前几天在父母面前正式回答之前,我的心一直都是悬着没有放下来。我害怕他们出尔反尔,也害怕我的爱无法得到呼唤。可是在我们做出了回应,父母也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之后,我心中的大石头也悄然落地。面对母亲那绝望的眼神,父亲那冰冷的面庞,我的内心既充满了愧疚也暗藏着一丝丝的欣喜。周围人的咒骂或白眼,或许能够不在乎。但是面对父母,我终究是无法放下所有。
算了,还是等秋小诺醒了和她商量与父母打通电话吧,虽然我们再怎么不孝,那毕竟也是我们的亲生父母。
今天在找东西的时候还翻出来一首曾经我的一位好友模仿仓央嘉措的一首情诗写的打油诗:人伦苟且称恋亲,尘俗意乱染祸因。世间难有双全法,不负椿萱不负卿。
我的思绪开始回溯,回到那风簌蝉鸣的夏季,过往皆若帧帧影片般在我眼前浮现,那是一段苦涩而又单纯美好的时光。
从诞生的奇点开始,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