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十点多,时间尚早,许芳菲和郑西野从城南家属院出来后,先去了位于城南华科路的一家购物中心。
这家购物中心叫“fei”,不是一个室内商场,而是一大片以中式风格建筑为特色的名店街区,汇集全球各大顶奢品牌,古色古香,碧瓦飞甍,许多外地来旅游的人都喜欢到这儿拍照打卡,堪称整个云城最具特点的地标式建筑。
许芳菲在云城待了好几年,当然也知道fei。
大学时,她陪梁雪到这里逛过街喝过咖啡,也进过其中几家店。梁雪试衣服看包包时,她闲着没事,随手也拎了一个小包试背。
不经意间瞥见标签价格,被惊了个呆,当即便诚惶诚恐地将那小包放回去,就差给供起来上香磕头。
因此,车上。
当副驾驶席的小姑娘玩了会儿手机抬起头,发现,郑西野的车竟然已经驶入“fei”的地下停车场时,她眼珠子都瞪圆了。
许芳菲脱口而出:“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郑西野闻言,打着方向盘随口回她:“给你买衣服啊。”
fei街区顶奢云集,停车场里放眼望去也尽是超一线品牌的豪车,bba在这儿不值一提,阿斯顿马丁,布加迪威龙,法拉利,迈凯伦,直看得人眼花撩乱。
许芳菲不认识那些豪车的牌子,但光看那些车的拉风造型和酷炫线条,便能猜到它们绝非凡品。
置身于超级豪车展的核心地带,许芳菲此时此刻,有点混乱,不禁抬手扶了扶额头。
她毕竟是贫困家庭长大的孩子,节约的观念根深蒂固。她转眸看向郑西野,说:“我们买衣服,没必要来这里。这里的东西很贵,特别贵。”
郑西野视线漫不经心扫过四周,找到个空位,倒车入库。他懒懒地应:“多贵。”
许芳菲认真地说:“我大学的时候跟室友过来逛过。这里随便一件t恤,要几千,随便一双鞋子,也要几千,包包的价格几千块到几百万都有。一条裙子,少说也得五位数吧。”
郑西野停好车熄了火,侧目瞧她,嘴角勾起一道浅淡的弧,指背轻抚她的脸蛋,安抚道:“崽崽,先逛一圈,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好不好?”
许芳菲抓住他的大手,不安地握紧。
郑西野眸光柔和而宠溺,倾身贴近小姑娘,在她唇瓣上落下一个蝶翼般的吻,说:“乖,听话?”
“……好吧。”许芳菲只好囧囧地答应。
两人先后下车,离开停车场,乘电梯到达地面区域。
fei是云城的地标打卡点,又值周末,整个街区的市民游客往来不绝。无数年轻男女三五成群走过去,拎大牌包着大牌衫,谈笑自若,时髦吸睛。
在这样的环境里,许芳菲明显有点拘谨。
她微垂着头,被郑西野牵着手往前走,不经意间扫过一面玻璃橱窗,看见里头倒映出两人的镜像。
他一身浅灰色过膝大衣,挺拔从容,眉眼如画,是这暗色深冬里的亮眼风景。
几乎所有从郑西野身边经过的人,无论男女,都会回头看他一眼,眸子里闪出惊艳的光。
而穿着起球毛衣和羽绒服的她,在他身边,虽然也是美丽的,淑女的,温婉的,但就是无端像只误入繁华的小呆子,处处都显露出局促与不自在。
无关容貌,气度的反差使然。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郑西野,许芳菲不由有点沮丧,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也是。
他原本就是大都市军区大院长大的天之骄子,家庭条件优渥,与来自小城市的她有本质差异。
这种差异,穿军装时显现不出来,在凌城时显现不出来,在高原上显现不出来,偏偏在此刻,暴露无遗。
许芳菲忽然意识到,自己奋斗的这些年,走过的每一步,她都在努力缩小与郑西野的距离。
但……
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某些特定的场景,比如说现在,此地,她依然会与他格格不入。
正胡七八糟思索着,忽然感觉到指尖一紧,被男人用力地捏了捏。许芳菲瞬间回过神。
“崽崽。”郑西野垂头贴近她些许,黑眸在她白皙的小脸上端详,轻问:“你在发呆想什么?”
许芳菲很轻地抿了抿唇,诚实道:“我在想,我有时候,是不是很小家子气,是不是挺给你丢脸的?”
郑西野蹙眉:“不许胡说。”
许芳菲噗的笑出声,语调松快地和他玩笑:“本来就是嘛。今天我这么寒碜,你又永远这么好看,走你身边,你把我衬得跟丑小鸭一样。”
郑西野捏捏她粉软的脸蛋:“当你夸我了。”
郑西野顿了下,又半带感叹半带揶揄,说:“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也会胡思乱想这种事。”
郑西野觉得好笑又有点儿有趣。
丑小鸭?这小尤物居然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怕不是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
话音落地,身旁的小姑娘陷入一阵安静。几秒钟后,她脸微微泛起红,别过眼不敢瞧他,小声回道:“还不是因为,实在太喜欢你了。”
之后,郑西野便将许芳菲带进了一家顶奢店。
店员sa都是人精,看一眼郑西野浑身的仪容气质,再瞥一眼他腕上那只价格不菲的名牌表,脸上便立刻绽开灿烂微笑,殷切询问他们需要什么。
郑西野说明了来意。
店员便将两人引至vip服务区,给两人倒上茶水,紧接着便拿来好几件晚宴礼服裙,请许芳菲试穿。
许芳菲知道那些裙子都贵得离谱,本想拒绝的。可转念又想,进都进来了,试穿一下也无伤大雅,便跟着店员去往更衣室。
郑西野独自坐在沙发上等。
他以前没陪女孩子逛过街,也没有给小姑娘挑选衣服的经验。老实说,第一次给他的崽崽挑礼服,还真有点儿紧张。
不知道他的眼光,崽子瞧不瞧得上。
如果这次之后,她嫌他个大老粗眼光差,以后都不让他陪她逛街怎么办?
也不知道她具体喜欢什么款式。
那姑娘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极为他人着想,除了碰上原则问题会较个劲儿较个真外,平时都是满口的“好呀”“都行”“都可以”,很少表达出真实的自我。
万一她让他做决定,他挑来挑去,选中一件她不那么满意的,又怎么办……
就在男人思来想去的时候,更衣室的门开了。
郑西野转过头。
然后,他脑子里便鬼使神差浮现出一个词:一眼万年。
姑娘穿着一件缎面质地的极简礼服,纯白柔婉,明净如云,出现在他眼前。
“女士,您的身材真好,天鹅颈,直角肩,前凸后翘,腰腹也一点赘肉都没有,这件礼服是我们的春季新品,只有您这么好的身材才能驾驭,其它顾客来买衣服,我们根本都不会推荐。”
年轻的sa嘴甜如蜜,笑盈盈地对许芳菲说。
第一次穿这么正式高雅的礼服裙,许芳菲有点不好意思,垂着眸,看看这,瞧瞧那,既忐忑又新奇。
sa见状,又伸手扶住许芳菲的双肩,带着她往前两步,来到郑西野眼皮底下,继续夸赞:“先生,您瞧!这条裙子多适合您女朋友!她又白又高,浑身的线条也很漂亮,除了她,我还没见过谁能把这条裙子抬得这么美呢!而且这条裙子的设计理念……”
没等sa继续往下说,郑西野便平静开口,说:“包起来。”
sa怔住,许芳菲也怔住。
sa怕是自己听错了,确认道:“先生,您确定要这条了吗?”
“嗯。”郑西野目光落在许芳菲身上,嘴里的话却继续对sa说:“这条要了,另外再给她选一条,换个其他颜色。”
“好的。”
sa霎时笑容满面,又转身拿裙子去了。
许芳菲连忙上前扯扯郑西野的袖子,压低声:“参加晚宴,买一条就够了呀,为什么还要继续选?”
郑西野直勾勾地盯着她,道:“崽崽,你身上的裙子是纯白色,很衬你。”
许芳菲不懂:“纯白色,又怎么样?”
郑西野:“纯白色,很像婚纱。”
许芳菲眸光突的一跳。
“今晚的画展晚宴,我们重新给你选一条裙子。这件留着。”他说着,忽然很轻地笑了下,低头贴近她耳畔,轻言细语道:“你今晚回家,再单独穿给我看。”
今晚……
今晚?
短短几秒,许芳菲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瞬间红得底朝天,埋头捂脸,着实不知道说什么了。
*
宋瑜是国际知名青年画家,国内书画界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在界内颇具影响力。晚上十八点四十分,距离她主题为“年”的个人画展开幕还有20分钟,展览馆便被各路媒体围得水泄不通。
不多时,一辆银灰色劳斯莱斯从马路尽头驶来,稳稳停在了云中展览馆的大门前。
车门开启,保镖们犹如众星捧月,簇拥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下了车。
这对夫妻里,男人的面容极其英俊,身形也挺拔而高大,一身黑,黑衬衣,黑西服,甚至是一丝不苟的黑色领带,都格外贵气深沉。闪光灯的光线错落闪耀,打在男人的身上,仿佛冷色调的一池水墨,浓墨重彩,却又轻描淡写。
相较而言,被男人护在怀里的年轻女孩儿,则与那片暗沉的深色形成了鲜明反差。
她一袭高定青花瓷礼服裙,肤色雪白,气质如兰。
不知看见了什么,姑娘似觉有趣,扬起小脸踮起脚,笑吟吟对身边人说话。
冷峻贵重的男人怕她踮脚累,贴心地弯腰低头,把耳朵凑到她耳边,眼底的寒雾顷刻间消失殆尽,只剩纱一般的温与柔。
“天呐!是殷酥酥和费疑舟!”记者里有人大声喊了句。
霎时间,快门被不停按下,闪光灯几乎汇成海洋。
保镖们拦住所有试图冲上前的记者和摄影师,筑起人墙,护着年轻夫妻快步迈进展览厅大门。
这一幕刚好被许芳菲看在眼里。
她穿着下午新买的香槟色鱼尾长裙,坐在车里,趴在窗户上探首瞧,惊愕道:“天,宋瑜姐姐不愧是大艺术家,画展也太火爆了,来了好多车好多媒体。”
说完,许芳菲想起什么,视线落回郑西野的侧颜,迟疑地说:“教导员,记者太多了,我们如果从这里进去,说不定会被无意间拍到。我们俩的照片又不能流出到网络,怎么办?”
郑西野静默两秒,道:“走后门。你给宋瑜打个电话,让她到展览馆车库来接我们。”
许芳菲笑着弯起唇:“好。”
黑色大g驶入展览馆车库。
刚停好车,宋瑜人也就到了。
这次的“年”油画展,是宋瑜在多伦多拿下国际金奖回国后,举办的第一次个人作品展,她相当地重视,不仅调动所有人脉力量,邀请来各行各业的贵宾友人,自己今晚的行头装扮也是格外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