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是好的,但成功的可能很渺茫。所里的研究资金也不多,我们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些钱留给更有用,也更有可能实现的项目中。而且,这群专家们也都是来自各个研究所、学校的老同志,行业都需要他们,所以……”研究所的领导朝苏秋月略显歉意地笑了笑,其未尽之言中的含义可以说是不言而喻。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打扰了。”在又一次被研究所以委婉的方式驳回了自己的研究项目申请表后,苏秋月也只能尴尬地回以一笑,表示自己明白了。
可明白是明白,苏秋月却不会就此罢休,暂停自己的计划。
回到实验室,苏秋月在同十几位老专家说明了情况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这让大伙儿都有些担心她。
为此,苏秋月只能舒展开了原本紧绷的神情,转而安抚了好一会儿这群可爱的小老头,继续今天的工作。
但等到大伙儿忙完今天的工作,各回各家,只留下苏秋月一个人在实验室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神情却是全然转换成了一副,很是忧郁无奈的样子。
“怎么办,现在这个实验小组最多半个月就会被要求解散了。”苏秋月语气沉重地和9527说着自己顺坦一路却又在这个时候遇到困难而无法前进的情况,“关于这个项目,我已经向上申请好多次了,次次都被驳回,连予以成立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说项目资金了……”
察觉到苏秋月此刻务必低落的情绪后,9527也有些发愁,更是不太习惯自家宿主相比较往日意气风发神情迥然不同的样子。
为此,它认真建议道:“宿主或许可以考虑先从系统空间里的实验室进行自主研发工作?系统空间里的材料和设备都不需要花钱的。”
苏秋月摇头,否定了9527的提议:“材料和设备从来不是关键,因为这些我都可以通过学习和研究来创造出来。真正的关键是人才,是研究小组里这些资深的,能够为研究起到实质性作用的老专家们。根据计算,如果是仅凭我一个人进行关于发动机的自主研发,那么哪怕是有系统空间,有你的帮助,我想要从无到有地,创造出一款如今在世界上都没有的,甚至可以说是提前国际科研水平至少四十年的发动机出来,最少也需要七八年,这还是说研究顺利的话。但如果有这群科研大拿们的加入,那么研究时间不敢说减少一半,也一定可以控制在五年以内。”
“所以宿主你的想法是……?”
“我的想法?——那就是项目我要,项目资金我要,项目小组成员,我也要!”
……
在苏秋月坚定了自己想要在五年以内完成“红星”发动机制造的目标以后,她便越发体会到了何为“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不等9527再开口再问下去,她就已经开始行动了起来。
——只见她坚定着目光,从被摆放在实验室角落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沓纸?然后,她又捡起被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一支钢笔?
系统9527:?这是,什么操作……?
迷茫的9527选择暂时沉默,蹲在小窗口前,打算观察一番苏秋月如此行动是为哪般。
然后,它就看见自家宿主在思索了片刻后,左手压着信纸,右手拿起钢笔地开始动笔了。
她在写什么?
9527伸长了脖子朝着信纸上面看去,一眼就看见了纸上被苏秋月刻意写得比往常字迹要更大一些,也更工整一些的书面内容。
只见上面写道:
[敬爱的……]
[您好……]
???
看完信纸上的内容,9527震惊地问道:“宿主你这是打算……”
苏秋月轻哼了一声,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打算直接给大领导写信,向他申请研究项目成立的事情。”
“可是他是大领导,是宿主你所在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啊。”
“那又怎么样?”
9527焦急道:“如果人人都能给大领导写信并得到回答的话,那国家大事又该由谁来处理?这样厉害的人物,每天肯定要有很多事情处理,拿到手里的信件也一定都是被筛查过的。宿主你写这封信想法是好的,但前提是你需要保证这封信真的能够寄出去,寄到大领导的手里并被他看到。”
面对系统对自己可能是在做无用功的担忧,苏秋月一边继续写着信,一边开口安抚对方:“9527你就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不用担心这封信会不了了之,或者是根本寄不出去了。因为我已经想好了,等我写完这封信以后,我肯定不会把这些事情一肩挑在自己身上,必然是要去和其他几位老专家们一起联名,到时候先拿着这封信去找研究所的领导,看看他的态度。实在不行的话,我才会真正用到这封信,把它寄到大领导那里的。”
说话间,苏秋月已经将这封信写完。
在信的内容中,她没有选择书写太多煽情、卖惨的内容,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关于这款还只是一个设想,一个概念,一个等待被研究的“红星”发动机的主要功能介绍上面。
从它能够超越世界现有技术的原理,到它绝对国产化的优势,以及对于航空航天的发展与实用性上,苏秋月都做出了详细的介绍,没有半点夸张,而是实事求是地用数据说话,将研究这款发动机的好处以及可能会遇到的情况都做出了说明。
并且,在这封信的最后,苏秋月还十分耿直地写下了一番不讨喜且绝对会引发众议的言论。
——[……发动机的存在并非是“飞机从属”,因为一款由华国完全自主研发的发动机的价值是要远超过随时都会因为装备体制变化而下马的飞行装备的。它是绝对不能作为附属价值,必须要随着装备的下马而跟着一起被中止的技术,是华国想要发展航空航天技术所必须要重视其价值,并将其从“附属”变成“独立”。想要发展,就要做到技术预先研究,将发动机视为“心脏”一般的存在……]
这一长串的内容完全是苏秋月的肺腑之言,也是她在研究所接触到了更多关于航天航空发展形势与现状以后,所感到忧心忡忡的事情。
因为在各个研究所中关于发动机研究的规定,都是将发动机放在从属于飞机的位置上,而非独立的研究。
一个军工厂在研制一款飞机以后,才会有一个与其合作的研究所去研发一款与这款飞机适用、配套的发动机出来,即“一厂一所一型号”。发动机跟着飞机走,即一旦飞机项目随着装备变化而下马,那么发动机的研究也跟着一起被终止。[2]
但对于这样的“飞机从属”模式,苏秋月并不看好。
所以,借着这一次机会,她也想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借助“红星”的存在,积极将项目成立,并努力在五年之内完成这一项技术的突破,以能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红星”所代表的先进技术,好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一模式,将“飞机从属”变成“飞发分离”,真正做到独立发展。[3]
而事实证明,做人只要敢想敢做,那么就没什么可不能被实现的。
比如,在苏秋月再一次被研究所的领导婉拒了项目成立的申请,让她决意寄联名信给大领导以后……她真的,收到了来自大领导的回信,以及被亲口承诺的“允许项目成立”“积极研究发展”“国家就是坚实后盾”的回答。
……
苏秋月是真的万万没想到,大领导不光收到、看到了自己和老专家们想方设法寄出去的信,给出了同意研究项目申请与资金拨款的回应,还写了回信给他们!
——[秋月小友亲启:在看到信件内容以后,我感慨良多。为你与众多研究人员同志对于华国科技发展的赤诚之心而感动,也为你信中所写的,对于华国科技,与“红星”发动机所表现出的自信而感到欣喜万分……]
这封信的内容不多,只有一页信纸。
但这却足够让苏秋月和这十几位被肯定的专家们激动,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同时,它的到来也让原本还在忐忑于即将分离的众人是真真地在一起抱头痛哭了一遭。
而在激动痛哭之后,苏秋月也没有忘记他们的使命。
她站在这群优秀的研究人员面前,手里拿着这封由大领导亲笔书写的信件,挥斥方遒地说道:“同志们,大领导在信中说了,他为我们争取到了五年的时间来帮助我们能够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搞研究,来实现我们想要自主研发发动机的梦想!所以,在这五年中,我们的研究小组将不归属于任何研究所,能够成为像是我们的‘红星’发动机一样独立的存在,并且在这五年时间里,国家也会积极为我们的研究提供帮助与资金,为我们遮风挡雨!”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秋月高扬着声音继续说道:“这样的信任与帮助,这样的保护与支持,不正是我们每个科研人的追求,是促使我们前进的动力吗!我们绝对不能辜负这样的信任,这样的支持,不能辜负国家和领导对我们的期望!也不能让我们自己的梦想落空!”
话音刚落,只听见掌声如雷动一般出现在实验室里。
每个人都激动得涨红了一张脸,用力地挥动着自己的双手,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现在是1979年的冬天。
由于实验室里不少设备与材料都会受到温度的影响,对试验结果造成偏差,所以实验室里并没有接通暖气,更没有可以保证屋内温度的煤炉子。也因为这个,在场这群每个月都拿着月薪不低的工资,本应该过得光鲜亮丽,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车接车送,出来进去都还有警卫人员保护的科研人员们却都为了保证设备和材料的质量,而都选择穿着厚厚的用来保暖却不怎么好看的大棉裤不说,为了保证自己在实验操作时的灵活,他们还都得在上身穿着薄褂子。
同时,为了不让自己因为上半身寒冷而被冻得手僵、发抖,他们每个人都还准备了那种吃完罐头以后涮吧刷吧就能当水杯的玻璃罐子用来捂手。
这一冷一热间,不少人的手上都得了冻疮。
包括苏秋月也是,满手都是因为得了冻疮而红肿、流脓的口子。
实验室里很冷。
但因为对未来的期待,对大领导回信的激动,对研究的自信……这些让在场每个人的心里却都是热乎乎得像是偎在火炉子边上烤火取暖的旅人一样,有了温暖的归属。
他们激动的,不光是因为项目成立,也不是因为他们有了资金,不用散伙儿,更不是因为他们可以研究出震惊世界,也让自己名流千古的事情。
这股激动,是因为国家的信任,因为他们能够实现自己的价值,为国家做出贡献,还因为他们能够以实际行动去证明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国家对他们的栽培!
要知道,在场的这不到二十个人几乎每一个都是扎根华国科学至少二十年的老前辈。他们个个都是都拥有留学经验的,是在面对国外给出的优越条件而毫不犹豫回到祖国,是不辞千辛万苦回来的,真正热爱祖国,热爱科学,想要用自己热爱也擅长的能力来帮助同样热爱的祖国变得更美好的人。
——因为他们爱祖国爱得深沉,所以他们永远义无反顾。
在人们都在激情奋昂地针对这封信里的内容进行着讨论的时候,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苏秋月并没有加入他们,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信纸放回信封,又将信封仔细地放进实验室的抽屉里。但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抽屉关上,而是将原本就放在抽屉里的图纸拿了出来。
苏秋月拿着手里的图纸朝众人晃了晃,说道:“在等待大领导回信的这二十天时间里,我已经将关于涡轮风扇发动机工作原理图解画出来了,也就是说从明天我们搬去新的实验室以后,我们就要开始工作。时间就是生命,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必须要分秒必争,以能够在五年以内给国家,给领导,给人民同志们,一份满意的答卷——同志们,我想请你们亲口说,你们觉得咱们可以做到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相视一笑,转而目光炯炯地看向苏秋月,坚定地说道:“可以,我们一定可以做到!”
……
二月,首都。
在2月29日这一天,国家结束了第十一届五中全会,人们在度过了真正农历上的春节,关注了一波时事政治以后,也终于迎来了新的一年,开始了各自的生活与工作。而1980年,也就是这个每隔四年才会有的闰年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在结束了年假,人们日渐忙碌的时候,苏秋月也同样不例外。
——她也要离开家,准备回去实验室了。
小苏家的四合院。
苏秋月一家三口外加林七这个已经是全家默认,但一直都没有户口本承认的“编外人员”已经在这个不管是七十年代,还是如今已经进入八十年代,甚至在未来也都绝对可以说是“豪宅”的四合院里住了快三年了。
苏有粮和田凤娟两口子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可以说是全心全意的将这间原本还因他们家人口少而显得空旷又陈旧的小院打理成了如今花团锦簇的模样。
背对在院子东墙下葡萄架的苏有粮一边往院子西边开荒出来的一小块地里撒种子,一边同坐在旁边藤竹椅子上看文件的田凤娟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苏有粮问道:“媳妇儿,你这手里头又是啥新文件啊?不会是又想要让你离开首都,去其他地方当妇联领导的通知文件吧?”
田凤娟摇头:“不是,是关于全国妇联下达的通知,关于计划生育的。”说着,她忍不住斜睨了苏有粮一眼,补充说道,“至于被派去地方的事儿……你忘了?去年组织想让我去a省妇联当地方领导的时候我不就已经拒绝了嘛,领导也体谅、理解我的情况,更知道我也没啥野心,这不一直到现在都没再提过这事儿了,所以你就放心吧!”
被看穿心思的苏有粮“嘿嘿”笑了两声,道:“我也不是不愿意让你去,毕竟这是升迁的好事儿,去年的时候我都心动得想带着家里头的这些家伙什,还有咱家教材书的招牌跟你一块儿过去了。但咱俩一直都原地踏步,没能离开首都的原因,也还是在咱闺女现在天天泡在实验室的现状……”
是的,在1980年到来的这一年,苏有粮的集印刷、出版、销售于一体的厂子正式落户在了首都郊区。而当初苏有粮为了保险投资而买下来的那块地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成为了这个会成为未来教材书领域资深品牌,也是行业“领头羊”的“银河教育”的发源地。
而随着大批知青返城,越来越多的人重新拿起课本,将考大学视为人生目标的情况出现以后,“银河”这个早在77年恢复高考时就已经打响名号的教材书品牌更是成为了许多人在选购备考材料时的首选。
这让苏有粮原本还在为自己将销售重心从h省转移到首都这略有些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所产生的担心情绪一下子就变成了狂喜。
尽管现在的个体经营政策还不允许苏有粮雇佣太多的人来为他工作,但排版、印刷、装订的机器早就已经开始给工作,只这半年的时间,苏有粮就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说,还开始了“钱生钱”的又一重赚钱大计,也就是买房买地。
而这,也是为啥他说自己能随时拎包就走,跟田凤娟一起去外派工作的原因。
——已经有了品牌效应的赚钱法子,在哪儿都能赚到钱。
“……媳妇儿你想想,咱闺女现在这是每次一回去研究所,没有个俩仨月都回不来,你说咱这当爹妈的,咋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首都,那不就更不好见着闺女了嘛。所以啊,咱俩还是尽可能都留在首都吧,有咱们俩在闺女还能时不时从研究所回来休息几天,看看咱们。这要是咱们离开了首都,那她还不得跟没了绳子的风筝一样,彻底把研究所当家了!”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愿意离开首都的。所以你也不用解释,根本就不是因为你。”田凤娟故意逗趣了苏有粮一句后,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开始戏精上身的时候,她就直接换了下一个话题,“对了,闺女这年假是不是也要结束了?是今天还是明天就得回实验室来着?”
苏有粮瞥了偷笑的媳妇儿一眼,也只能将刚刚那个话题掀过,道:“应该是明天,明天不才是三月一号嘛。再说了,闺女这趟回来才歇多长时间啊,腊月二十九的时候才回来,跟家里才待了不到半个月,这还是从去年到现在她在家里待过最长的时间了,谁知道等这趟回去以后,咱闺女又得啥时候才能回家?所以啊,能在家多待一天就多待一天吧。”
说着说着,苏有粮又猛地一拍大腿道:“对了,明天还是元宵节呢!哪有大过节就回去上班的,这更不能让闺女今天就回实验室,咋说也得跟家里吃完元宵再回去!”
对于和苏秋月有关的事情,苏有粮和田凤娟两口子向来都是统一战线,从来没有过内讧时候。所以,在听到苏有粮表态想要闺女在家里多待上一天的想法以后,田凤娟也深以为然,也想要苏秋月在家里过了元宵节再回去研究所。
田凤娟点了点头:“是该在家里多待两天才行。那等会儿没事的话,咱们不如出去买点明天过节的东西?闺女最爱吃国营饭店的黑芝麻花生馅儿的元宵了,得多买点才行,反正也没人规定这院校就得在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回头咱们多买点给闺女带去研究所,平时要是饿了或者是嘴馋了的话,还能叫她煮点元宵垫补垫补肚子。”
苏有粮跟着补充:“那还得再给她买只烤鸭回来!咱闺女最爱吃烤鸭了,尤其是现出炉的……这样吧,等下午咱去国营饭店买元宵的时候,媳妇儿你想着提醒我,我到时候跟人家说和说和,跟他们那儿提前定几只烤鸭,明天上午去拿,好叫咱闺女能吃现成的!”
“那要这样的话,不如咱们再炒几个菜?”
“也行,但咱都炒啥菜呢?我有点拿不准主意啊。”
“嗐,咱闺女最爱吃的就是烤鸭,其他的只要是肉就行。”
“这倒是,这丫头可是个标准的‘肉食动物’,无肉不欢啊!”
“……”
两口子说着说着,就把明天过元宵节需要买的东西确定好了。又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点儿是苏秋月睡午觉的时间,所以两个人也没有惊动苏秋月,给她留了张字条以后,把门锁好了便出发去国营饭店和百货商场了。
而在苏有粮和田凤娟出发以后,房间里看似睡着的苏秋月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神情又复杂又感动地看着门外,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