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叫人盯着,信重银给的凶猛,像是要脸面的景嫔、哲嫔等人能干吗?瞧着嫔、贵人甚至常在都压在自己头上,容嫔和平妃能忍吗?
甚至柔妃都怕自己脸上不好看,迟疑着又掏了不少银子出去。
等到快午时前后,二榜跟前掏银子的奴才火气都出来了,好些个跟好几天没睡的赌徒似的,眼里充斥着红血丝,只是脸色渐绿。
容嫔才呕得慌,虽然她不缺银子用,可她用在自己个儿身上都嫌不够,帮着二叔窥探帝踪被贬为嫔,怎么会愿意将自个儿的银子给别人用呢?
偏偏鄂鲁也是促狭,就是叫杜若紧紧压在若柳上头一位,不管容嫔给多少出去,杜若只紧跟着若柳,并不管其他人。
等容嫔从气恼中回过神,她妆奁匣子里的银票都空了,这叫容嫔一个没喘上气来,软软躺下去,好一会儿眼前发黑,几乎要气晕过去。
“贱人!贱人!敢跟我过不去!我看她是忘了自个儿怎么进宫的!”容嫔气得浑身直哆嗦,眼神阴狠对着刘佳嬷嬷吩咐,“去,跟茂林说,今日花灯节,佟家失火,满门葬身火海,做的干净点!明日叫人开始传唱……”
“小主!”刘佳嬷嬷赶紧阻拦,“杀了佟家人老奴不拦着,万不敢现在就叫人传出去啊!万岁爷还在京里呢!”
容嫔嗓子眼都一股子血腥味儿:“我不管!现在就去安排!我一日也等不及了!”
“小主三思啊!”刘佳嬷嬷也心疼出去的那些银子,“马佳氏和伊尔根氏这回与咱们联手,好不容易一切都准备妥当,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那么一哆嗦,算老奴求您了,您再忍忍,再忍忍!”
容嫔眼眶子通红:“嬷嬷,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她摆明了就是算计我!我和姑爸爸对她不够好吗?烂了心肝儿的白眼狼!我再忍下去真要被她气死了!”
刘佳嬷嬷继续安抚:“这回有马佳老大人在外头跟咱们接应,您受这一回委屈,彻底解决了贵妃,以后再不会有人给您添腻烦。小不忍则乱大谋,您说是不是?”
容嫔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可想起给出去的银子有多少,她怎么都压不住自己的火气,主要是除了打赏用的散碎银子,她是一张银票都不剩了。
“小主,小主。”若晴小跑着进门,“二爷回京了,叫人送了信儿进来。”
容嫔这才勉强压下去怒气,取过小竹筒里的纸条,看了两眼,冷笑出来,好是算勉强出了口恶气。
“果然天收贱人,老天爷都由不得她这个红颜祸水继续惑乱后宫。”容嫔冷哼道。
刘佳嬷嬷接过纸条一看,也跟着笑出来。
达山此次带这关尔佳府的死士往江南去,就是为了叫佟运恒不动声色自然死去。
谁成想他们在江南耽搁了些时日,还没来得及动手,佟运恒突发心悸,自个儿没熬过去人没了,偏偏佟家管家又联系不上在京中的嫡出儿女。
达山只略施计谋让人撺掇佟家几个庶出闹事儿,在达山往回返的时候,佟家虽然有管家坐镇,却叫那些庶出子女闹得焦头烂额,眼看着佟府要散了。
“嬷嬷刚才所言有理,不过万岁爷走了再有传言,不免耽搁太久夜长梦多,如今先安排人在酒楼饭馆儿讨论一二。”容嫔虽然冷静了些,还是不肯就这么让静嘉多逍遥些时日,“可以叫人多说几句佟家嫡出子嗣不孝,阿玛死了都不回去扶灵。”
只可惜没人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容嫔想到这儿,才解了气,慢慢能露出笑模样。
反正二叔回来了,银子也还能给送进来。
等到消息传开,她再叫人刺激静嘉一下,还有马佳氏和伊尔根氏做的事儿……不怕静嘉肚子里那个不掉!
实则静嘉这会子才刚起来身没多久,正用着午膳呢,杜若就高高兴兴回来了。
“主儿,奴婢得了第三!”杜若哈哈笑着进门,“您是不知道,那信重银的巾帼榜叫好些人都要疯了,为着一个巾帼状元的名头,哈哈哈……紫月那死丫头连自个儿的体己银子都掏出来了,还把平妃赏给她的银簪子都压上了。”
可惜还是叫祯常在身边的梦怜得了状元,把紫月气得差点儿没上去挠梦怜一把。
吓得那比杜若还圆润的小丫头,死死捏着杜若的衣摆不撒手,差点跟她回天地一家春来。
杜若一边神采飞扬说着,一边把自个儿笑得够呛。
静嘉等人就无奈看着杜若哈哈哈个没完,说出来的故事谁也没听清楚。
知道主儿纵着杜若,半夏也不等自家主儿制止杜若了,只实在好奇,推她一下:“你快别笑了,再叫肚儿着了凉风,一榜谁赢了?”
“丽贵人身边的绿熙和梦怜,好歹奴婢争气,不然全叫附属国出身的展扬了去,以后传出去少不得要叫人说咱们大清无人。”杜若说起这个来才停住笑,紧巴着圆脸儿道:“主儿是不知道,好些小宫女都气哭了,怕给万岁爷和您丢了人,都起誓傍晚和晚上要给主子们争脸面呢。”
静嘉倒是不在意:“放心吧,她们接下来两场不会往前凑了。”
“您怎么知道呀?”杜若好奇道,明明主儿下令后妃们的奴才每个项目都必须参加的。
静嘉笑笑不说话,附属国中除了还在跟大清起摩擦的定疆,另外两处且不说有没有野心,起码目前看,出来的这些贵女都挺聪明的,知道该怎么拜门槛儿。
丽贵人虽然四方亭那次也在,可静嘉知道她大概只是磨不过面子被拉过去的,后头可没见她再冒过头。
如今丽贵人和祯常在都有跟她投诚的意思,静嘉笑得愈发玩味,这两个运气倒是好,若她们真是老实的,她也不介意给二人体面。
左右她也不能一直单打独斗,总要接受别人投靠的。
“今日晚间,叫陈掌事把信重银的数目给万岁爷送过去,请万岁爷下旨。”静嘉也不问信重银有多少,只看一场还看不出好坏来,还有好些人在展望呢。
再说也不是白叫人参加二榜,二榜前三没有五福绣鞋,她给她们准备了更好的奖赏。
第二日一起身,皇帝瞧见内务府连夜送过来的折子,看了眼给出去奖赏后,宫里和园子里信重银剩下的数目,他这个见惯了世面的皇帝都忍不住惊了。
随即皇帝脸色有些发黑,一个个倒是都富贵得紧,偏偏前些年头战乱频发时,倒是不见有人出银子。
于是,这日早朝,还不等得了消息,想着胡哔哔几句贵妃怎么怎么胡闹的朝臣们,先等来了一脸风雨欲来的皇帝。
“爱卿们真真是好样儿的!”皇帝一坐下便冷笑出声,“朕都不知道,原来朕的后宫竟然如此藏龙卧虎,真是叫朕大开眼界!也叫朕愧疚的想要去跟列祖列宗请罪了,朕过去倒是小瞧了诸位爱卿!”
朝臣们:“……”
听着皇帝这不阴不阳反正明显不大对头的话,所有人一时间都不敢开口,只满心肠都是问号。
第96章突然多了个亲……
做臣子的总不好叫皇帝就被撂在那儿, 不敢说话也不成,忠心臣子不能干那事儿。
于是在众人都跪在殿内细细品味皇帝的阴阳怪气时,中立派为首的石太傅膝行上前几步泥首下去, 再抬起头, 面上满是‘虽然老臣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万岁爷不高兴, 臣等便是罪该万死’的忠(虚)心(伪)模样——
“万岁爷此言让臣等惶恐,千错万错都是臣等的错!自万岁爷继位以来, 山河清明, 家国稳定, 您乃是千古难见的明君, 还请万岁爷骂醒臣等愚笨的,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
朝臣:“……”娘咧, 论拍龙屁满朝文武加起来都撵不上这个老东西,什么玩意儿!不就是嘴快吗?当谁不会说似的。
“就是啊,满大清谁不知道万岁爷的仁慈, 老百姓们安居乐业,天灾人祸都少了许多, 定是老天爷都称赞您善于治下。臣等愚笨, 恳请万岁爷恕罪啊!”这是向石太傅看齐的那一拨。
论奸猾狡诈他们比不过关尔佳氏这些大家族出来的, 论青天老爷他们也吃不了寒门出身那几个苦, 寥寥几分本事也总有青出于蓝的天子门生还虎视眈眈, 他们只能捧着一颗忠心, 研究透了石太傅行事, 紧随其后,才能立在这金銮殿里。
而实在是追不上这帮中立派速度,心思叵测的那几个, 这会子不敢说话,只能低垂着头做愧疚姿态了。
实则心里的问号带着尖尖的尾巴一下下戳心窝子上,憋屈得他们想吐血。
肯定是贵妃搞的鬼,她不但夺了世家替自家女儿这么久的布置占了后宫妃嫔的高位,更在后宫搞东搞西,叫万岁爷抓住机会,恨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要不是世家同气连枝,说不准以后谁也站不起来,只能匍匐在皇帝脚下了。
关尔佳氏分支所出的几个偷偷冲着马佳老爷子和伊尔根家的人使眼色,还是不肯放弃。
好在皇帝很体人意,皇帝也没打算让他们就这么放弃。
听了几个人请罪的动静,皇帝冷笑着重重将茶盏放在御案上:“爱卿们应该很好奇昨天贵妃为七巧节张罗的巾帼榜吧?”
朝臣:不,听皇帝这语气之诡异,他们一点都不好奇。
“既然尔等都道朕是仁君,朕就满足你们的好奇。”皇帝冷哼,自顾说下去,“这巾帼榜的二榜乃是皇城内所有有银子的人共同押注,朕本来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昨儿个晚间内务府一送上来折子,惊得朕一夜都没睡好。”
有人逮住机会,赶忙开口:“启禀皇上,贵妃此举大为不妥,贵妃乃是后宫位分最高的后妃,伺候好万岁爷,为其他妃嫔表率,掌管六宫之事,安分守己,为万岁爷绵延子嗣才是本分。可贵妃竟然效仿金榜题名,教唆一帮奴才胡闹,甚至由得宫女用状元、榜眼和探花之名,分明是牝鸡司晨,妄图以后妃之身份倒行逆施,此乃大逆不道,万岁爷明鉴,贵妃实在不堪为高位,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后宫便要乱了啊!”
石太傅看懂了皇帝眼神里的嘲讽,大气凛然反驳:“齐大人分明是胡搅蛮缠,牝鸡司晨乃是指尊弱卑强,难不成在齐大人心里,以万岁爷的英明,会被贵妃压制?你这番话才是大逆不道!”
齐大人心下一惊,赶忙道:“微臣不敢,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可贵妃闹出来卑位见尊位不行礼,甚至自主择婿等一系列荒唐举措,分明是要霍乱后宫,若是宫人穿了那五福绣鞋出宫,甚至有可能造成奴欺主的乱象,求万岁爷三思,万不可由着贵妃性子来啊!”
“是啊,贵妃所出安国公府便混乱不堪……”
“贵妃分明是纵容奴才不分尊卑……”
拍龙屁赶不上,空口白牙将白的说成黑的,毁掉一个人,这些人还是擅长的。
一时间殿内有一半儿人因着马佳氏私下里的联合,直将静嘉说成了祸国妖姬,那意思叫石太傅一句话总结——若不把贵妃立刻一把火烧了,大清就要完了。
石太傅在心里冷笑,先帝荒唐,正和帝励精图治善于隐忍,这么多年下来,倒是养出了许多觉得自个儿脖子堪比金刚钻的傻子。
啧啧……石太傅摇摇头,静守心神开始在心里盘算,能空出来多少位子好叫天子门生上位,该如何平衡新朝局势。
不怪石太傅站干岸,实在是他清楚皇帝的秉性,既然皇帝已经发怒,那便是有把握叫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跟一群傻子他有什么好计较的。
果然,底下群情激昂,众人盼着皇帝被逼得步步后退的情形没出现,反倒是叫皇帝忍不住笑了出来。
皇帝扫了一眼没达到目的眼神愈发阴沉的几个,唇角的讥讽丝毫不蹭掩饰:“说完了?你们都不好奇那信重银到底有多少,才能叫朕惊得夜不能寐吗?”
朝臣:“……”大伙儿下意识心里有几分寒气生出来,下意识不敢接这话。
“只一日,三场比拼,园子里和宫里分别押注三次,有三分之一的银子已经给内务府,叫他们给赢了的宫人发下去,剩下的三分之二,竟然有三百万两。”皇帝这话叫金銮殿内更安静了些,众人瞳孔中满是震惊。
虽说三百万富庶些的大臣家里都能凑出来,可……要知道战时西北一年的军饷不过才五百万两啊,一日,只宫人们便凑出来一半???
好些人心里已经升起不好的预感,虽说金銮殿内四角都放着冰鉴,可有些人汗唰唰落了下来。
皇帝面无表情接着给臣子们解释:“宫人上巾帼榜者不过二百之数,其中由宫人押注者金银之物不过五万两之数,而银子则在三万两之数,剩下的二百九十多万两……除了有十万两是朕替贵妃所出,其他全是后宫妃嫔们的手笔。”
最后一句话叫皇帝几乎用感叹般的语气,轻飘飘地仿佛羽毛似的说出来的。
可这羽毛落下来,瞬间就变成利刃,猛地扎进了朝臣们的心里。
“正和二年北蒙作乱,国库空虚,朕带头捐献私库银两,各位爱卿们出了多少银子还记得吗?不记得没关系,朕提醒你们,一百万两。”皇帝声音仍然很轻,甚至听着倒像是高兴似的,“百姓们纷纷捐银子捐辎重,合计也有二百万两之数。”
“正和四年,苗人连同定疆给西南边境下毒,导致死伤惨重,为了休养生息,朕刚下令免天下赋税一年,国库依然不丰,爱卿们忠心爱国,慷慨解囊,凑了八十万两银子,纷纷穿着旧衣上朝,里衣甚至都能见到补丁,朕感动极了。”皇帝声音低沉下来,可朝臣们心窝子更沉,几乎要沉到谷底。
大伙儿心里苦啊,百姓们捐二百万两银子那是因为各地都有富商,都知道国之不稳,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咬着牙举全国之力,才有那么多。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何必跟富商争抢着出银子,真当权势和体面不需要银子维持吗?
至于正和四年的事儿,啊呸!若不是石太傅带头把他们架在火上烤,他们会出吗?
有这银子多给家中后辈铺铺路不好吗?反正皇帝手腕强硬,关尔佳氏银子也不少,还有些人知道中毒一事的蹊跷,根本不担心定疆打进来。
都怕皇帝哭穷,更怕没完没了的捐银子,这才愤愤想法子叫万岁爷知道他们没银子了,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他们兢兢业业从地下抠银子容易吗?家里女眷动辄出一趟府,办个酒宴流水般的银子都花出去呢,他们哪儿有那么多银子给关尔佳氏抬轿子啊!
可谁想到,贵妃这一场活动,后妃们猪油蒙了心,竟然一掷千金,暴露了各家的银钱情形,好些胆儿不够大的已经开始苍白着脸打哆嗦了。
这这这,这不算欺君吧?
“如今看来,各位爱卿勒紧了裤腰带过苦日子,定是将家中银钱都给后宫妃嫔了是吧?”皇帝颇为感动道,“既然各位爱卿如此疼爱家中女儿,更甚过我大清的千秋基业,也胜过无数黎民百姓,且不说你们有没有脸被称为父母官,只说你们这父爱如山,怎么后妃们想要花银子买个体面,都惹来你们诸如大逆不道之言呢?”
“万岁爷……臣等,臣等不是这个意思,是贵妃……”
“嘭!”得一声,皇帝踢翻了龙案,桌子噼里啪啦掉到台阶前,差点砸到大臣们的身上,吓得众人都是一个哆嗦。
皇帝面色铁青,拿着折子一步一步走下来,直直将折子劈到刚才说话的齐大人身上。
“朕给你们脸面不愿意将话说绝了,你们就掩耳盗铃,当朕是傻子是吗?”皇帝先前说话都是不紧不慢听不出喜怒,这会子暴怒就显得格外雷霆万钧,连马佳老大人都皱着眉,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他直觉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只怕今天是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