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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垂,大风呼啸,灯火初放。
街上行人脚步匆忙地往家赶,准备收摊的商贩还在卖力吆喝,想趁着在天黑之前卖完摊上的货物,才好回家去。
牛车、驴车、马车,各种各样的人,在大街上穿梭。
骑在马背上的苏惟眇,有些气馁,她已经找遍了好几条街上的酒馆茶楼,可仍旧一无所获。
赵海潮不喜欢交际应酬,她竟不知道他平时都喜欢去什么地方做什么消遣,只知道他爱吃甜食却不想被别人知道,他倒爱吃云来楼的点心,可她方才从云来楼出来,没有找到人。
找人真是不方便,她心里有些急了。
若是现代社会方便,一个电话过去,就能知道人在哪里。
她心里气得很,可仍旧不打算就这么回去,掉转马头又去了明月楼。
夜晚的明月楼仍旧高朋满座,热闹非凡,苏惟眇从马背上翻下来,手里捏着缰绳就大步进了明月楼。
她径直来到柜台处,掌柜正在埋头打算盘,她伸手敲了敲柜面。
“客官几位?是堂食还是雅座?”掌柜抬起头,笑容满面的问。
“我是来找人的。”苏惟眇直截了当的说。
“不知道客官想要找谁?”掌柜的笑容不变,仍旧客气有加。
明月楼的吃食享誉闵城,不少达官贵人都是这里的常客,就算是来这里找人的人,也要以礼相待。
“赵海潮大人在这里吗?”苏惟眇目不转睛的盯着掌柜。
“不知客官是?”掌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起了苏惟眇的身份。赵海潮被免职的消息,还没有在城里传开,陡然间来个人问及巡抚大人的行踪,他不得不慎重其事。
“密斯苏,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忽然间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能这么叫她的,不是哈登教士就是江颂年了,苏惟眇侧身,看着来人。
果真是江颂年,他穿一身月白衣衫,面带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倒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风范,可惜苏惟眇此时完全没有心思欣赏美男。
“是啊,好巧。”苏惟眇笑着点头。
“密斯苏也是来用餐的?”江颂年笑问。
“不是。”苏惟眇回答,她面色坦荡如常,毫无芥蒂。
江颂年本来有些羞愧,还是鼓起了勇气和她打招呼,她一副坦荡如常的模样,倒令他有些汗颜。
掌柜见到江家去国外念书回来的少爷,也认识这位姓苏的姑娘,便去拨弄自己的算盘去了。
两人正在说话,忽见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正要往里走,那群人里不只是谁眼尖看到了柜台处的人。
“哟呵!这不是咱们的前巡抚夫人嘛?”一个尖利带着嘲讽的女声响起来。
苏惟眇不打算和江颂年继续寒暄,转头又去问掌柜。
掌柜原先还在纳闷这个女子是谁,陡然间听到女子说话声,才抬头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
原来这位就是在闵城大名鼎鼎的巡抚夫人苏惟眇?
只见她肤色白皙,眉宇间有一股英气,红唇紧闭,神情淡然,在听到尖利的声音后,秀眉微蹙,待看清说话的人,神色更为不耐,没有反驳那人的话,而是偏头看他,露出询问的神色。
“赵大人今天未曾来过店里。”掌柜回答,他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位前巡抚夫人的事情,听闻她聪慧过人,很有经商管理的头脑,名下几家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曾见过她家的一个掌柜,红光满面,荷包沉甸甸的,好不开怀。
“她怎么会来这里啊?”有人附和着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她早就被休弃了,现在不知和哪个野男人混呢。”有人好不得意的说。
几人的声音不算低,引得周围食客纷纷引颈观望,露出一副吃瓜的八卦表情。
那群人中有一人,苏惟眇认识,就是总督大人的一房小妾。这位正得宠的小妾,之前一门心思想将她的妹妹嫁给赵海潮,她好不容易磨得总督大人答应问一问赵海潮,可赵海潮一口回绝了。
总督大人倒不觉得什么,赵海潮除了个性孤高了一点,但办事还是挺能干的,何况人家朝中有人,历来各省督抚不和者居多,他们搭档还算顺利,他在官场多年,是决计不会只为了将小妾的妹妹嫁一门好亲事,就将赵海潮给得罪了。
是以他个小妾知会一声也就罢了,可是小妾不甘心啊,觉得对方不肯娶她的妹妹,就是看不起她,她做总督大人的小妾之前,也是颇受了些旁人的奚落嘲笑,一朝翻身后,哪里会容得下别人再看不起她?
于是这位小妾逮着机会就给总督大人吹枕头风,人家这枕头风吹得高明,不是直接说人不好怎么样,而是借别人的口夸人家——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就做了巡抚,怕是要成为当朝最年轻的总督。
这种捧杀之词,小妾也是个人精,断然不会自己反复提及,只是时不时说一说,倒也没想着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毕竟人家是二品大员呢。
可是她极为看不惯苏惟眇,觉得这个女子不仅泼辣无德,还不知羞耻,已经和离了,还公然同前夫勾勾搭搭。
总督大人的宠妾不喜欢的人,自然有想要巴结总督大人的那些人来巴着宠妾的,阴阳怪气一唱一和的人就是宠妾的狗腿子。
这位小妾面若芙蓉花,穿着桃红绣衣,身段样貌确实不算差,却总有一股子风尘妖艳味儿,看人的眼睛,要笑不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样奚落的话,苏惟眇不是第一次听到,她脾气不算好,但也不愿动手,只因她现在力量太大,她害怕一个弄不好把人给弄死了,那就玩大了。
她扫视众人一眼,转身就要往外走。可往外走,就必定要经过那群人。
“也对哦,我忘了你大闹娘家时,可是威风得很,把你的长辈吓得哟,三个月都在做噩梦!”有个女子嘻嘻哈哈说道,然后引得同伴们一阵大笑。
“如果某些人继续在公众场合胡乱攀咬,我不介意出手教训一下,保管让人终生难忘。”苏惟眇微微笑着,说出的话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她甩了甩手中的鞭子。
“本来就是嘛,你敢做不敢认啊?”又有人嘲讽道。
“不知道又上哪儿勾搭了个小白脸!”有人语气愤愤道。
“你们......”江颂年看不过,就要上前理论。
苏惟眇抬手拦住了江颂年,示意他不要掺和。
“想不到还挺护着小白脸呢。”有人继续阴阳怪气。
一群人堵着去路,不肯退让,各种嘲讽的、戏谑的、奚落的、憎恨的冷漠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
苏惟眇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定是要看她的笑话看够了才罢休。
可她眼下没有时间同她们磨叽。
“我能勾搭年轻英俊的小白脸,那也是我的本事,你们也去勾搭一个,试一试?”苏惟眇呵呵一笑。
众人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般毫无羞耻的话来,纷纷露出一副受了惊吓的可怜样。
“都滚开!老娘今天没工夫和你们掰扯!”苏惟眇将鞭子捏在手里,抬手推开了挡在路中的那人,结果把一群人都推倒了,哀叫咒骂响成一片,苏惟眇袖子一抖,扬长而去。
江颂年也被这一幕惊得不轻,他咽了咽口水,密斯苏真是厉害的真女子啊!
他赶紧追出门去,就只看到苏惟眇已经翻身上马,她看见了他,只是抬手挥了挥手里的鞭子,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回去吧,江老师,不必和她们理论,脑子有毛病的人是听不进人话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颂年仰望着骑在高高马背上的人,“那你一切小心。”
找了这么久的人,又在明月楼里掰扯这么久,苏惟眇有些累了,也不知道叶侍卫找到人没有,算了,她还是继续找找看。
待骑马的人消失在暮色中,他才折返回明月楼,心里想着定要将此事的影响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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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城内一处赛马场,马场旁边有一座凉亭,凉亭周围有青葱的矮灌木丛。
透过灌木丛间隙,可以看到有两人坐在亭子里,一人趴在了桌上,一人坐在一旁叉着腰。
“诶,我说赵大人,你把我拉到这儿,就是为了陪你喝酒?”陈长青有些无语,他没喝几口,倒是对面趴桌上那人喝了不少。
桌上的人毫无反应,不知在想些什么。
“免职确实令人不高兴,可是被复起的也不少啊,何况你还是从巡抚......起点高嘛。何必要喝闷酒呢?喝闷酒伤身啊!”陈长青劝得苦口婆心,说的头头是道。
“何况你还年轻着呢,本朝就没有出过你这么年轻的巡抚吧。”陈长青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的说,他不怎么看历史这类的书籍,所以也记不清。
“赵大人,振作点,我看好你!”陈长青握紧拳头,挥了挥。
陈长青说得斗志昂扬,可惜对面的人压根就没有任何回应。
蟋蟀躲在草丛里鸣叫,和此起彼伏的蛙声,交织成一首田园变奏曲。
陈长青□□肩膀,不再言语,而是打量着露一个头顶的赵海潮。
这个人曾经也表现出对江瑜的好感,那好感实在朦胧,变幻莫测,不可捉摸。但眼睛利的人通过一番观察,都能看出来。
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转变,他表现出的不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好感,但他仍然帮助江瑜。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很中意苏惟眇,至于他们和离的缘由,外人却无从得知了。
照陈长青的想法,既然喜欢一个人,有机会与之在一起,自然要努力并且用心,打动佳人芳心。
可赵海潮却和苏惟眇和离了,反正他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苏惟眇人长得好看身上是有许多优点,为人爽朗耿直,鬼点子多,几乎是无条件对江瑜好,这点令他很感激她。
“赵大人,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啊?”陈长青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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