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道君此言当真?”听着云中君的话,这凌霄殿中所有的大神通者,不由得都是精神一震。
既然云中君召集众神的目的,乃是要要争另一条获取功德的方式,那这些大神通者们的想法和态度,可就截然不同了。
“云道君若是早早就说了这关节,这凌霄殿中,焉能有先前的争执?”只是片刻,凌霄殿中便又是重新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神圣们都是望着云中君,翘首以待——就如同曾经东海处于倾覆之际,他们聚集于汤谷当中,然后所有人都等着云中君指明巫族大军那最大的破绽一般,独独东皇太一,依旧是面无表情。
“诸位星君执掌星辰无数万载,难道就忘记了星辰的本质吗?”
“星辰的本质,乃是洪荒天地一切权柄法度的具现。”问过之后,云中君不待众位大神通们的回应,便已经是自顾自的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故而洪荒天地之间一切的变故,都会在星辰当中有所反馈——但诸位想过没有,诸位作为星君,执掌星辰当中的一切权柄,就只能被动的携星辰之权柄应付洪荒天地的变故之外吗?”
“星辰高照诸天,其权柄难道就仅限于此?”
“诸位难道就不曾想过,其实你们也可以反其道而行,借由星辰的权柄反过来影响洪荒天地之间的一切——大到四季轮转,昼夜变幻,小到风雨雷霆,皆在其间?”云中君挑起眉毛。
俄而,见众位神圣们还没有领会过来自己的意思,云中君便又是出声解释起来。
“所谓功德为何者?”
“道祖有言——修行者之行,有功于天地,有益于天地,便能够得到天地的反馈,所谓的功德,便是天地反馈的具现。”
“诸位热衷于讲道,无非便是因为讲道能够令天地之间的修行者变多——这使得天地的本源增强,故而可以得到功德。”
“但诸位想过没有,若是将这天地的底蕴,分为表里两层,那么这修行者数量的增长,只能算是表层而已——就如同诸位族中的强者一般,虽然这些强者能够作为种族的支柱,但对于一个种族而言,其真正的底蕴,并不在于强者,而在于种族所传承的功法,种族所传承的资源。”
“若是种族的资源不够,那任是其强者再如何的强横,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族中的新鲜血液一点一点的干涸而无能为力,甚至于,族中的强者若是太多,以至于族中入不敷出的话,种族不但不会因此强盛,然而只会越发的衰弱——但反之,只要一个种族的资源足够,那就算暂时没有强者,但只要其还能够勉强支撑局面,就一定会有新的强者诞生,成为新的支柱。”
“诸位想象,在无数万年的讲道之后,而今洪荒天地的局势,是什么样的呢?连这苍茫浩渺,资源几近无穷无尽的星空之上,这无数的修行者们都因为资源而产生了纷争,若是将目光扩散到整个天地之间的话,那局势,又该会是什么样子呢?”
“诸位星君们继续讲道下去,随着天地之间的修行者越发的多,天地之间的资源,自然也就会越发的少——到那个时候,竭泽而渔之下,这洪荒天地的底蕴,会是变强变厚,还是反之呢?到那个时候,讲道的诸位,是能够继续获得讲道的功德,还是会受讲道所累,被无穷业力缠身呢?”
听着云中君话,一众神圣们的脸上也都是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来——他们情不自禁的便是回想起来,从讲道开始到现在,他们讲道的范围越发的大,在他们讲道的过程之前获得益处修行者也越发的多,但他们通过讲道所获取的功德,却是一次比一次的少。
这已经是足以证明云中君的推断。
天地之间,万事万物,过犹不及,天地之间的资源,和天地之间修行者的数量,这其间是有一个相对平衡的关系的——资源足够的时候,修行者越多,那这天地的根基,自然也就越发的雄厚,和若是资源不够的时候,这天地之间修行者没多一个,天地的实力,就会折损一分。
“莫非,此时便是已经到了越过那平衡的节点了吗——若是这样的话,这讲道之举,确实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一众大神通们的心头,都不有的是犹疑起来。
“云道君还是先说一说另外谋求功德的路子吧。”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是有大神通者陡然发现,不知不觉的,云中君这一席话便是将所有大神通者们的思绪都彻底的带偏,几乎是叫他们忘记了云中君诏请众神归返凌霄殿的初衷。
“我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诸位星君难道还想不到?”
“洪荒天地的根基,无非便是一内一外——如今外者不可求,那我们自然该是往内里去。”
“从今往后,众位星君们的目光,不应该放在如何的培育出更多的修行者身上,而是应该放在要如何的使得这洪荒天地更加的丰饶之上。”
说到这里,云中君的脸上已经是浮现出了隐隐的笑意来。
“而要如何使得天地更加的丰饶呢?无非便是调和洪荒天地的元气变化,使得洪荒天地之间阴阳平衡,五行有序,使得这天地之间风调雨顺。”
“而诸位星君们,若是能够以自己所执掌的星辰权柄,反过来促成此事,使得这天地之间风调雨顺,令这天地更加丰饶的话,这所能够获取的功德之大,可想而知?”
“此举,于外,能够给众位星君们带来无量之功德,于内,又能够令众位星君们安坐天庭,内省己道,和各自的星辰权柄,更加的契合,正是两全其美。”
听着云中君话,凌霄殿中沉寂片刻,然后便是陡然间炸开,在这一刻,所有的神圣们都是齐齐起身。
时隔无数万年之后,云中君再次给这些大神通们带来了无穷的惊喜。
……
“云道君,你糊涂!”带这朝议过后,天帝太一才是叫住了云中君,然后重重的出声道。
“陛下此言何意?”云中君露出了不解的模样来,“难道陛下是怪我以这功德为饵,将众位神圣们都召回天庭,以至于天庭失去了对洪荒天地的影响?”
“伏羲道君陨落,足以说明有人在背地里谋算我天庭——而有这样实力,也有这样野心的人,无非也就只得那几人而已。”太一摇着头,“巫族当中,那些大巫们没有谋算的价值,而那些祖巫,则不是寻常人所能应对,故而暗中那人若是想要继续谋算天地大局的话,唯一的选择,便是继续向我们天庭出手——天庭一众神圣们,留在洪荒天地一刻,其危险就多上一分。”
“云道君能够急我之所急,将一众神圣们都唤回天庭,免了我的疑难,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云道君以为什么偏偏就要以这功德为饵呢?”太一看着云中君,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功德的本质,我不信云道君你没有看出来。”
“功德有毒!”太一肃然出声——此刻,他所讲出来的这四个字,一旦是传到了洪荒天地之间,足以是在这洪荒天地之间掀起无穷无尽的滔天巨浪。
自鸿钧道祖第三次讲道,在紫霄宫中定下那功德之论以后,天地之间的无穷生灵,一众大神通者,无不是将这功德视为天地之间的万有良药,都将其视之为修行之路上不可或缺的神物——但如今,太一却是在云中君面前,毫无掩饰的说出了‘功德有毒’这样的言论。
这无疑是在否定离去了的鸿钧道祖,是在否定天地之间所有的修行者,是在否认那七位大罗之机的执掌者。
“陛下,当慎言!”云中居衣袖当中刀光一卷,如梦似幻的光芒潋滟开来,趁着太一的言语还不曾继续往外扩散的时候,将其存在的痕迹,给彻底的混淆。
“果然,云道君你也发现了这真相。”看着云中君的动作,太一的目光当中也不由得露出了释然的神色来。“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为一众星君们推演获取功德的法子呢?”
“陛下错了。”云中君只是摇头,“有毒的,非是功德,而是功德背后的罪业。”
“功德,罪业,这是一对双生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天地之间,万事万物皆是相辅相成,就如有人为疏通水道而搬一座山,但在河道的下游,却极有可能因为这水道被疏通而陡然大涨的水势给淹没——如此,陛下以为,这半山之举,是功,还是罪?”
“自然是有罪的。”太一斟酌之后才是出声道——疏通水道,固然是能够令一部分的生灵得利,可这一部分的生灵,就算水道不曾被疏通,也并不会有性命之虞,反之,河道下游的生灵,却全都因此而葬身鱼腹,此举,使得不相干的生灵死伤无数,相较而言,自然是罪业更甚于功德。
“可若是洪水退去,被淹没的下游,化作丰饶无比的肥沃膏腴之地,孕养出了更多的生灵呢?”
“又或者,是那些葬身于洋流之间的生灵,皆有无穷罪业在身呢?”
“如此,陛下以为,那搬山之举,是功,还是罪?”
“当然是功。”这一次,天帝太一沉思了良久之后,才是艰难的出声。
“陛下可知,我是如何看待这功德呢?”片刻之后,云中君再一次问道。
“云道君请讲。”天帝太一做出低头倾听的模样——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他作为缘之境的修行者,但在对功德的认知之上,却是远远的不及云中君。
“在我看来,这天地之间的功德,其实可以分为两种。”云中君和天帝太一一起,走到宫殿的一角端坐下来,然后缓缓出声。
“第一类的功德,我将其称之为,人道功德——人者,生灵也。”
“而这正是如今天地之间绝大多数修行者所谋取的功德,这一类的功德,源自于生灵,和业力一体两面,获取功德的同时,亦是受业力缠身——当然,这一类的功德,也正是陛下口中的有毒之物。”
“其二类的功德,则是那些星君们将要获得的功德——天道功德。”
“天者,天地也——所谓的天道功德,便是我等众神站在天地的角度,所做的只对天地有益的功行,此外,一切众生,皆不在我等眼中。”
“便譬如说,某一地终年山火不熄——山火当中,虽然诞生了属于山火的生灵部落,但这山火的存在,却是直接伤害到了地脉,那我等便直接扑灭这山火,至于说山中当中那些生灵的性命,呵……”说及此处,云中君只是摇了摇头,面露冷漠之意。
“嘶……”听着云中君的话,天帝太一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云中君这视万物如无物的态度,和天帝太一将万物万生都归之于心的作风,却是截然不同。
“云道君,这天道功德,不受生灵所限,也不受生灵所作所为的牵连拖累,好固然是好,但我只怕,一个不慎,功德不曾到手,却反而是惹下滔天的罪孽——伤害天地,和伤害众生,这之间的罪孽,有岂可相提并论?”
“也正是如此,此举才需要我们天庭勠力同心,合力施为。”
“我们需要将整个洪荒天地的一切,都了然于心,对洪荒天地的风雨,日照,山势,地形等等,都有着详实无比的了解——然后,我们再合力从整个洪荒天地的角度,推演洪荒天地之间的风雨变化,元气变迁等等,从而判断出这些变化,那些是有利于洪荒天地底蕴的,又有那些,是会伤害到洪荒天地的,再之后,便是我等神圣,维系那些有利于洪荒天地的变幻,接触那些有害于洪荒天地的变幻。”
“就比如说,这洪荒天地之间,因为气候相异,会有一场极其漫长的大旱,令整个洪荒大地都化作一片干旱焦土,四渎都为之断流——若是我们天庭能够体现推演出这一重灾害,那我等自然便能够提前截留风雨,以应对接下来的大旱——将这大旱化作小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