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松胯下骑着一头银白色的鳞甲异兽,一块块三角鳞甲像是鱼鳞,样貌几分像鹿,两只银角朝天竖起,角上镶着点点玉珠,璀璨若挂明星。四肢健壮如牛马,四蹄距离地面悬浮三寸,如飒沓流星,吉运祥瑞,不是凡物。
更为出彩夺目的要莫属异兽上洛松的神情桀骜,下颌微微抬起,眼睛低垂着不屑,仿佛所有的人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庸者,只有他一人光彩夺目。
“还真是冤家路窄。”江长安微微笑道。
墨沧瞟了两眼,愤愤不平:“小子,本尊怎么看这个小子总有上去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做人真是不讲究。”
江长安笑道:“我也想揍他一顿,但是我目前还没有这个能力能够打得过他身后的人。”
“身后的人?你是说那只妖?”
“准确来说,是境界不低于道果境,已然踏入洞墟境的强者。”江长安双眼微眯。
紧紧跟在洛松身后步行的老者五十来岁,腰间挎了把长剑,红色的头发如同狮子鬃毛一般四散炸开,眼窝深陷,牙齿又尖又凸分明就是妖——正是在酒楼遇到洛松时紧跟他的护卫。
“本尊自然知道你不是这老家伙的对手,但是你也说了,是目前还不是对手。再往后可是难说,你是没有看到方才四周所有弟子看到太乙神皇钟时的神情,哈哈,一个个下巴都要摔在地上,真是盛景。”墨沧又将话题引回洛松身上,笑道:“这小子这次来可不简单。”
“怎么说?”
墨沧指着洛松身后的队伍,道:“小子,你可看仔细了,这位世子殿下身后二十余人手中捧得东西可不是凡物,不知是何用意?”
江长安遂向洛松所乘骑的异兽身后望去,在他身后跟随着一队二十人的侍从一字长蛇地排列跟随在身后。
二十位侍从每个人手中捧着的则是一只金盘,其中高高耸起,上有红布遮盖,不知装着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也发现了这个无论是架势还是样貌都极其显赫的青年,小声耳语。
直到洛松走入考核场,距离江长安不过剩下了十丈的距离,抬头望着密密麻麻的弟子,眼中更加厌恶,却仍是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拱手朗声道:“真是好热闹的考核盛会,如今普天之下恐是只有我东灵国第一书院道南书院才能有这种盛况……”
“坐井观天,贻笑大方。”顷刻间,墨沧又在这位世子的身上加了两个词语。
阁楼上姬缺的眼睛从洛松出现的那一刹便就闪露了金光,透过窗笑道:“来者可是燕城的世子殿下?”
“世子?他是世子?”
“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是一位世子……”
洛松轻轻一笑,懒洋洋的语气道:“燕城洛松前来拜会。”
姬缺殷勤道:“世子殿下亲临当真是让道南书院蓬荜生辉,只是七鼎王给老朽的信中写的洛世子早在前几日就应进入了院中,为何……”
洛松笑意全无:“姬总天监有所不知,就在道南书院招徒最后一日,本殿下遇到了一个混不吝者的人棍,将本殿下诓骗错过了最后的时限。”
“哦?是什么人敢如此戏弄世子殿下?”
洛松语气阴冷,回忆道:“此子一身白衣,桃花眼,话语间狂妄之极!”
嗯?
所有的人目光忽然落在了场上唯一一个白色的身影——江长安的身上。
洛松也跟着众人目光望去,才见站在考核场边缘角落的江长安。
白衣、桃花眼,可不就是眼前的人?
“是你!”洛松一指遥遥指向江长安,冷喝道。
江长安笑道:“许久未见,洛世子将这点小事记得都这么清楚,在下佩服。洛世子前来道南书院,是来拜师学艺?”
洛松不答,忽又心生疑窦,道:“凭你怎么也会在这?”
姬缺道:“世子有所不知,江长安目前已是道南书院参天院的天监,此次便是参与考核。”
“江长安。”洛松声音就像是毒蛇的嘶声,低语念叨着他的名字。
姬缺道:“听闻世子所言,好像和江天监有什么误会?”
“误会,岂止是误会,江天监正是当日诓骗了本殿下之人!江先生,你不会不记得吧?”洛松哼道。
“怎会不记得,那日在下与殿下在酒楼中切磋比试定力,在下自视定力这一点从未遇到过敌手,不曾想当日竟落败于殿下手中,如今想来虽有诸多遗憾,但也是心服口服。”江长安脸上写满了遗憾,众人也大致了解了始末,一下反而成了是洛松赢了比试又不肯放过这个可怜天监的故事,纷纷愤慨不已。
“此事其中必然有所误会……”姬缺连连打着圆场。
他脸上呵呵轻笑,苍老年迈的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司徒玉凝的神情,自从这位洛世子出现,公主的脸上就好似是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和方才见到江长安的神情截然相反,完完全全就是两种极端态度。
这个老狐狸怎么不知识时务的道理?哪怕是言语得罪一个世子,也总是比得罪一个公主来得好,况且这位公主手有兵权,在朝中的地位丝毫不弱于任何一位皇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所以言语中便刻意得倾向了江长安一边。
“误会,姬总天监是说本殿下眼睛瞎了?”
姬缺道:“老朽不敢。”
“既然你不敢,那就听本殿下的!”
“殿下想要如何?”
洛松道:“今日,必要将江长安的头割下来血洒当场!”
果真是一条毒蛇!
江长安脸上每一条细小的神经都绷紧,但凡姬缺应下一字,随时准备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在这里不肖说姬缺对洛松的助力,仅仅是洛松身后那位妖,他都难以招架。
他能做的只有一个字——逃!
洛松一脸倨傲得望着江长安,俨然对方的命已经稳稳落在了他的手里,身后尾随的几位侍卫也向前将江长安围住,虎口压刀,等待抽刀一瞬。
忽然,就听姬缺所在的红木阁楼中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杀气弥散:
“谁敢动他!!!”
场面顿时肃静,落针可闻。
司徒玉凝继续说道:“洛世子的脾气真是不小啊,在雍京城中还未曾见到过哪位世子这样情况!”
洛松闻声,脸上先是一喜,而后微微变色,仓皇从异兽上跳下来:“公……”
刚说了一字,司徒玉凝截断:“劝告世子殿下,这是在天子脚下,谨言慎行。”
最后四字微微咬着,不仅是指他的行为,更指的是命洛松当下不要暴露出她身为公主的身份。
洛松听出了话中有话,迅疾拱手改口:“姑娘说的有理,本殿……在下必定会恪守律己,谨言慎行。”
司徒玉凝道:“这位江天监已经说过了当时比试输赢已分,世子殿下却还是依依不饶,当真是将在燕城的脾性全然搬到了雍京。七鼎王当年统领东灵四十万猛军,更是为东灵训练出五千名足可以一敌百的‘东洲死侍’,这样的人物尚且未曾在雍京有过半点的过激的话,世子此为就不怕为父蒙羞吗?”
“公……姑娘教训的是,在下所言所行确有不妥。”
司徒玉凝继续道:“那世子殿下与江天监之间的恩怨……”
“恩怨?姑娘说笑了,我与江天监从未有过恩怨,不足挂齿。”洛松的脸都要绿了,眼底深藏一股阴郁:娘的,等到完婚之后接你回到燕城,便让你卑躬屈膝,做那最低贱的生计!看你还如何张狂!
所有弟子连带丹荷院的黎川更加疑惑这屋中的人是谁?说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子打死也不信,哪个普通女子能够轻松进入红木阁楼?哪个女子说的话能让世子殿下这般畏惧?
这也难怪,往年司徒玉凝前来总是这样隐匿姓名,甚至到考核结束,也根本无人知道有位公主来过。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这个女人和江长安又有什么关联?连同洛松,所有人都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缘由。
唯有江长安微微抬着头,望着那座独特的阁楼,眼含笑意。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