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色明黄,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绣文金龙九,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领前后正龙各一,左右及交襟处行龙各一,袖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立水裙左右开。
这是皇帝的朝服。
皇帝是独一无二的,是天之子,在万物万民之上,绝不容任何人僭越。
所以能穿这件衣服的,只有皇帝。
叶孤城轻轻拨开房中的纱帐,静静的站到这人的对面,淡淡道:“世子,青衣楼已明确拒绝。”
这人从椅子上站起身,缓缓道:“连叶城主都无法让青衣楼俯首帖耳?”
叶孤城紧了紧手中的剑,想到的却是风萧萧的剑。
他沉默少许,道:“没人能让青衣楼俯首帖耳。”
这人道:“叶城主有没有提过南王世子的名号?”
叶孤城微微摇头。
南王世子舒了口气,道:“那就好……不过事关重大,我们不能冒一点险。”
叶孤城道:“所以我带回了公孙大娘。”
南王世子眼睛一亮,道:“红鞋子的首领公孙兰?”
叶孤城道:“她是青衣楼主的大姐,有她在手,青衣楼便会投鼠忌器,起码短时间内会被缚住手脚,不至干扰世子的大事。”
南王世子沉吟道:“公孙兰还知道些什么。”
叶孤城道:“红鞋子的老四欧阳情,在妓院里撞见了王总管与海南剑派的人见面,她已将这事告诉了公孙兰。”
南王世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王太监是皇宫的总管……公孙兰和欧阳情绝不能再活在世上。”
叶孤城道:“现在不行,否则我们就要面对青衣楼和红鞋子的双重报复。”
南王世子道:“叶城主不是曾说过,青衣楼刚逢大变,这时最脆弱吗?”
叶孤城道:“我去晚了一步,青衣楼已重新招揽了一个绝世剑客,除此之外,青衣楼在江湖上本就没有对手,根本无懈可击。”
南王世子忍不住道:“难道以叶城主的剑法,也无法对付他?”
叶孤城沉默片刻,缓缓道:“现在这个时刻,我不能冒险。”
南王世子道:“青衣一百零八楼,多少人物缥缈中,这么庞大又神秘的组织,我若得之,必定如虎添翼……就算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给我们添乱!”
叶孤城道:“如今青衣楼是‘风神’掌权,以我观之,此人心智坚毅,想要以利诱之,几无可能。”
南王世子喃喃道:“风神,风神,我听过他,就是他杀了金九龄……他最初不是与青衣楼势不两立吗?”
叶孤城道:“如今的青衣楼主是个女人,与风神关系亲密。”
南王世子道:“女人,女人,他若喜欢女人,岂不好办?他要多少女人,就送他多少女人,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就送他什么样的女人。”
叶孤城非但不说话,连目光都转开了。
南王世子叹了口气,道:“叶城主莫怪我太激动,实是事关重大,又是紧要关头,唉!还劳叶城主想个主意。”
叶孤城淡淡道:“金九龄虽然死了,他的女人却没事,依然是红鞋子的人,如果她忽然死了,死在京城,死在陆小凤的手里。”
南王世子喜道:“青衣楼和红鞋子肯定会疯狂的追杀陆小凤,这样他们就无暇捣乱了。”
叶孤城冷冷道:“陆小凤绝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只要能撑过九月十五这一天,不管是青衣楼,还是红鞋子,或是陆小凤,都已不足为虑。”
“不错!”
南王世子大笑的声音,穿透了薄薄的纱帐,却穿不透这座迷雾深锁的神秘院落……
陆小凤现在很仓皇!
他不能不仓皇,这几天,他已见惯了死人……死在他手上的女人,一个接一个。
第一个,是公孙二娘。
她是公孙大娘的亲妹妹,如果公孙大娘死了,也只有她才能接替公孙大娘的位置,接管红鞋子。
公孙大娘早就知道她背叛了红鞋子,她为了要供给金九龄挥霍,已亏空了很多。
但金九龄已死,公孙大娘毕竟心疼妹妹,打算将这事湮没在心中,再也不提起。
陆小凤对此也有所猜测,不过他自然不会越俎代庖,更不会下手杀一个女人、
直到现在,他仍无法相信,二娘竟死在他的手里。
第二个死在他手里的女人,是欧阳情。
欧阳情不单是红鞋子的四娘,还是怡情院的花魁,是个只爱钞不爱俏的姐儿,但陆小凤知道她守身如玉,仍是个处/女之后,对她的映像大为改观。
这样一个明媚娇娆的女子,竟然也死在他的手中!
陆小凤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脑子一直都处浑浑噩噩中,回不过神来。
杀了欧阳情和公孙二娘,他自然无处可去,无人可找,只能去找公孙大娘!
他已做好了准备,不论公孙兰如何打他、骂他,甚至杀了他,他都不会还手!
可是,动手的并不是公孙兰,而是他。
暮色下的雾气深沉而浓郁,含到嘴里,仿佛都是带着血腥的苦涩味道。
陆小凤还清楚的记得,公孙兰绝望的眼神,和她无力的挣扎,直至一双明眸渐渐失去神采!
高贵艳丽公孙兰……竟被他活活掐死了!
浓雾锁街,街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陆小凤一看见这人,神情顿时松弛下来。
他眼中带着解脱的笑意,道:“你终于来了。”
风萧萧紧握着剑,道:“你见到我,好像很高兴?”
陆小凤道:“当然,我现在起码不用担心会失手杀了你,我就算有心想杀,也杀不了。”
风萧萧道:“我根本不相信你会杀了她们,就算你亲口承认我也不信,就算我亲眼所见,我都不信。”
陆小凤怔了怔,苦笑道:“可你还是来了。”
风萧萧道:“我不能不来,因为我虽不信,奈何却有人信。”
黄蓉从浓雾中走了出来,她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薛冰也来了,她没有哭,她只是垂着头。
白似玉的脸颊,已说明了一切。
忽然卷起的寒风,吹散了街上原本化不开的浓雾!
直面这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寒风,陆小凤知道,待风萧萧拔剑的那一刻,他就死定了。
因为卷起的其实并不是风,根本是无形却有质的剑意!
虽然天边明月昭昭,却已照不亮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