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借谢辰的台阶说出口:“我可以亲你一口吗?”
谢辰柔声道:“可以。”
出乎意料,蔺长星没有如他指尖那般覆上她的唇,而是虔诚又温柔地在她额头上烙了一个响亮吻。
“愿我的四姑娘,能好受一点。”
二人温存起来逐渐忘记时辰,临到蔺长星要走时,谢辰陡然发现他腕上空空。
她问:“你的红绳呢?”
蔺长星心虚道:“我怕被人发现,昨天摘了。”
谢辰没发作,淡淡道:“你很谨慎。”
说着也把自己的红绳解开扔在案几上,动作虽轻,显然是憋着气的。
蔺长星没敢告诉她,不是他谨慎,而是已经被人看出来。
怕只怕他告诉谢辰后,谢辰担惊受怕,反而与他生疏。
他有些无措:“你生气了?”
“没有。”谢辰翻过身,背对他道:“我累了,你可以回去了。”
方才还轻声细语地与他说话,还主动投怀送抱,与他唇齿勾缠,说翻脸又翻脸。
蔺长星受不得这个落差,爬上床抱住她耍赖:“不行,我不许你生我的气,我是为了姐姐啊。我恨不得把那绳子套在头上,让他们睁大狗眼都来看,可是你不许我招摇,我只好谨慎小心。”
谢辰知道这红绳寓意深远,摘下不吉利,原本打算戴满三天再摘。
没想到蔺长星比她更急。
然而他又处处是为她着想,她不能无理取闹,便压下不瞒道:“好,不怪你,时辰不早了,你快走吧。”
“真的不怪我吗?转过来让我瞧瞧。”蔺长星走前想闹一闹她,手从被子里塞进去,沿着她的腰线往上摸索,“四姑娘腰身真细,是不是这里疼,让长星帮你……”
“咚咚咚——姑娘!”
谢辰又好气又想笑,车巠口勿正准备踹他时,被素织急声打断,她隐约觉得不妙,“什么事?”
“皇后娘娘和燕王妃来了,就快到门口了,不,已经到了。”素织的声音几乎含了哭腔。
屋里的两人面面相觑,惊慌至极下竟比任何时候都淡然,麻木地维持抱在一起的姿势,一时忘了如何反应。
第33章 名分 好好好,我不得寸进尺
雷鸣声跟着奏起, 窗纸作响,谢辰两眼昏黑, 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皇后娘娘与燕王妃得知蔺长星溜进揽风阁之事,携手来兴师问罪。
那是她的姑母,他的母亲,难以想象会是怎样的局面。
而他们俩此时没规矩地挤在榻上,他的手揽住她的腰,她的手作势掐在他喉咙间,四腿交缠, 鼻息互传,正是最不雅的姿态。
谢辰一把推开他。
蔺长星迅速反应过来,他要躲!
等等,书里的采花贼都是躲在哪儿来着?衣柜、床底、帘子后……不行,太不稳妥。
被子里?他绝望地朝谢辰身侧看了一眼。
若是冬日说不定还成, 眼下天热, 谢辰床上就这一条小锦被, 哪能裹得下他的熊躯。
只要出格就会倒霉!
这是他活了十八年来实践过并肯定过的亘古不变的教训!
蔺长星一圈看下来,认命道:“我翻窗跳出去算了。”
“回来!”谢辰急得压着声音喊。
以蔺长星的身手, 跳下去不怕摔伤, 但外头下着大雨, 路面湿滑。
再说谁知道附近什么情况,万一迎面与皇后身边的人撞见, 有口也说不清了。
谢辰轻扬下巴, 示意他站到睡榻旁的帘子后, 沉着道:“躲好别动。”
若皇后与燕王妃并非来拿人,至多坐下喝盏茶,绝不会在她屋里闲逛。
蔺长星耳听着他娘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一个健步冲到帘后,小心地藏住脚和衣料。
此处空间用帘幕与外稍作分隔,本是谢辰梳妆、换衣的地方,万幸帘幕色深质厚,宽宽松松地垂落在藏色云纹地毯上。帘后的角落里藏个人,的确不会惹人注意。
他深深吸吐两口气,让自己的气息与心跳静缓下来,老实地做个木头人。
来看心上人活像被捉|奸。
若在他们南州,便是被发现也无什么要紧,年轻人互相爱慕罢了。
可这是宴京,谢辰又不能嫁他。
这就成了要命的事。
揽凤阁外,素织跪下行礼,垂目看着行至面前的锦绣裙裾。
皇后平静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辰辰还在睡着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四姑娘方才醒了。”素织躬身而起将门给打开,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若姑娘与世子今日被捉,那就可惜到了姥姥家。两位主子好不容易才开窍,被这样一吓,往后还怎么相处啊。
姑娘岂不是会很难过?!
退一万步说,俩位主子若没事,皇后与王妃盛怒之下,死得必有她与哥哥。
当然,木耘那厮也跑不了。
为了谢辰的快乐,为了项上的小脑袋,她打心眼里希望世子爷躲好了,最好使个遁地术。
谢辰调整好状态下榻,顺手理平榻上羞人的褶皱,转首看向蔺长星藏的位置,毫无破绽。
很好,多亏他瘦。
她欠身迎接皇后与燕王妃,一一行礼,“谢辰仪容有失,请姑母与王妃恕罪。”
“怎么就起来了,还不快躺着去!什么仪容不仪容的,四姑娘今儿身子难受,一家人谁讲究这个。”
燕王妃比之皇后性子更外露,模样不似皇后般端庄华贵,面容明丽柔美,说话温声细语又带着股爽利。
想是只生养过一个孩子的缘故,她看上去比皇后年轻得多,自谢辰有记忆以来,燕王妃都是这样,容颜好似没变多少。
燕王不纳妾自有他的道理。
谢辰又欠身屈膝,惭愧道:“雨天泥泞,烦姑母与王妃来这一趟,是谢辰不该。”
皇后与王妃都是过来人,深知年轻姑娘来月信时,疼起来能满床打滚。妯娌俩人特来看她,想着嘱咐她日后少用冰食,暑气再大也要节制。
又知她此时多半气力不足,有腰酸背痛之症,催她去榻上躺下。
谢辰决计不肯躺着与长辈说话,那太失礼。而且,若她在榻上,皇后与王妃难免会往那边望。
蔺长星若没忍住动了两下,那就糟了。
于是她陪二人入座,素织恭敬无声地端了茶水上来。退下前左右看了眼,心道世子爷不是在衣柜中,便是躲帘子后头。
事实上,才见到“不速之客”的身影,卫靖就到后头等着去了,好接应无处可藏不得不跳窗的世子爷。
既然外头没等着人,就说明人还在屋里。二位,稳住!
皇后心疼地端详谢辰,披散微乱的头发和发白的唇脸显得她极没有精神气,好像还消瘦了一些。
她肃然劝道:“辰辰,身子不舒坦也好好吃饭,不可任性。你大嫂嫂将你当成宝贝,是最见不得你瘦的。”
谢辰点点头,王妃丝帕遮在口鼻前,柔声笑道:“娘娘难道不是将四姑娘看做宝贝吗?以我看,你姑母心疼你的程度,不比你嫂子轻。”
她前半句对着皇后,后半句又看向谢辰,大有替皇后说话的意思。
谢辰顺着道:“王妃娘娘所言极是,我阿娘走得早,全仗姑母与嫂嫂们的照拂庇佑,才得以无忧烂漫。”
皇后爱怜地看她,摇摇头,半是无奈地对王妃道:“一家子就这一个姑娘,谁舍得不疼她呢。”
燕王妃笑着附和,端盏吹茶,未将心里的遗憾与叹息表露出来。
国公府的独女何等尊贵,若是谢辰这辈子宁和顺利,说句大不敬的,太子妃的位子非她莫属。论相貌人品家世,满宴京也不配与她争。
可偏偏是当年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强求来的女儿,上天亲赐,染上那么个孤冷命格,白白耽误此生。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自家那个儿子,她哪里看不出长星不喜宴京。在南州长大的孩子终究有野性,不喜规矩束缚,只恨他从小不在她身边教养。
一切祸起命格司。
自家儿子性子纯净,是个不怨人的,反倒与新任国师颇为亲近。
来行宫前,他还登门造访过国师府。对她只说是去求卦,算一算今年的运势,也好不走弯路。
谢辰见王妃笑盈盈地打量陈设,心中不免发虚,静然问道:“王妃娘娘在看什么?”
“我看的是,你一个年轻女孩儿,屋里竟这样素简,半点彩饰没有。”
皇后随着看了一周,淡笑道:“王妃有所不知,咱们‘四公子’钟爱此风,花了艳了的通通不肯摆出来。”
皇后想来心情不错,把谢辰在外头的“浑称”也喊出来了,王妃跟着轻笑不止。
她们每望一遍,谢辰心里就擂一鼓,生怕她们兴起四下里转悠。
于是她微微拧眉,左手捂住小腹,偏偏嘴上不说。
燕王妃瞥见,赶忙让她歇着。她与皇后轮番交代后,一行人离开了揽风阁。
门从外关上,谢辰才舒展眉头,舒了一口长气。见内里还没动静,心想蔺世子莫不成是站着睡过去了。
她过去把帘子拉开,见他眼里光亮亮地看着她,“都走了吗?”
“嗯。”她身心疲惫,“你也该走了。”
“对,我得比我母亲早回去。”他看着她道:“我感觉我母亲挺喜欢你的,她对喜欢的孩子,比如贺裁风与贺岚说话就是这样。”
“傻瓜,她看着我长大,与我无冤无仇,当然不会不喜欢我。”
一旦燕王妃晓得自己勾引了她唯一的儿子,耽搁他的姻缘,还会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如此“喜欢”她吗?
谢辰的眼神渐渐转黯,心绪在跌入低谷时被他捧住,他看破她的胡思乱想,沉声道:“姐姐,不关你的事,是我强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