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会在北疆战场上!”
因着瞧见了自己现如今并不想再相见之人,依晴的情绪难免有些激动,她甚至还因此忽略了韩时凤身上绑缚着的绳索。
或许就是因着依晴的这般情绪使然,本来还一脸茫然模样的韩时凤,此时却隐隐有些面部情状松动的迹象。只不过,当凤舞有意阻止了依晴的动作之后,韩时凤便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只双眼无神地看着他处,竟也不知道其视线究竟落在了哪里。
被凤舞拦下了之后,依晴只想着质问了眼前突然出现的韩时凤,现下里便不曾太过于在意太多。可如今瞧着韩时凤在营帐中的模样,她也渐渐看出了端倪,并随之收回了想要进一步动作的心思。而瞧着依晴心思有所变化,凤舞也逐渐松开了控制依晴的双手,只随着她的视线落在了正无助站在营帐之中的韩时凤身上。
“晴儿,你该看出来了……他……他似乎是已经被……”
说到此处,凤舞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只哽咽着以手捂住了嘴巴,不想自己痛哭的声音传得太远。若是被营帐之外的谁听了去,想必又是一场误会,倒是会因此而乱了阵脚。
听着凤舞的这般言语,依晴便径直迎上了韩时凤的眼睛,想要进一步确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只片刻功夫,依晴便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只敛着眸子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夺魂摄魄……他曾经习有幻境之术,竟也会被人夺了神思!”
不知道依晴的这般言语之中,究竟掺杂了多少复杂的情绪,亦或者在面对眼前这人的时候,依晴的心思再不似从前那般没了拘束。说到底,假使韩时凤当初在奥良城外的珞珈山凌岩壁处听进自己的那些劝说,或许他也不知道到如此地步,更不会成了如今这般被人剥夺了神智的处境。
显然,依晴对于韩时凤如今的处境,也只剩下一声叹息。虽说她本也记挂着多年来的情意,更是在意于凤舞姐对他的那起子心思,可韩时凤曾经以自己的儿子云佑澜为要挟。单就是这么一点来说,依晴便已然对其没了好感,更是让她愈发不想要再面对了这么个欺骗了自己多年之人才是。
如此淡泊的口吻说出这般言语,凤舞虽说也能够理解依晴的心思,却也是不曾想见,韩时凤居然会做出那般要挟强迫的事情。再加上,当初他所挟持之人乃是依晴的儿子,想来因着这等子缘由存在,依晴能渐渐平复怒气,已经算是了得了。
“确实,我也是在帅帐之中发现了他不对劲儿,这才想着……带他回来好生调查一番!”
虽说对于凤舞而言,韩时凤为何会如此让她有些在意,可这些事情与今夜军营中发生之事存在什么联系,韩时凤又为何会突然被绑缚于帅帐之中,她与依晴倒也是不曾有过想法。
似乎是注意到了凤舞话中的关窍,此时的依晴仍旧敛着眉眼,并不曾因此而抬眼去瞧了韩时凤的态度。
“凤舞姐是说在帅帐中看到了他这副模样?”
“自然,当时他的身上便绑缚绳索,大概……大概是被兵士擒获吧!”
回想着自己方才在帅帐之中的情形,凤舞倒也是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尽数告知,生怕自己的言语之中漏了什么细节之处。毕竟,她的心思不若依晴那般细腻,能够从中察觉到韩时凤的不同,倒也是纯属巧合才对。
“夜深至此,想来陈靖远他们短然不会贸然派人前往扶然营中,只怕……”
将凤舞的这些话反复想了多次,依晴这才不由双手交握,于营帐之中慢慢踱着步子。只是,眼下依晴的这般喃喃之语中,似乎有着什么极为关键的所在,却是不曾被她们二人所留心才是要紧。
眼下的凤舞不敢打扰了这般情况的依晴,只默默瞧着依晴的动作,却还是免不得多留心了身旁已然失了神智的韩时凤。或许,有些事情足可以证明韩时凤的野心,可面对自己付出的多年感情,凤舞又哪里能够说断绝便断绝呢?
不多时,依晴竟骤然停住了踱步的动作,只楞楞地站在原地,其双手交握的力度似乎也愈发加重。只是,当凤舞稍显不安,想着合该上前过问几许之时,依晴的眸中突然闪动着异样的色彩。
“凤舞姐!”
当下里,依晴想通了一切,便有些忘乎所以,只这般大声喊着凤舞。只不过,当她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生恐被其他人知晓了自己这般失了体统规矩的行为。
“凤舞姐,如此说来,他必定是被人剥夺了神智,便有意放在了钦傲军营附近。而那个幕后之人的目的,或许……”
“或许?幕后之人不是想要了时……韩时凤的性命吗?”
听着依晴的如此猜测,凤舞只觉得有些微妙,甚至于在依晴才想要说出自己的判断之际,更是不由脱口说出了自己现下里的想法。毕竟,若是有人真的将韩时凤的神智剥夺,又将其送到了钦傲军营附近,那么等待他的便只有极刑不是吗?
瞧着凤舞一脸急躁的模样,依晴眼下倒是不曾生出这般激动,只默默地摇了摇头,算是否定了她的这起子说法。至于其他猜测,依晴也只抬眸看了看一旁没了神智的韩时凤,这才幽幽道来。
“想来他在扶然也不过是个棋子……能够如此掌控了他的幕后之人,除了……除了那个人之外,再不可能有其他可能性了!”
虽说依晴一开始的言语之中还存了些不把稳,可直到这些话说了个通透,她倒是再没了方才的那起子不确定。至于韩时凤如今的状态,依晴亦是不曾有了什么好的办法,现在除了手刃那人之外,或许便再不可能有其他办法来挽回所有了。
“那个人?晴儿,若是真如你所说,那明日……只怕扶然会尽全力而出!而借口……”
总算是明白了依晴话中的意思,凤舞此时也不由看向了一旁的韩时凤,可她的话却只说到了一半儿。毕竟,她可以接受那人不去认下自己本就视为工具的女儿,可如今连一直帮助他的儿子都可以舍弃,这人的行为与畜生又有何等分别呢?
“借口自然是为国主复仇!”
直接讲出了凤舞不曾说出之事,依晴的眸光之中闪动着的,便是一种让人看得极为清楚的暴怒之气。而如今这般情绪,想来不是为着已经失了神智的韩时凤,却也是极有可能为着那个视儿女为工具的奸歹恶人才对!
“凤舞姐,我的心思不会改变,你也不必为我担心……至于他……”
感受到凤舞愈发收紧的掌心传来的温度,依晴这才微微和缓了情绪,只出声安慰着身边的凤舞。只不过,当她将视线落在双眼无神的韩时凤身上,却也是不可能做到无甚感受存在的。
“晴儿,你的意思我明白!一切都还要看了明日!”
因着依晴的那般眼神存在,凤舞自然也能够体会理解了依晴当下的心思,甚至还做出了一副鼓励依晴的态度。不过,现下里凤舞的内心之中究竟对韩时凤存了何等心思,想来也不是依晴能够看透的。
人心本就太过于复杂,更何况是对人的那片心意呢?
虽说凤舞一直倾心于韩时凤,一直在等待着韩时凤能够正视了自己对他的这份感情,可如今看来,他们二人的感情终究是错过了。如果韩时凤不是扶然国主之子,凤舞不是昆仑一族之后,二人之间或许还能生出些许可能。
只眼下……韩忠明毁了昆仑,凤舞与韩时凤便只是仇敌之后,又哪里还能够真的有了何等情感上的交流存在呢?
回头望了望依旧燃着烛火的营帐,此时此刻的依晴心里头,还是要多心疼上凤舞许多。说穿了,凤舞带如今这般模样的韩时凤回了营帐,也不过是想要免去钦傲兵士对于他的折磨,亦是想要在事情了结之前,好生保护了这个她想要珍惜了的男儿罢了。
只无奈地摇了摇头,依晴却也不可能以何等立场言说了凤舞的痴情。想着自己这些年来的坚持,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了凤舞什么?说到底,昆仑后人本就长情,若是遇到她们这般情状,到头来吃了苦的也便只有她们自己才是。
直到依晴回到了与云沐阳共同居住的营帐之外,她正想着快些回了其中休息,却不想自己如今恰好来到营帐身后处,正瞧着营帐之中倒映出了两个身影。
“润之,你是说这次夜袭之事,是韩忠明有意为之?”
“可……可他总不至于用自己儿子的性命铺路吧?”
“若是真如此,那明日不就……更加棘手了?”
待依晴听到营帐之中传出来的声音,她便已然确定,现如今在营帐之中同云沐阳商议了这般事情的,正是此次钦傲军中的主帅陈靖远。只不过,听着陈靖远说了这许多,似乎阿沐对于他的这起子言语都不曾有了回应,难不成这也只是陈靖远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正如此想着,依晴便已经被在周围巡视的兵士发现,而就在其想要听了后续之时,这些兵士竟直接上前同她打着招呼。
“罗青?大晚上的你不快休息,还在这儿做什么?”
或许是因着依晴在军营之中本就显得怯怯的,同如今出声招呼的那个兵士相比,依晴亦是不可能表现得理直气壮。
“呵呵……这就睡了这就睡了!几位辛苦了啊!”
同这些人打着哈哈,直到依晴总算是将这些人应付了过去,她这才意识到,似乎营帐之中的声音也已然停止了。
有些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依晴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进入了营帐之中,而其中自然也有着云沐阳与陈靖远才是。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可以住在凤舞那边吗?”
看着掀帘而入的身影,云沐阳倒是面色之上不见丝毫的尴尬,只极为平常地询问着依晴。而眼下云沐阳的这番模样在陈靖远看来,却像是多大的笑话一般,如今也正瞧得开心。
“嗯……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顾忌着有陈靖远在场,依晴自然不可能就这般直接脱口以“阿沐”称呼了云沐阳。且不说有外人在场,她该顾忌了云沐阳的颜面,单就是让她当着他人喊了这般称呼,依晴自己都是说不出口的才是。
若是放在从前,依晴倒也不会计较了这些,可如今年岁渐渐大了,依晴反倒是越发看重了这些东西才是。
“什么事?”
大抵上是因着不曾听到了依晴软软糯糯地唤了自己的名字,此时的云沐阳已然沉下了一张脸来,言语之中却让人听不出个情绪波动。
至于在如此询问之时,即便云沐阳是在怎么依晴的心思,可他那双星眸竟是暼向了一旁站着的陈靖远。至于为何会如此递送眼神,想要陈靖远心里头亦是清楚,左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瞧了眼前好戏罢了!
“嗯……就是……就是我明日……”
还不待依晴寻了个正经理由,云沐阳便立时打断了她的这起子言语,只继续盯着站在一旁的陈靖远。
“我没问你什么事,我是问他!”
显然,当自己想要好生同依晴相处之际,云沐阳已然是不希望有他人打扰。而如今这么个看不清楚现状的存在,除了想要在此间瞧了好戏的陈靖远之外,似乎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选才是。
被云沐阳的这么一声吓到,此时的依晴即刻噤声,只有些不好意思地顺着云沐阳的目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陈靖远,而后便低着头不再有了何等动静。
“还不回去?”
并不曾提起何等人的名姓,可一旁看戏的陈靖远心里头清楚得很,能够让云沐阳如此咬牙切齿的事情,倒还真的是不常见了去。为着这般不常见,陈靖远倒也是愿意做了这么个碍事之人,毕竟,能够瞧见云沐阳面上生出尴尬,他也算是有了可以说笑揶揄的谈资了。
待自己心里头笑够了,陈靖远这才做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出来,只装作才回神的样子。
“嗯?润之你说的是……我?”
“明日之事重要,回去吧!”
听着陈靖远这般有意的言语,云沐阳倒也不想在依晴面前表现得太过于明显,只恨恨地咬牙警告着几句。
至于如今陈靖远又是个什么心思,想来除了他自己之外,倒也是不可能有谁再有个思量了去。
现下里,陈靖远只瞥了一眼正低着头的依晴,这才无奈地说道:“罢了,今夜确实足够闹腾,我就不在此处多逗留了!明日……”
本还想要多说了什么,陈靖远眼下倒是瞧见了云沐阳已经黑了的脸色,便赶紧止住了这般言语,不敢再于此处多耽搁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