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钦傲大营帅帐之中,江宇森正安坐于主位处,待其放下手中翻看的书卷,他这才吩咐兵士带人进入帅帐。
“将他带上来!”
得了命令之后,江宇森手底下的兵士也不曾含糊,只痛痛快快应了一句,这便出了帅帐去着人带了已经擒获的那人上前。至于自家将军又该如何发落了此人,兵士们并不会有多在意,左不过是觉得心里头痛快也就是了。
不多时,几名兵士便押着一个身负绳索之人进入帅帐之中。只不过,因着这人脸上增添了些许烟火灰黑之色,倒也是不能让旁人瞧出他的何等模样了。
“大胆,见到将军为何不跪!”
站在江宇森身旁的副将,因着瞧出这人心中颇有不服之气,便径直大喝,想要知会一旁的兵士,让其规规矩矩跪下称罪才好。然而,副将的话也不过才出口,主位处的江宇森便抬手止住了这般动作,他自己则直接站起身来,向着这人的方向而来。
直到江宇森来到这人不过一尺远之外,他这才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人,只不过其接下来的动作到底是没人能够参透的罢了。
“都退下,想来扶然国主,也不想自己这般模样,被人瞧了个仔细!”
一边如此说着,江宇森一边挥手示意帅帐之中的其他人退出,至于其身边的几名副将,眼下倒是没了那起子愤恨心思。如今想来,他们脑中也只剩下江宇森的那句,所谓的“扶然国主”的名头儿才是正经。
“将军,此人……此人怎么会是扶然贼人之首?今夜袭营,也只是小股势力,会不会……”
正思量着江宇森对于眼前之人的身份断定,其中一名副将便有心提起今夜种种。同今晚的情况相比,他们倒还真的想不到,堂堂扶然国主竟会只带了小队兵马,便想着要做了这起子袭营烧粮草的事情。
毕竟,在这些副将看来,身为一国之主君,即便只是个属国身份,却也是国之王者,扶然国主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来呢?若是以自身设想,想来即便是自己这般副将身份,亦是不会轻易做出这般草率的举动才是。
既是如此,那么江宇森将军又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些,倒是引得他们这些下属误会良多。
“江将军说得没错,此人便是扶然国主!”
就在众位副将都还在猜测了帅帐之中不发一言之人的身份,陈靖远便已经快步进入了帅帐之中。而他如今的这么一番言论,竟也是不曾质疑了江宇森的心思,只开口应下了这般话语。
“将军,卑职并非不愿相信如此推测,不过……此人在被包围之后不曾有过任何反抗,想来这身份,也不该是……”
纵然眼前军中的两位将帅都如此肯定被擒获之人的身份,可结合今夜发生的种种,仍旧有副将不愿相信了眼前之事。虽说他们这次回击,的确有可能擒获这般身份的人物,不过就如此人一般不曾有了丝毫的抵抗,想来也是不可能之事了去。
听了这位副将的分析,陈靖远眼下倒是并不曾解释了什么,只来到这人跟前,一双眸子盯着这人极为无神的眼睛许久。
良久,陈靖远这才同江宇森眼光交汇,而此番情状的原因,想来还是要听了那位极为了解了扶然的凤姑娘言明才是要紧。
“江将军,这次的事情,可有其他遗漏之人?”
先是着人去请了凤舞来到帅帐,而后陈靖远才有意同江宇森讨论起今夜应对之法。虽说他也是才想到扶然极有可能在今夜行了这起子袭营之举,只今夜安排他某全数交给了江宇森,个中内情,想来也只有他最为清楚了才是。
“陈将军大可不必担心,这些人一离开扶然兵营,我方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即便他们之中真的有人,能够侥幸逃脱,想来也只顾着逃命,万万不可能再想起旁的事情!”
也不知江宇森这一次究竟是为着何等缘由,此时的他再不见从前的那般山野豪迈态度,今日说话的言语表达,倒也是颇为文静了去。
再加上,今日江宇森先前都还不曾是这般态度,听了这般回答的陈靖远心中便也已经有了个模样。想来,这位国主大人所带亲兵,的确已经有人逃出生天。至于这些人会不会返回扶然大营报信儿,便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罢了!
“是吗?如此,你我倒也能够安心不少!”
只顾着同江宇森言说了这些,陈靖远此时压根儿不去瞧了身旁这个身负绳索之人一眼,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这些言语是否要紧,想来当着这人的面儿,他们倒也是不曾有了太多的忌讳可言。
不多时,凤舞便随同那个前去传话儿的兵士一同进入了帅帐之中。虽说她先前还同依晴定下了之后的种种,可在其看清楚了被兵士强迫跪在地上的那人,心里头免不得还是会生出些许的在意。
“两位将军,今夜之事已成定局,不知两位将军唤小女子前来,所为何事?”
待轮到凤舞收回目光,瞧着一直站在这人身边说着话语的两位将军,她这才朗声询问着着自己前来的用意。可如今陈靖远两人都还不曾开口言明,方才一直不曾开口言语,甚至于眉眼间都尽是茫然模样的这人,竟也会在凤舞出声之时,有些许的回应迹象。
将这般细微的情况看在眼中,此时的陈靖远只以余光注意着那人的动向,而自己则分出了绝大部分精力去应对凤舞的提问。
“凤姑娘,其实今日深夜传你来了帅帐,也不过是谨慎起见,想要从你这处得出个准确的答案罢了!”
说着,陈靖远便抬手指了指方才情绪已经生出些许波动的那人,示意凤舞上前做了辨认才好。虽说陈靖远一直觉得,这起子事情若是由韩依晴来做,倒也是能够不出丝毫纰漏。可一想到云沐阳那副尊容,以及他那副不能将这些告知韩依晴的模样,陈靖远也只得舍近求远,转而要请了这位凤姑娘加以辨别。
不论怎么说,这位凤姑娘与扶然国主都是旧相识,想来也不会因着这般变化,而不再识得这人身份才对。
顺着陈靖远的手势看过去,凤舞现下里才算是将自己的全部心思都倾注于此,而其目的也不过是想要确认了自己心中的那点子疑问。
绕着这个人走了两圈,待凤舞再次收回视线,看向一直在等候了她回话的陈江两位将军之时,其声音倒是让人听不出个情绪变化来才是。
“两位将军,这人的确没了错处,只不过……”
“只不过?”
才听到凤舞的前半句话,陈靖远与江宇森便只觉得这次的事情总算是可以告一段落,这才想着要松一口气出来,却不想凤舞竟会是突然冒出了而后这个词句。而陈靖远与江宇森心里头都清楚得很,如今听着凤舞的这般说辞,只怕认下这人的身份倒还是其次,只是她之后的言语,才算是最为紧要之所在!
或许是生怕出了一丝纰漏,此时的陈靖远便不由重复了一句,可这么一句反问,倒是显得他越发急切了几分。
“只不过……瞧着他这般没了神思的模样,或许早就已经受人控制,没了意识才是正理儿!”
一边如此说着,凤舞甚至还不由伸出手来,在这人直愣愣的双眼前挥动了两下。直到瞧着这人的神色不曾有了变化,更是连眼珠都不曾移动了些许,帅帐之中的所有人这才明白了凤舞口中的意思。
倘若依着凤舞的这般假设来想,如今他们擒获之人便是扶然国主,然而能够如此控制了扶然国主之人,又会是个何等身份呢?莫非,于扶然而言,倒还是有些凌驾于国主之上的存在,甚至于眼前这个继位八九年光景的国主,左不过是个听人摆弄的傀儡不成?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在场众人皆是感觉到背后生寒,甚至认为扶然国内必定有着何等奸邪的存在,才会生出如今这般祸事。
“将军,若是依着凤姑娘所说,只怕这次扶然进犯之事,亦是有人从中作梗!末将以为,此番事由,还是要尽快奏明圣上为好!”
一想到这般可怕的境地,帅帐之中便已经有人不敢再多耽搁,只建议陈靖远与江宇森尽快将这里的情况奏报京都。如若不然,只怕扶然与钦傲都只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却不曾得知确切真相。
想来说出此等言语之人,也只是想着不要做了那等奸邪之人的棋子,反倒是白白葬送了数十万人的性命才是紧要!
“将军,若是二位仍有疑虑,小女子想要将他带回去,也好查清楚对其下了手脚之人,究竟是何等目的!”
看了看眼前这位已然失了神智,并不同从前一般与自己言说他处的韩时凤,凤舞也只略显平淡地说着自己的想法。至于她又是如何才压下了心中的那点子起伏心情,想来帅帐之中也不会有人知晓,亦是不会有人会在意了这些繁杂事务才对。
从凤舞的言语中,江宇森似乎也听出了个中意味,便只抬眸看了看眼前这个态度淡然的女子。假使不是她多次帮助钦傲应对准备完全的扶然大军,想来,此时的江宇森亦是不愿相信凤舞会有如此本事。毕竟,能够摄人心魄之事,在他们这些兵士看来都是些旁门左道,自然是不可能登得上大雅之堂。然而,既然他们想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便必定要追究起这些邪术所在,只言说了此等厉害之处的是个女子,这倒是并不曾让江宇森想到的。
“如此说来,凤姑娘有把握成事?”
将江宇森的这句话于心中细细琢磨了几遭,凤舞这才紧抿着唇瓣,有些犹疑地说出了自己的把握。
“虽说小女子的确曾经有幸窥得这般数术之法,可能够开解……我也是不曾有了太大的把握……”
其实,凤舞的这些话倒也是照实言明,不曾藏了一丝一毫的底牌。毕竟,凤舞本就不曾于昆仑几位长老处习得太多,总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只是,如今凤舞瞧着韩时凤这般失了神魂的模样,再想到曾经的种种,她才想着尽力一试,也算是还了他对于她们二人这么多年的照拂也就是了!
“如此……倒是要让凤姑娘尽力一试了!”
待凤舞领着已经没了意识的韩时凤于帅帐之中离开,陈靖远这才有意看了看一旁的江宇森,其眼神中的意味倒也是明显得很。
“陈将军,老夫瞧着这丫头倒也不曾耍了什么心眼儿,这些事情,可还要告知圣上?”
本来在江宇森想来,一切都还要等有了个定论,才好将所有都呈报于上。可他不过才提了这么一嘴,陈靖远便已然点了点头,似乎早就已经想好这之后的处置办法。
眼瞧着陈靖远已经有了应对之法,江宇森倒也不好再多提其他,只任由陈靖远这人着手去做也就是了。虽说他还一直担心陈家这小子太过于自傲,容易于战场之上失了分寸计较。可瞧着他现下的这番举动,或许江宇森只能言说一句,“自己当真是已经年老,再比不得这些个年轻人一般心思了”。只看着陈靖远已经来到了一旁桌案处,正提笔想要写了什么字句,江宇森倒也是免不得跟上脚步,想要去瞧了个究竟。
然而,当江宇森看到伏案疾书的陈靖远,他便不由想到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意气风发,也是这般眸中闪动着一种名为运筹帷幄的光亮。或许在当年圣上继位之后,江宇森便已然明白了这些道理,这才有意提拔着身边的年轻人主事,而自己则该离开即将不属于自己的舞台才是。
“江将军,明日若是扶然有人叫阵,或许……最艰难的一战才刚刚开始……”
想着凤舞言说的可能性,陈靖远不得不佩服了云沐阳对此的谋算。可如今想来,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来也只能咬着牙走下去,才能够彻底解决了扶然与钦傲之间的这场战乱纷争了。
有意停下了自己运笔的动作,陈靖远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正将目光倾注于自己的江宇森。只是,当他言说如此之际,江宇森似乎也已经明晰了一切,只双目炯然看着自己,这之后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正等候在凤舞营帐之中的依晴,现下里倒是心中愈发烦乱。虽说方才阿沐说服自己来到此处,自己并不曾多心了什么。可自己才到了不多时,凤舞姐便被这些兵士唤去,只怕今夜军营之中亦是有着何等动向才对。
正计较着这些,凤舞便已然掀开了营帐的帘子,就在依晴回头想要同凤舞问了今夜之事,却不曾想见一扭头便瞧见了身上绑缚着绳索的韩时凤站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