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办完,金国的任命还得等几天。
完颜康一行人留在安东卫,这里曾经是金国的地盘,现在被昱国拿下,作为新上任的东道主,韩风雨也就比他们早来了几天,对这座城池并不熟悉,只好找来当地衙门里的小吏作为向导。
韩风雨重新戴上了面具,带着完颜康以及他的两个年龄相仿的随从出门,先前那些模样奇怪的江湖人全都留在府衙。
“这位是西域白驼庄的少主,欧阳克欧阳公子。”完颜康给韩风雨介绍,“这位少侠是从蒙古过来的,与铁木真汗有几分交情。”
韩风雨视线在郭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朝二人点了点头。
他一开始还在担心被郭靖认出来,结果这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迟钝地可以。
完颜康也注意到韩风雨对郭靖的关注,心想:“他定是以为蒙古与金国勾结。只是昱国疲弱,哪怕知道这一点,也没有办法应对,可能会对金国忌惮更深。只可惜我经验不足,若是在谈判之前说出郭靖的身份,还能再得到点好处。”
虽然他认同韩风雨的为人,两人的立场不同,自然不会告知韩风雨,郭靖南下跟铁木真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城墙上还有干涸变黑的血迹。
这些血有金人的,也有昱人的。可是完颜康和韩风雨都像是没看到一样,轻松聊着这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欧阳克偶尔应和一声,只有郭靖心里有点难受。
韩风雨余光看到郭靖的表情,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也不枉自己亲自跑了趟金国,费尽心机联络他。
就是不知道他和完颜康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两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熟。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行色匆匆从后面过来,对他们几个熟视无睹,微低着头快步向前走。大街上没有其他人,这个人就显得很突兀,看起来不像普通百姓。
韩风雨道:“这条路……他大概是要出城。”
欧阳克看了眼完颜康,运气轻功,过去拦住他,“站住!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要到哪里去?”
那人看了眼韩风雨,韩风雨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我要出城往北边走。”他打量了一下拦住自己的几人,见他们气质非凡,不像普通的富家少爷,应该身份不一般,便识趣地没有质问他们的身份,“我要去北边找我弟弟。”
韩风雨问:“你叫什么?”
那人说:“小人名叫玉昌,原是奉圣州人。因为家里的田地和牲畜都被金人征用了,实在没有办法才来到南边。可是我弟弟玉枫还在那里,现在到处封城,玉枫他不能说话,身体又不好,一个人该怎么办?我要出城,去北边找他。”
郭靖听到“不能说话”,就想起了在大都认识的那位朋友。他问玉昌:“你弟弟在哪里?”
玉昌苦着脸摇头,“我不知道。”
郭靖仔细看了看他的模样,确实和自己那个朋友有几分相像,“你弟弟他是不是个子高高的,很瘦,很白?”
玉昌迟疑道:“你怎么知道?莫非……莫非你认得他?”
“我是认得这么一个人,他也不会说话。而且他没告诉我名字,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弟弟。”
玉昌问:“你那位朋友,可是约莫有六尺高,比你稍矮些。年纪有十六七岁,体态纤细,面容稚嫩,眼睛却不太圆,略显狭长?”
“没错!”郭靖说。
“我弟弟心肠最好,乐善好施,除了不会说话,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郭靖上下点头,“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路边给乞丐施舍馒头。”
“那就是了。弟弟总是见不得别人受苦,他自己不见得有多少钱,总是把东西分给别人。金国打来之后,这么多流民无家可归,他怕是宁愿饿着自己,也要分给街头乞丐一口饭吃。”
韩风雨:“……”
夸张了啊。
郭靖说:“那肯定是了!”
“真的吗?”玉昌眼中爆发出奇异的神采,看得韩风雨头皮发麻。这位扮演他哥哥的人夸张地哽咽一声,流下欣喜的泪水,“这么说弟弟他还活着!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郭靖也受他感染,但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眼神动容地看着他:“你不要哭,他还好好的。我在金国大都遇到了他。那时候大都已经封城,他提前找好了住处,可惜他没告诉我住在哪里。”
“够了,这样就足够了。”玉昌痛哭流涕,上前两步,要跪下来像郭靖道谢,郭靖连忙拖住他,无措道:“你、你冷静一点。”
玉昌喉咙哽塞:“家中父母早亡,我和弟弟自幼相依为命。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前往南边做些小生意,结果被恶霸欺凌打成重伤,幸而有一位高人相救,愿意传我武艺。当时金国也还太平,我便留下来没有回去,如今武艺学成,却得到两国交战的噩耗!”
情至深处,他抽了口气,十分忘我,甚至还流出了鼻涕。
玉昌用袖子擦了擦,“见笑了。我习武就是为了保护他,让他过上更好的日子……要是他在这个时候遭受磨难,甚至天人永隔,我这当哥哥的活着也没意思了!”
郭靖连忙安抚:“他没事,真的没事。你要好好活着,他还等着见你呢!”
玉昌神情渐渐坚定:“对!他还在等我,我要去大都找他!”
这时候完颜康问道:“大都守备森严,你如何进城?往近了说,安东城就有层层士兵把守,你怎么出去?”
玉昌说:“凭我的功夫,虽打不过这几百士兵,逃出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完颜康给欧阳克使了个眼色。
“我来试试你的功夫!”
话音未落,欧阳克便已来到玉昌面前,可见轻功之高。他动作飘逸潇洒,看似缓慢,实则非常迅猛,进攻的武器是一把扇子,那扇子看起来普通至极,但是拿着扇子的手臂却一点都不普通。
欧阳克的胳膊像是没了骨头,犹如一条柔软灵活的蛇,也具有鞭子似的威力。他只用了一二分力气,以扇子来进攻,在场谁都看的出来,这扇子其实是个累赘,若是放下它,这条柔软的胳膊能发挥出更大威力。
郭靖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韩风雨低声道:“果然好功夫。”
完颜康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如果是自己,该怎样应对。
玉昌不慌不忙,也伸出一条手臂。
与欧阳克的柔软不同,这条手臂硬地如同一条铁棍,无论欧阳克从哪里攻来,他都以巨力挡了回去。
完颜康摇头:“以刚克柔,不是好办法。”
韩风雨道:“或许换一个词更合适。”
完颜康问:“什么词?”
韩风雨:“打蛇上棍。”
完颜康笑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欧阳兄并非是蛇,怕是咬不死人。”
韩风雨:“不错。”
试探完之后,欧阳克收手,施施然退回,对玉昌道:“阁下武功果然不凡,得罪了。”
玉昌脸上的泪已经干得差不多,红着眼盯着欧阳克,“你这是什么意思?”
完颜康上前一步,解开腰上的玉佩,递到他面前:“你若是去了大都,可以凭此物进城。如果一时寻不到你弟弟,也可以拿着它去赵王府,自然有人好好接待你。”
玉昌接过来:“这是……你是……?”
完颜康看了眼韩风雨,催促他也出一份力。
从金国逃出来的人,大都是憎恶金人的。只凭完颜康这一句话,还不足以让他为金国效力。
可是韩风雨就在旁边,这种情况下,他若是成全玉昌,自然会把玉昌推向金国,如果反对,完颜康也可以另派人去找他,借此机会抹黑韩风雨的形象,再利用他弟弟,把玉昌拉到金国。
韩风雨道:“我带你出城。”
玉昌觉得不可置信:“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欧阳克笑道:“这位是昱国的靖王殿下,这位是金国使臣,赵王府的小王爷。你大可放心,有这两位在,定能让你得成所愿。”
玉昌感激道:“多谢,多谢二位殿下!”
郭靖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韩风雨对完颜康说:“你是跟我一起送他,还是先去酒楼?”
完颜康怕他趁着私下相处,挑拨玉昌的情绪:“这位义士情深义重,在下自然是要送一送的。”
韩风雨和完颜康一起送玉昌出了城,看着他离开之后才折回。
一行人寻了个酒楼吃饭,喊了几个漂亮的姑娘来弹琴唱曲,之后便各自分开,该干嘛干嘛了。
韩风雨回到自己的住处,戴久了面具,突然摘下来,觉得头都轻了不少。
随行的小吏过来禀报:“金国小王爷带着郭靖回住处去了,欧阳克去了青楼。”
韩风雨挥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让人准备了热水,好好洗漱一番,韩风雨换了一身新的衣服,摸了摸上面,似乎少了什么东西,就把外面的亲卫叫过来询问:“方才谁进过屋子?”
值班的亲卫道:“未经殿下允许,卑职不敢放人进入。无人进过您的房间。”
韩风雨又问:“我换下来的衣服放到哪儿了?”
洗澡的时候,新衣服搭在屏风上,换下来的旧衣放在后面的凳子上,现在那身衣服不见了。
亲卫摇头,也知道可能出了差错,跪下来连连认罪。
“起来吧。”韩风雨面色阴沉,“今日值守者罚俸半年,去找个玉匠过来。”
“是。”亲卫们松一口气,赶紧退下了。
韩风雨找来纸笔,开始往京城写信。
他的玉佩同时也是腰牌,上面的图案独一无二,凭此令可以自由出入宫廷。
不管偷走玉佩的人知不知道这层含义,他都得重新打一块,将这块作废。
韩风雨一边写,一边回想,衣服的位置离他并不远,而他半点都没有察觉。
江湖中谁会有这样的轻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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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选:司空某、楚某、朱某(江南七怪的老二)……